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六回:觸礁(7)

韓育陵打個呵欠, 摘下時尚的黑框眼鏡,用手背揉乾澀的眼,室內太冷的空調令他覺得不適。由於氣候問題, 班機延遲兩小時起飛, 但他還是堅持準時辦出境, 到登機室去等, 隨行的小炯不解, 以往若是遇到這種情況,韓育陵都會選擇在舒適的餐廳打發時間。

“雅琪不知道我飛。”韓育陵老實解釋,他早上是趁葉雅琪外出後出門, 若他不先辦出境,葉雅琪很可能會追來, 他心虛, 但又不想向男朋友認錯。

小炯瞠目結舌, 呆瞅着韓育陵不發一言,瞅得韓育陵幾乎要惱羞成怒動手揍他。

“不是故意瞞他, 就……”韓育陵再把眼鏡戴上,這眼鏡其實是葉雅琪的,他這一趟出門,仗着有助理跟,去的地方也有熟人朋友關照, 便壓根沒準備行李, 只順手牽了男朋友的各種配件來帶在身上, 緩解相思之情。

“好好好, 我理解, 我理解,這副總裁的心思, 就是這麼難解。”小炯微笑撫胸,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樣子。

韓育陵瞪着臭助理咬牙,這臭助理真的越來越不成體統!他本來都不想帶!可若給他選擇被助理氣和跟不熟的女人一對一相處,他寧願忍受前者。

田悅萌從化妝間出來,小炯跑上前去扶她,韓育陵只端坐着沒動,若作爲一個紳士,他當然必須去扶一下,不過他和田悅萌都有藝人的身份,在公衆場合避嫌是可以被大衆理解的,所以他可以合理地不搭理田悅萌。大概這是唯一一次韓育陵特別不在意周遭認出了自己並且放肆地在偷拍自己的大衆們。

田悅萌沒坐輪椅,她已經可以正常行走,只需避免過激的運動。

小炯帶着田悅萌坐到韓育陵對面的座椅,細心地給田悅萌披上外套,再給她倒杯溫水。

“我不渴,給老師吧!”田悅萌搖搖手,手腕上的潘多拉手鐲墜子發出悅耳的鈴鐺聲。

韓育陵睜開眼,他適才在閉目裝睡,他接過小炯遞來的紙杯,一飲而盡,他不想拒絕這杯水之後要聽這女人溫柔的關懷,要他得多補充水分什麼的。

“老師很累嗎?最近也在寫歌?”田悅萌雙手放在腿上,略微前傾着上身,她雖像是隨口發問,肢體動作卻透露出她的緊張,以及期待。

韓育陵微笑搖頭,不遠處傳來女生的低呼,‘嗷!帥死了!’、‘有愛呀!’、‘郎才女貌啦哎喲!’。

韓育陵心裡一喜,這是個絕好的打斷方式,於是他裝出一臉煩躁,皺着眉低頭閉上眼,田悅萌也不再有說話。

兩個小時沉悶地過去,間中有歌迷來要求合照,小炯一一拒絕,但都送上事先準備的簽名周邊商品。

“萌萌!你以前不是都很大方和認出你的人拍照嗎?怎麼現在不行了?”有個歌迷提出抗議。

韓育陵心裡嘆口氣,睜開眼送上得體笑容,“對不起,不能拍,她若答應和你拍,其他人便也會這麼要求,你該知道她現在身體不好,不適合被太多人圍堵在身周。”

這回應順利打發走了歌迷,田悅萌向韓育陵道謝,還順便遞上一罐喉糖請他吃。

搭話不接話,旁人看不出所以然,但女孩用動作來求互動,不理不睬就顯得太過。

韓育陵這下是真心覺得煩,可偏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順着女孩的意,伸手拿了糖,微笑說聲謝。

不出所料,田悅萌又甜甜地搭話:“老師平時怎麼保養喉嚨的呢?您最近翻唱的‘聯合公園’那些歌,我聽說您都是在一天內唱的現場錄音,我全都聽了,真的太厲害啦!”

“有部分是Yzak唱的。”韓育陵回答,不過事實上,他依然每首都參與,所以事後喉嚨不適了兩天,被兩位乾爹嘮叨了一頓。

韓育陵故意用淡漠的語氣回答,本是想借此起着話題終結的效果,可田悅萌卻意志堅定,繼續接話:“我找到個視頻,是老師剛出道時在現場翻唱這樂團的歌,那之後老師就一炮而紅,難怪老師一直這麼擁護這樂團,那場演唱真的很棒!我分享在自己的專頁,然後網上都傳瘋了呢!老師……”

“悅萌。”韓育陵突地打斷,臉色也稍微沉下,他希望女孩能清楚明白自己正打算認真地告誡,他嚴肅地低聲說:“不要提我從前的事,我不喜歡聽。”

沒有什麼拐彎抹角又冠冕堂皇的理由,純粹就是不喜歡。韓育陵說完後仍然緊緊和田悅萌對視,明顯在等待着田悅萌給予答覆。

“是……好……對不起……我……我只……看老師的……表演……”田悅萌低下頭,聲音小得難以聽清。

小炯向韓育陵打眼色,示意就此打住,但韓育陵覺得早點說可以省事,便接着補充:“我不需要你假裝不知道我的過去,我的過去很糟糕,我知道所有人都看過,在外面,我必須假裝大方,但是在公司裡面,有專門爲我而立的規矩,就是沒有任何人,可以用任何方式,翻我的過去,你還不知道,因爲你進公司的途徑比較特別,你不是我們捧紅的,所以我們對你不苛刻,不過現在我以個人身份要求你,請你停止揭我的瘡疤。”

田悅萌顯然嚇到了,只眨着眼,眼眶還漸漸泛紅。

“停止,你應該知道,你在我面前哭只會令我被輿論攻擊。”韓育陵冷漠以待,說罷就起身往洗手間去。

小炯沒跟上韓育陵,即使他其實更在乎自己伺候的這位寶貝大少爺,不過他知道自己有責任留在田悅萌身邊,爲他任性的大少爺潤一潤那段很不客氣的話。

“萌萌啊,那些以前的事情,老師也是熬過很多惡毒媒體的追問,你知道,那些記者寫新聞真的是昧着良心在寫的,老師也不是故意要遷怒所有人,可是就……”

“不用說了。”田悅萌打個呵欠,擦擦眼,巧妙掩飾眼淚的緣由,她衝小炯燦爛地笑,點頭說:“我都明白。”

“那就好,對不起,我代老師道歉,真的真的抱歉。”小炯低聲下氣,暗自可憐自己有個氣焰囂張的老闆,迫得他得擔當沒有半點尊嚴的和事佬角色。

田悅萌拿出隨身聽,戴上耳機,小炯便識相地不再說話,他拿出不久前發出震動的手機來看,竟是葉雅琪來的簡訊,簡訊這麼寫:請讓老師知道我會時刻想着他,不會打擾他,他若需要我,隨時可以找得到我。

小炯覺得寒毛都站起來了,韓育陵能這麼任性,全都拜這些把他給寵上天的人所賜。

約五小時的飛行航程,韓育陵睡睡醒醒,他昨晚其實沒睡好,非常困,可小炯適才向他傳達了葉雅琪的話,他便陷入內疚和困擾之中,絞盡腦汁地思索該怎麼主動迴應葉雅琪。

抵達目的地後,韓育陵第一件事就是向小炯要手機,然後一有機會就埋頭寫簡訊,他寫寫刪刪,直到與小炯和田悅萌一行三人都辦妥了入境,領好了行李,他的簡訊依然沒寫好。

“老師,您行行好,看着前面走路。”小炯本來專心照顧着田悅萌,但還是忍不住要給韓育陵提個醒。

韓育陵瞪一眼小炯,小炯竟沒徵得同意就搶走他的手機,收進了揹包,韓育陵無可奈何,因爲田悅萌在,他可不想被這女人看見自己幼稚……不!纔不幼稚,只是比較真性情的一面!

韓育陵決定等有機會再好好教訓臭助理,他拿出葉雅琪的眼鏡戴上,左右張望尋找應該正在等候他們這行人的人。

“啊!那是何小姐!”小炯指向遠處,韓育陵循他手指看去,在人羣中發現了那位他熟悉的女孩,手裡拿着一塊看板,寫着‘我是何幸恬’。

韓育陵禁不住就笑出聲,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不適合寫在看板,但何幸恬反其道而行的做法也太逗。

韓育陵朝仍在伸長脖子找人的何幸恬走去,何幸恬一發現他,就快步跑到他面前,微喘着氣,仰首望着他笑,好一會兒都不說話,韓育陵也如是,好一陣子不見,他打從心底想念這位女孩,此時無聲勝有聲,他就想多看一會兒。

“你……”“我……”

兩人一起開口,隨即就尷尬地笑。

“你路上辛苦啦!”何幸恬先搶着把自己的話說出來。

韓育陵搖頭表示不辛苦,一邊拿走何幸恬抱在胸前的看板,他認出這是兒子的字,醜死了。

“你怎麼兩手空空?行李呢?”何幸恬問。

韓育陵沒回答,他把看板順手交給正好來到了身旁的小炯,對何幸恬低聲說:“我想擁抱你一會兒,可以嗎?”

“呃!這……”何幸恬面露緊張神色,左右看了看,似乎暫時還沒人認出很少戴上眼鏡的韓育陵,韓育陵今天的穿着和平時很不一樣,一件寬鬆的純白針織毛衣與水洗牛仔褲,頭髮梳得高高地,品味依然時尚,但看起來特別年輕,像個十八九歲大學生。

韓育陵見何幸恬有抗拒的意思,便決定放棄,他只覺得無奈,好友相見,一個擁抱不是很正常嗎?尤其是在這個充斥着重逢和別離的地方,許多人正緊緊相擁或牽着手互訴情懷。

“好吧好吧,趁還沒人認得你,我們速戰速決!來!”何幸恬墊起腳,韓育陵尚未回過神,就被何幸恬張開手臂摟住。

“哎呀!身體好紮實呢!有好好照顧自己吧?真乖!”何幸恬拍拍韓育陵背部。

韓育陵心一陣暖,擡起手輕碰何幸恬腰側,柔聲低語:“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說好速戰速決的擁抱久久沒有結束,旁觀的小炯心裡叫苦,不過他故作淡定,捧着手機確認接下來的行程,四周圍人來人往,似乎真的沒人有空認出韓育陵,所以小炯苦惱的不是韓育陵被人認出來會怎麼樣,說實在的,以韓育陵如今在演藝圈的身份,稍微脫序的行爲都不會給他帶來不好的影響,就算會,他本人也根本不在意人氣這回事。

此時小炯真正在意的是被冷落得很尷尬的田悅萌,他有點懷疑韓育陵是爲了要顯示何幸恬的重要性才故意和何幸恬這般親密,可這麼做……很可能會導致反效果呀。唉,這大少爺真的太不懂女人心。

何幸恬一人開着一臺休旅車來接待韓育陵等人,這臺智慧型休旅車是近年推出的車款,市場上備受好評,韓育陵對休旅車情有獨鍾,如今公司裡用着的保姆車其實都是他的收藏品,何幸恬開的這款新車他看上眼一陣子了,但還沒入手,因爲公司暫時不缺車。

韓育陵主動坐上副駕座,待何幸恬開車上路,他便跟何幸恬聊起車子的實用性,何幸恬懂得也不少,韓育陵的問題她都能答得上,兩人一來一往地聊得停不下來,坐在後座的小炯是毫不介意自己被忽視,可這車上還有一位不應該被冷漠對待的可人兒吶,這韓大少爺難得就不能大方一點麼?怎麼把熒幕搭檔當成個透明人呢?小炯懊惱之餘卻無計可施,只能裝傻。

“嗷……肚子餓了。”車子話題結束後,韓育陵就摸着肚子哀號。

“你想吃的那家羊肉咖喱餐廳就快到啦!先吃塊肉乾頂一下吧!”何幸恬拍拍車內的儲物格,韓育陵打開來一看就歡呼。

“是真空包裝!太好了,我可以買回去吃!”韓育陵拿出一把小包裝的肉乾,塞兩包在褲袋,拆開一包自己吃,剩下的他就往後座遞,小炯欣喜地道謝,他回頭道:“你也該爲拍結婚照減肥一下吧?零食別吃了,都給我收起來,是我要吃的!”

“是啦,遵命遵命!”小炯嘴上這麼應,但還是自顧自拆開一包來吃,並給田悅萌遞上一包:“萌萌你嚐嚐,這個牌子的肉乾是這裡的特產,特別好吃,我之前來這裡時何小姐給我推薦,我便買了超多回去,然後沒幾天就被同事吃完了。”

田悅萌微笑着搖搖手:“不了,我不吃零食。”

“哦,飲食好健康呢,難怪你皮膚那麼好!”何幸恬說道。

“嗯。”田悅萌蚊鳴般地輕輕應了一聲。

車內陷入一陣短暫的寂靜,只有韓育陵和小炯在嚼肉乾的聲音。

“那……田小姐能吃辣麼?不能的話,我們是不是別去吃咖喱比較好?”何幸恬有些尷尬地問。

“不!我喜歡吃辣。”田悅萌回答得快且積極,“聽說這裡的羊肉咖喱很好吃,我也很想品嚐。”

“哈哈!那就好!”何幸恬歡暢地笑,她欲接着與田悅萌攀談,韓育陵卻突然輕拉住他手腕。

“那個……榴蓮口味的雪糕?”韓育陵指着路旁一家快餐店的招牌。

“嘿嘿!”何幸恬調皮的笑,“是最新推出的哦,你那裡可沒有呢!”

“我要!快!開進去得來速通道!”韓育陵催促。

“老師!您答應了不亂吃東西!您不可以這樣出爾反爾!”小炯雙手貼着臉頰。

“給你肉乾,閉嘴。”韓育陵朝小炯扔一把肉乾。

何幸恬呵呵地笑,沒應韓育陵的要求停車買雪糕,小炯向何幸恬道謝,韓育陵僅撇着嘴哼哼。

何幸恬找到了停車位,倒車停泊,一邊說:“昨晚做了些水果布丁,我都放在你酒店房裡的冰箱,記得拿出來吃,還是我兒子幫忙一起做的哦。”

韓育陵眼睛一亮,挑眉:“哇,那真的得吃啦!”

小炯知道何幸恬的兒子和自家大少爺的關係,於是明智地選擇不搭話,以免田悅萌會對何幸恬跟韓育陵的相熟程度產生不必要的好奇。

四人在餐廳裡已預定好的位子就座不久,侍應生就端上菜餚,顯是何幸恬早就安排好,節省了點餐和等候的時間。

韓育陵吃得心滿意足,頻頻讚歎說辣得夠味,小炯卻覺得自己這份味道剛剛好,香辣但不難嚥,配着米飯特別美味。小炯還偷偷觀察着田悅萌,見她吃得滿足,心裡便暗贊何幸恬設想周到,在滿足韓大少的喜好之餘也有細心考慮過其他人對辛辣飲食的接受度。

“何小姐,看不出你居然有兒子了呢!”田悅萌向何幸恬主動說話,倆女人便開始圍繞家庭話題聊。小炯見此情景又再度對何幸恬另眼相看,竟然能輕易且自然地和對她產生了敵意的田悅萌破冰,當然,他也對遙遠的林寶渦升起更高的敬意,覺得林總決定的人選實在太適合。

與葉宇傑的見面是在晚餐時間,午餐結束後,何幸恬便把韓育陵等人送到酒店。何幸恬被託付的任務是貼身照看着田悅萌,於是便和田悅萌一起住進兩室一廳的套房,韓育陵和小炯則入住隔壁的相同套房。

小炯在幫忙田悅萌把行李搬進房裡時,韓育陵趁機把何幸恬帶到自己的房間並關上門。

“對不起,要麻煩你幾天,真的沒關係吧?家裡有人照顧?”韓育陵眉心緊鎖着,他其實最擔心譚峻會否在意。

何幸恬擺擺手說道:“你放心吧,阿峻比你想象中更懂得顧家呢!我不在家裡幾天完全不會有事!而且呀,他知道我是來幫你照、顧那女孩的,還特別囑咐我要認真工作,別扯你後腿!”

韓育陵露出放心的表情,不過心裡其實有些糾結,他知道林寶渦有老實地傳達需要何幸恬幫忙的原因,所以何幸恬特別強調了‘照顧’這詞,然而,這並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公開的理由,所以他有些在意譚峻居然知道內情。

“那麼該我說了。”何幸恬雙手抱胸,認真地看着韓育陵:“要去見那家人,你真的沒關係嗎?”

韓育陵苦笑,在何幸恬面前,他不覺得自己需要逞強。

“能怎麼辦?怨有頭,債有主,我再不堂堂正正地去面對他們,以後想要安寧過日子都難。”

何幸恬吸一口氣,張開手臂擁抱韓育陵,這次她抱得比在機場裡更緊,韓育陵遲疑了會兒,也更熱情地迴應這個擁抱。

“心裡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哦。”何幸恬如慈母般溫柔的語氣,令韓育陵感覺瞬間回到了在農場無憂無慮的時光。

田悅萌在車上對何幸恬的冷淡,以及在得知何幸恬有家室後就改變態度的過程,韓育陵是看得明白的,他也知道田悅萌不該被冷落,但是,何幸恬對他就是這般重要的存在,他不願意爲了遷就對自己不重要的人而委屈了重要的人。

葉宇傑約韓育陵到一家六星級酒店頂樓的旋轉餐廳用餐,說暫不談公事,所以沒約田悅萌。林寶渦作過調查,葉氏集團是酒店的大股東,雖然餐廳是公衆場所,仍然可算是葉家的地盤,因此提醒韓育陵要謹慎赴約。

“你別跟了。”韓育陵把小炯留在酒店大堂,他不知道葉宇傑要和自己演哪齣戲,不過他肯定自己對葉宇傑絕不會客氣,而再怎麼說,這都是家務事,他不希望小炯涉入太多。

小炯抓抓臉頰,難得地沒有頂嘴,只是點頭。

“老師你說要帶我去吃有名的街邊小吃,我很期待,你可別忘了!”小炯說。

韓育陵罵助理貪吃懶作,不過還是很感謝助理的體諒。

別無他人的電梯勻速往上升,韓育陵預想着葉宇傑可能的態度,他回想那一次拍廣告時和葉宇傑的會面,他的氣勢沒有落下風,畢竟那時他身邊有很多人,尤其是有乾爹蘆紹宗鎮着,他便毫無畏懼。

韓育陵拿出皮夾,打開夾層,看着藏在裡頭的一張照片,照片裡頭有他最尊敬也最依賴的四位乾爹,他開始不安的心頓時就穩定下來。

電梯抵達餐廳樓層,門一滑開就是餐廳入口,一名侍應生在那裡等候,穿着剪裁與設計十分高檔的制服,彎着身表示要爲韓育陵帶路。

韓育陵呆在原處,十指攥緊,臉頰發熱,呼吸不受控地急促。這位接待他的侍應生所穿的制服,設計、顏色,和布料居然和他此時此刻所穿的套裝有九成相似,那僅僅一成的不像,就是他少了胸前彆着的名牌。

“炎先生,請進,葉先生和姜女士已等候多時。”侍應生低着頭說。

姜女士?是……葉家現在輩分最大的長輩,那位據說一直垂簾聽政的姜老太?那位惡毒的老太婆?

韓育陵牙關咬緊,甚至微微打顫,他沒有想到會在今晚就見到這個曾經讓他恐懼得會想吐的親外婆,他原本在思索爲什麼自己會和餐廳侍應的制服撞衫?這不可能是巧合,必然是有人有意製造的巧合,然而此時他的大腦已經無法冷靜運作。

“炎先生,請進。”侍應生重複,並稍微讓開身子,韓育陵見到餐廳裡其他侍應也穿着一樣的制服,而且都有如柱子似地在原地不動,餐廳裡只穿出悠揚的古典樂曲,沒有一點人聲,他視線所及也都是空桌,他轉動僵硬的脖子,看見餐廳門口邊立着一個‘Closed’的招牌,顯然,餐廳被包了下來。

我不進去。我不要進去。

韓育陵腦海裡迴盪着抗拒。

必須進去,必須面對。

抗拒的同時,還有一絲微弱的勇氣在苟延殘喘。

韓育陵閉上眼,低頭深呼吸,侍應生再喚了他一聲,他睜開眼,除下外套隨手扔,捲起襯衫袖子,敞開領口釦子,撥亂了頭髮,戴上葉雅琪的時尚眼鏡。

“我姓韓。”擡起頭,他跨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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