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出去?”田悅萌忽然推開韓育陵上鎖的房門, 韓育陵是聽見門外有鑰匙開啓的聲音,但正在提着褲子的他沒能來得及阻止。
“是。”韓育陵僅愣了半響就淡然地繼續把褲子穿好,和田悅萌反正已是夫妻, 裸着被看見已經沒必要害羞, 他只是無奈自己的隱私不被尊重, 然而, 他自己全天候監控着妻子, 自然沒有立場表達不滿。
田悅萌抱着胸踱步進房,這並不是主臥室,韓育陵另外給自己佈置了間單人睡房, 就在主臥室隔壁,他以不想影響田悅萌的睡眠品質爲由, 每晚田悅萌睡熟後他就會到單人房去, 那樣他若早起準備早餐也不會把同牀人吵醒。
“很快的, 我去趟公司,你想吃些什麼, 我回來時給你帶。”韓育陵背對着田悅萌,在衣櫃裡挑選上衣。
身後傳來瓶罐碰撞的聲音,韓育陵回頭看,見田悅萌正在翻弄牀邊櫃子的抽屜,裡頭有一瓶瓶韓育陵請醫師配的安眠藥和鎮靜劑, 也有提神醒腦和增強免疫力的補給品。韓育陵還是儘可能地保護自己的身體, 他如今已更深刻地意識到保持自身健康是大人的責任。
“魷魚羹吧, 之前你的朋友過來, 都特地給你外帶魷魚羹, 你喜歡對吧?我給你買。”韓育陵穿上清爽的領子運動衫,結實的二頭肌把短袖撐得飽滿, 這陣子他不出門,除了照顧妻子和勤做家事,空餘時間都會鍛鍊身體,畢竟,以後也沒有人能爲他幹體力活兒了。
田悅萌又拉開第二層抽屜,韓育陵混不在意,他沒在這屋子裡收藏任何需要保密的東西。
“你剛纔在陽臺和誰說話?”田悅萌冷不防地發問。
韓育陵深吸口氣,故作平靜,蹲下從衣櫃抽屜找襪子,一邊回答:“渦哥。”
“那麼巧,我也在同一時間打了電話給林先生,你在陽臺說了多久,我便說了多久。”田悅萌說。
韓育陵心裡叫苦,沒想到這謊被拆穿的速度這麼快。
“爲什麼一直騙我?你說你願意娶我,願意和我一起,全都是騙人!”
韓育陵眉頭緊皺,他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他閱讀過孕婦心理學,知道孕婦接近預產期時會較爲暴躁多疑,此時伴侶若忍氣吞聲會比講道理有用。
“對不起,我騙了你,我約了Yzak他們喝酒,怕你不開心,所以胡說。”韓育陵起身走到牀邊,想坐下好言安撫妻子。
“我要你道歉。”田悅萌擡頭瞪,瞪得韓育陵僵住了身子,不知該坐還是站。
“對……”
“道歉就得跪下!”田悅萌尖叫。
韓育陵往後退,轉過身撫了把臉,再回身看着田悅萌,苦澀地笑:“我還以爲你玩了一次之後就覺得不好玩了,原來你還是希望我把你當主人嗎?”
田悅萌抓着牀單握緊拳,通紅的臉龐不曉得是因爲羞恥還是不甘。
“我們已經是合法夫妻。”韓育陵擡起左手,無名指上是一枚金色的指環,“我已經發過會讓你一輩子不需爲生活憂慮的誓言,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麼,但是無論怎樣,你都贏了不是嗎?”
韓育陵說完嘆口氣,屈膝下跪,“算上定婚宴那次,這是我第三次給你下跪,如果這樣你還覺得我做得不夠,你有沒有想過,你其實想要的並不是我。”
“我要你道歉!道歉!”田悅萌開始歇斯底里。
韓育陵咬脣,考慮不過三秒,便低下頭說‘對不起’。
“你瞧不起我,你在演戲!”田悅萌用力拍打牀褥,韓育陵立即握住她手腕,力道相當輕,以至於田悅萌手一甩就掙開,接着是清脆的一下聲響,韓育陵結結實實捱了個耳光。
這耳光,和韓封或路卡的巴掌相比當然形同搔癢,但是卻把韓育陵的脾氣帶上來了。
“你要我跪,要我道歉,我都做了也說了。”韓育陵霍地起身,拿起牀頭上的皮夾和車鑰匙往褲袋裡塞,再拿起香水瓶往脖子盆,隨手放下後便大步要走出房間。
忽然‘乓’一聲響,韓育陵見自己的藥罐子被摔了出去,撞在衣櫃上後掉在地上,所幸罐子沒破,蓋子也沒掉,他本想不理,但臨時想起這些藥若被孕婦大量食用可不是鬧着玩,於是立刻回身去撿藥罐子,並打算把自己的藥全數帶走。
韓育陵覺得自己現在必須和田悅萌分開,即使是到屋外花園走一圈也好,首先他得讓自己冷靜下來,否則只會讓情況變本加厲。
“他說的對。”田悅萌喃喃自語,說着時把韓育陵的另一罐藥也扔出去,這罐子瓶蓋沒蓋好,藥丸撒了出來,韓育陵強忍不耐,跪在地上用手把藥丸掃起來,田悅萌的自言自語他暫無暇去理解。
“……你就是吃硬不吃軟。”
這話韓育陵就有點介意了,他只聽乾爹這麼說過自己,說他做錯事時只能對他動手,動口無用,韓育陵覺得自己這輩子再聽不到乾爹這麼講自己。
田悅萌這麼說的意境和乾爹可差遠了,韓育陵決定非問清楚不可,他把藥罐子的蓋子拴好,正想起身,後腦勺就感到一陣撞擊,緊接着當然便是劇痛。
剛纔使用過的那瓶香水罐子掉落在腳邊,經典款的四方罐子晶瑩剔透,裡頭的香水是無色的,然而罐子其中一角卻染着鮮紅。
韓育陵雙手抱頭,他能明顯感到後腦遭到刺穿性的傷害,他雙手都沾到緩緩流淌出來的溫熱血液,他不僅痛,還覺得暈,但依然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須緊緊按壓傷口,以免失血過多,他緩出一隻手,手掌已經被血染紅,他坐在地上,面向着田悅萌,田悅萌仍安坐在牀,一點驚慌神色也沒有,呆滯的模樣彷彿透着一絲憎恨的眼光。
韓育陵拿出手機,給炎育晟打電話,炎育晟一接聽就緊張地問他什麼情況,證明了他沒有偷懶,一直都在監視着韓育陵和田悅萌在一起時的一舉一動。
“什麼也別做。”韓育陵冷靜地吩咐,“誰也別通知。”他說完便立即掛斷,緊咬着牙根扶牆起身,從衣櫃拿了塊手帕,緊按着傷口止血。
“那是沈冠一說的,對不對?”韓育陵狠狠地瞪田悅萌。
“我就知道!你監視我,還不肯承認!”田悅萌似乎很驕傲於自己拆穿了丈夫的謊言。
“是又怎樣!”韓育陵怒吼,這麼做令他的傷口更加痛。
“你需要我提醒你嗎!你是有夫之婦!一直接受沈冠一在網上的噓寒問暖是什麼心態!啊?我難道不應該防你揹着我和他亂搞?”
韓育陵不顧劇痛把話給喊白,田悅萌卻意外地沒有因此而惱羞成怒,反而相當平靜。
“你以爲我不知道嗎?你等到孩子出世後就會和我離婚,你不想臣服我,我爲什麼還要對你忠誠?”田悅萌擡頭看牀頭,冷笑着說:“你連婚紗照也不擺在牀頭。”
韓育陵笑出聲,那是無比無奈又心酸的笑。
“我選擇了你,丟了所有我愛的東西……”和葉雅琪的那枚定情指環,收在他已經回不去的家,一想起來,眼淚就泉涌而出。
“我可以一開始就要你把孩子打掉,我可以打死否認那是我的骨肉,我可以大聲告訴全世界你是個瘋子,我現在最後悔的是那天在那張牀上我沒有咬斷自己的舌頭!”
手帕已經全溼,韓育陵確定自己必須馬上求醫。
“你搶到了的,你都拿去,全部有白紙黑字,結婚協議書裡一清二楚,房車車子財產,我想不給都已經不可以……”韓育陵離開房間,那兩個藥罐子他牢牢地抓在手裡。
“我還是會保護孩子,你好自爲之,你就算踏出門,也會有我安排的人跟着你。”韓育陵已經沒法好好穿鞋,他赤着腳出門、上車、倒車出庫。
鮮血一滴滴落下,沿着後脖子滑到衣服裡,又黏又癢。
炎育晟打來電話,韓育陵開着免提接聽。
“你繼續監視那女人,但是不要掛電話,我現在去診所,如果路上出事……你纔給我報警。”韓育陵艱難地開口。
能夠進行小手術的私人診所就在小區內,韓育陵順利地抵達,他淺色的上衣已經鮮血一片,他的臉也已經是身份認證,一踏進診所就被專業的護士帶進病房進行緊急護理。
拍片、麻醉、縫針,那是必做的事情,幸好拍片結果顯示只有皮肉傷,只是傷口大,韓育陵後腦被剃掉了有一拳頭大範圍的頭髮,縫線有兩寸長。
“掛燈居然掉下來,這太危險了!炎先生,這份醫藥報告您得收好,控告建築公司時絕對有用。”醫生這麼告訴韓育陵,由於診所是在名人富豪地段經營,診費高得離譜,韓育陵不擔心這醫生會出賣他在家被掛燈打破頭的消息給媒體。
待屁股捱了支止痛針,再拿了消炎和止痛藥,韓育陵就暈暈乎乎離開診所,他在車裡休息直至麻醉藥效都退了,才動身開車。
炎育晟說田悅萌在家沒有任何異常,只是在舒適的書房躺椅滑着手機,還衝了熱可可配着英式鬆餅吃,鐘點看護已經到了,那是韓育陵在決定出門見秋姨時就喚來的。
“這是家暴啊,你確定不報警?”炎育晟說。
韓育陵聽聞‘家暴’二字就想仰天大笑。
簡直像註定一樣,自己的人生,初始被母親摧殘,現在則被理應跟隨自己下半生的妻子蹂.躪。
肚子咕嚕嚕叫,不曉得是不是和大量失血有關,韓育陵吐嘈自己一把,居然這種時候還會想吃。
把車停在周遭無人的路邊,韓育陵先把上衣給換下,由於職業需求,在外連跑幾個工作時都會在途中換衣,所以韓育陵車上都會備齊適合不同場合的裝束,幫他準備的人當然是小炯,他這陣子沒工作,收衣服的箱子還是好好地放在車裡。
懊惱的是這些衣服都是工作所需,不是正式西裝就是時尚潮服,韓育陵好不容易找到一件單色的針織毛衣,套上身卻窄得不舒服,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身型改變頗大,沒以前那麼瘦弱,難怪可以頭破血流還這麼清醒。
心情不由得就振奮了起來,船隻要不沉,就一定能靠岸,加油!韓育陵給自己打氣,終究還是選了比較浮誇的風衣上身,然後便興沖沖地開車到約見秋姨的餐廳。
先處理情緒再處理問題,韓育陵這麼告訴自己,他相信和秋姨見面後會有更大的勇氣面對眼前的難題,田悅萌那瘋女人除非真的不要命,否則不會對胎兒怎麼樣,畢竟這時候孩子若受傷害,母親也不能倖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