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舅舅不想回老家去,想南下去打工,他這幾天在工地上也打聽了,工地上工人的工資可都不少,京城這邊不是不能呆麼,去南邊也是一樣,他打算把票倒賣了,換南下的票。
方舅媽死活不同意,覺得方舅舅外頭有了相好,要跑,這一走,以後就不會回來了。
她們村裡,可不是沒有去了外頭就不回來的,沒了男人,女人在村裡的日子過得苦不堪言,家裡地裡的活,家務上的事,還要管孩子,反正方舅媽不同意。
“你大字不識一個,你去南邊你找誰?”方舅媽拽着方舅舅,死活不讓。
方舅舅一把推開方舅媽,“我有路子,就算沒路子,我前些天在這裡,不也問到活幹了?”
雖然最後請了一天假未歸,但他們出發前去工地時,工地的包工頭還是給他結了幾天的工錢,雖然不過八十塊錢,但這可是他在鄉下兩個月的收入,在鄉下給人幹一天活,也才五塊錢。
當然,方舅舅自己也知道,要不是韓凜跟着他去,包工頭是不會結工錢給他的,但不管怎麼樣,工地上賺錢是肯定的。
想到離開前,方琰把自己攢的五十塊錢交給他,方舅舅心裡頭就一片火熱。
他就說嘛,方琰是他親妹妹的兒子,他是他的親舅舅,那孩子哪裡會不認他,都是因爲身邊這個毒婦,孩子以前吃了太多的苦,纔會對他們這麼排斥。
而且方琰還給他塞了個電話號碼,說他要是想,就去南邊找他一個叔,工地上攢錢容易,比找他要錢強,到時候攢了錢,家裡蓋房子娶媳婦,就都不愁錢了,最好,把他的表兄弟都帶上,父子齊心,其利斷金。
方舅舅倒是沒想直接就回去把兒子都帶着走,想自己先去外頭看看情況再說,如果賺錢,再把兒子找過去。
結果被婆娘給拖了後腿,方舅舅拗不過方舅媽,只能老實坐在方舅媽身邊。
不過到底是個人,還是個大人,方舅媽也沒法把方舅舅拴在褲腰帶上,她不過是上個廁所的工夫,方舅舅就不見了。
“殺千刀的死男人啊……”方舅媽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了起來。
方舅舅不見了,她藏在行李裡的那八十塊錢工錢也不見了,只剩下她自己的車票和兩身衣物,方舅媽這才真慌了。
“現在可以告訴爸爸,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了嗎?”韓凜和方琰站在隱蔽的地方,韓凜的大手搭在方琰的肩膀上。
慫恿方舅舅南下去打工,是方琰自己的主意,跟韓凜商量後實行的。
方琰厭惡地看了眼方舅媽,移回目光,“我有時候一天都吃不上飯,被關在柴房裡,是他給我拿來一些剩飯餿菜,我記他的情。”
而且,方舅舅一旦不在家,方舅媽在村裡的日子只怕就不會好過了。
方琰心裡很清楚,他這個舅舅,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人,給他送飯,也不過是怕餓死了他,不好跟公社領導交待,畢竟是烈士遺孤。
但要不是那些飯菜,或許就沒有現在了他了,另外,方琰也是希望方舅舅能夠把方舅媽千嬌萬寵的兒子帶到外頭去。
沒有文化,沒有技術,去了工地上就只能幹苦力活,在家裡連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人,只怕很難適應得了,而且外面的世界,可不會像他們媽一樣慣着他們。
如果他們吃得了苦,熬得出來,是他們的福氣,不管怎麼講,外面總比老家好。
如果不能,那也只能怪他們自己。
“都過去了,我們回家吧。”韓凜拍了拍方琰的肩膀,“以後這樣的事,不要自己去做,想辦法,借別人的手去做,譬如那些工友,或者那個包工頭,有時候對某些人來說,外人的話,更可信,也更方便把你自己摘出來……”
而且,韓凜看了眼已經長得快到他肩頭的方琰,“能用陽謀的時候,最好不要用陰謀,陽謀避無可避,用陰謀,落了下乘不說,還有被人翻盤,帶累自己的可能,憑實力光明正大,才能無愧於心。”
“我明白了,爸,這事能不告訴媽嗎?”方琰不想讓婁燕妮知道他又在這夫妻兩個身上動了心思。
韓凜看了他一眼,虛點了點他,“下不爲例。”
方舅媽哭了一陣,對着陌生的旅客唸叨了一遍又一遍,最好到快發車的時候,沒有辦法的她還是磕磕絆絆地上了火車,離開了京城。
這一趟來,不僅半點好沒有落着,還被抓去了趟派出所,到最後,男人都丟了,方舅媽心裡那叫一個苦楚,回了家裡,對着自己的女兒又是一番打罵,就連往日裡最疼愛的兒子,方舅媽也沒了以往的耐心。
方舅舅一走,家裡的農活沒人幹,方舅媽帶着女兒幹了兩天,實在是熬不下去,最後把辦法,把心疼的兒子全都喊到了田裡幹活。
方琰的表兄哪裡吃過這樣的苦,雖然打小在農村長大,但上頭有爸爸有姐姐,哪裡需要他們來下地,別說下地了,就是在家裡,那也是掃帚都沒扶過的主。
不管方舅媽一家過得有多磕磕絆絆,方琰的日子倒還是不錯。
自從上次的事情過來,學校外頭的大爺大娘們就對方琰混了個臉熟,經常跟方琰一起的小哥倆和沒事也很快博得了大爺大娘們的寵愛,對他們兄弟四個特別好。
“小姨!”四兄妹週末雖然不用上學,但還是早早按着生物鐘起牀,沒事一出門就看到了院子裡的婁燕秋,立馬往婁燕秋那裡飛撲過去。
婁燕秋把沒事接住,“你可不能再胖了啊,再胖小姨就受不住啦。”
沒事看着倒是不顯胖,就是結實,肉實,份量特別重,婁燕秋一直節食控制身材,真沒有什麼力氣。
“小姨,媽媽說啦,你要多吃飯,我媽媽現在還能抱得起我呢!”沒事拉着婁燕秋的手往堂屋走,她已經聞到早餐的香味兒了。
婁燕秋笑,“那是因爲你媽媽是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