韓育陵的辦公桌上放着屬於田悅萌的一份文件夾, 文件夾外觀裝飾了許多花俏的貼紙，盡顯主人少女情懷的一面。然而，裡面的內容卻是規劃得井井有條的工作行程以及短期的未來計劃, 一點也不像是個未經世事的少女能獨立完成的工作。
田悅萌從前以個人名義接洽的工作如今都歸Z2H管理, 其中包括各種產品代言, 網絡直播空間, 特別活動的現場演出, 以及不少業餘和職業歌手的歌曲創作委託。
田悅萌一個人經營着的工作量，已經超越公司裡的一些前輩，遑論許多和她一樣剛出道的新秀。
“時代變了, 這年頭網紅比職業藝人好賺。”韓育陵把文件夾推到一邊，接着翻開有着公司擡頭的企劃書和行程表, 這是林寶渦過濾了田悅萌的資料後整理出的文件, 由於公司暫時人手不足, 林寶渦便暫替田悅萌的助理一職。
“如今有我們的團隊來輔助，她的事業會更上一層樓。”坐在韓育陵對面的林寶渦正襟危坐。
“渦哥啊。”韓育陵單手支頰, 他習慣性會在不想認真工作的時候就擺這個姿勢，熟知他習慣的林寶渦笑了笑，自動自發把韓大少面前的文件都收回去。
“我實在不太明白宗哥爲什麼想籤她，她的背景和我們公司理念都不合，我們家的孩子都是從一張白紙開始培養, 她這翅膀都已經硬了, 不如你教我啊, 我該怎麼帶她？”韓育陵趴倒在桌面上。
駱禾羽已經離開一週, 韓育陵不得不全權接手他的工作, 前陣子養尊處優慣了的他又得恢復日出而作、日落還未必能息的高強度工作量。
林寶渦起身去倒了杯熱可可，放到韓育陵跟前。
“公司裡沒有比老師更好的人選來充當她個人專輯的製作人, 田小姐崇拜你，你說什麼她都會聽。”林寶渦撥打內線電話呼叫小炯，請小炯把韓育陵的晚餐送上來。
“不要送來，我想回家吃。”韓育陵擡眼瞅林寶渦，爲了顯示自己懇求的誠意，他嘟着嘴默默眨兩下眼。
林寶渦無奈地皺眉：“今晚上不是試拍，是正式開拍，老師吃過了飯就得立即出發……”
韓育陵不等林寶渦說完就趴回臂彎裡發出陣陣哀鳴。
“那……這樣吧，Ki今晚也練舞，我讓他練完後去接你如何？”林寶渦邊說邊替小炯開門，聽到這話的小炯怔了怔，關上門說：“葉雅琪今晚上和Yzak哥錄歌，不能拖的，天亮前一定得好，不然Yzak哥的唱片要開天窗。”
“等等！”韓育陵拍桌起身，“那歌是我寫噠！他們錄歌我怎麼可以不在？這工作是怎麼排的呀？哎呀呀快去通知廣告拍攝團隊說延期，延期！”
林寶渦和小炯面面相覷，默契地不把韓大少不合理的要求當一回事。
“老師來吧，趁熱吃昂，你喜歡噠，牛肉咖喱黃姜飯喲！”小炯殷切地在桌上佈置餐具。
“熱可可和咖喱不搭配，我去給你帶一杯凍檸茶。”林寶渦夾着文件匆匆出門。
韓育陵皺皺鼻子，拿起電話就要自己聯絡廣告拍攝的負責人，沒想到蘆紹宗居然進來了。
“嗯？”蘆紹宗看了眼還沒動筷的晚餐，再向韓育陵招手：“時間不早了，你快趁熱吃，一會兒宗哥陪你去。”
小炯給蘆紹宗倒了杯熱茶就愉快地退下，韓育陵垂頭喪氣地移步到吧檯變，禁酒令下了之後，這吧檯已經變身爲飯桌，存放在這裡的飲料都是健康飲品。
“我不會跑的了，宗哥不用盯我那麼緊。”韓育陵塞下一大口飯。
蘆紹宗挑眉：“原來你想跑？”
韓育陵忙搖頭：“沒有沒有！”
蘆紹宗拍拍韓育陵頭，溫聲說：“慢慢吃，別噎着。”
韓育陵看乾爹臉色不像是要訓斥自己工作不分輕重，歪了歪脖子，便靜下心吃飯。
“這咖喱好像不太一樣，飯堂換廚師啦？”韓育陵越吃越起勁，他仔細回想，過去一週的伙食他都比往常滿意，只是這次特別明顯，味道和從前不一樣！
“哈哈。”蘆紹宗欣慰一笑，伸手捏捏韓育陵鼓鼓的臉蛋，“吃得出來就乖啦，是你夏哥特地聯絡路卡，要路卡傳授你最喜歡的咖喱配方，還有烹調秘訣。”
韓育陵吞下一塊鮮嫩多汁又濃郁入味的牛肉，訝異地看向乾爹：“夏哥到飯堂當廚師？宗哥你沒給夏哥零花錢嗎？”
蘆紹宗被逗得大笑，偷了塊牛肉放嘴裡品嚐。
“知道你最近忙，怕你累壞，自然得多照顧你的飲食，好吃就多吃些，明天有燉豬蹄。”蘆紹宗起身親了下韓育陵額頭，後便到韓育陵辦公桌後坐下，拿起一份文件翻閱。
近幾日，由於韓育陵全權接替駱禾羽的職務，林寶渦便替他處理所有文書工作，沒給他的辦公桌製造未批閱的文件堆疊成山的慘況。不過，韓育陵的音樂工作室早已凌亂不堪，未完成的樂譜和歌詞貼滿了牆，但只有他自己能從看似雜亂無章的工作室辨認出各項工作的進度，所以暫時沒有人膽敢幫他整理工作室。
“乾爹——”韓育陵突然拉長着尾音叫，‘乾爹’這稱呼，他不輕易叫，從前是這四位乾爹都不想被叫得老了，就不讓他叫，後來麼，乾爹們都巴巴地等着他叫，他卻因爲覺得彆扭而不願意叫。
蘆紹宗怔了怔，擡起頭看韓育陵，表情是韓育陵預料中的複雜，那是即興奮又害怕受傷害的味道。
“您寶貝乾兒子呀，不明白您爲什麼想要籤田悅萌呢？”韓育陵下巴貼着桌面，圓睜着一對大眼眸望向蘆紹宗。
蘆紹宗笑着嘆了口氣，低頭繼續看文件，一邊迴應：“還以爲你又作了什麼壞事要討饒，嗯，不過你竟然會不理解，那還真是有些欠教訓。”
蘆紹宗突然合上文件夾，再擡起頭時已是嚴肅的臉色，一瞬間瞪得韓育陵趕緊挺胸坐直。
“你應該知道，公司曾經的巔峰時期，有六成以上的盈利是靠Senya，Senya解散後直到現在就再沒有創造新的紀錄。”
韓育陵皺眉，不悅地反駁：“那是因爲不景氣，音樂事業越來越難做，不只是我們，那MY還不是一樣，近七八年來都沒有培養出幾個有實力的新人。”
蘆紹宗又嘆氣，“育陵，宗哥知道你很想退休，你並不想要繼承這家公司，而我也不想守着公司一輩子，不過公司好歹是我一手創立，即使要轉手予人，也得讓它能夠持續輝煌，現在我有寶渦這樣理想的接班人，可你呢？你走了，公司的音樂理念要由誰來傳承下去？公司現在除了你之外的創作人都比我年紀還大了，說不定哪一天就和駱老師一樣告老還鄉。”
韓育陵默默地聽完，久久不予迴應。他低頭攪着盤中所剩無幾的飯粒，用剩餘的咖喱汁無意義地塗鴉。
“當然，我不是一定要你收田悅萌爲徒。”
“就算你要，我也不要！”韓育陵立馬精神起來打斷蘆紹宗的話。
蘆紹宗笑出聲，似笑非笑地望着韓育陵，“你就這麼不懂得和小女生相處？該不是害怕男朋友吃醋？”
韓育陵拍桌起身，理直氣壯地拍胸：“對！我就是不願意那些不知道雅琪是我對象的人在我身邊礙着我們倆！”
“哈哈哈哈！”蘆紹宗捧腹大笑。
韓育陵絲毫不臉紅，繼續着愛的宣言：“雅琪是我的另一半，想要討好我的人就得討好他，哼！田悅萌自以爲是，沒把雅琪看在眼裡，要我培養她？我還不如多多訓練Yzak！”
蘆紹宗已經走到韓育陵身邊，適時給他後腦袋輕輕扇了一掌。
“你還敢說！你自從有了雅琪還記得Yzak？Yzak要不是和你一樣，沒有太重的名利慾望，早就反了你！”
韓育陵撇嘴，心虛地撓脖子：“我想讓他尋找自己的音樂風格麼……”
蘆紹宗捏着韓育陵鼻子，略帶警告地說：“你最好說到做到，要是Yzak還是那樣原地踏步，我就要你奉旨收新徒。”
“我要是不接旨……”
韓育陵話沒說完，蘆紹宗就抄起手邊雜誌捲起來往他屁股揍！
“哎！”韓育陵趕緊跳開，“父皇饒命！”
蘆紹宗也沒認真，假裝板着臉追韓育陵打。
“誰要你的命了？給我過來！”
“哎別追啦！兒臣剛用膳，跑快了要吐！”
倆父子繞着小小的沙發轉了幾圈，林寶渦就端着飲料回來，韓育陵馬上搶過蘆紹宗手上的‘刑具’，攤平了放回原處。
林寶渦視若無睹，禮貌地向蘆紹宗行禮問好，再給韓育陵送上飲料。
“老師，車子準備好了，田小姐已經在車上等候，時間還來得及，你慢慢喝，蘆先生，您打算同車而行還是另請司機載送？”
“請司機！”韓育陵搶着代答，“我和蘆總同車而行！”
蘆紹宗微笑着默許乾兒子的任性，林寶渦自然沒有意見，領命後便退下。
林寶渦走後，蘆紹宗依舊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像督促小孩喝奶那樣看着韓育陵喝飲料。
“怎麼？這裡面不是有特別的東西吧？”韓育陵懷疑地仔細嗅聞杯中飲料。
蘆紹宗吸口氣，欲言又止，臉色開始變得沉重，轉身走向窗邊往外張望。
韓育陵放下杯子，慢慢踱到蘆紹宗身邊，再鑽到蘆紹宗身前，墊腳坐在窗臺上，雙手往蘆紹宗肩膀搭。
“有重要的事吧？說吧！我就在這兒，出什麼事，都還有宗哥讓我抓着呢！”韓育陵用力收緊手指。
“你要有心理準備。”蘆紹宗不再婆媽，把這陣子瞞着寶貝的事說出。
“你會見到葉宇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