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被人影響得情緒接近崩潰, 樑春語心裡氣急了,卻也知道得儘快調整好情緒,不能再被人牽着鼻子走, 閉上眼睛深呼吸幾口氣, 將火氣全都壓下去後, 睜開眼睛道:
“你給我在這倒打一耙, 居然敢冒充我把菜和肉都給拿走了,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有問題去找總團反應。”白露珠面露嘲諷:“我看你是有官迷,張口就是給我,居然敢, 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樑春語再次深呼吸一口氣,暗示自己不要受影響, 指着白露珠道:“你給我等着!我現在就去找我們家老韓, 讓他去找司務長!”
“站住!”
白露珠聲音剛落下, 樑春語就露出得意笑容:“怕了?晚了!你們全給我等着!”
“怕你?”白露珠指着溼地,“耍完橫不道歉就想走?你挪一步, 我就立馬去總團舉報你,找司務長又怎麼樣,只要你不怕不心虛,鬧到軍區總司令辦公室,我都奉陪!”
樑春語面色頓了頓, 被白露珠過硬的口氣嚇住, 正猶豫是繼續走, 還是再接着橫時, 樓梯口跑來一個小姑娘, 喊道:
“團長!總團政委派人過來找你!”
“總團?”樑春語眉頭一皺:“找我做什麼?”
小姑娘搖頭:“不太清楚,就說請你過去, 可能是商量晚上演出的事。”
樑春語瞥了一眼地上的水,一聲不吭轉身便走,沒走多遠,就聽到後面傳來聲音,一轉頭看到白露珠提着瓷盆,帶着一羣人跟上來。
還以爲是想過來攔她,疾聲厲色道:“你想幹什麼?沒聽見總團找我?”
“去告你。”白露珠腳步沒停,丟下一句話,帶着人下樓。
樑春語心裡一慌,衝着一羣人背影喊道:“你敢!”
喊完立馬跟着追下樓,再看見白露珠將兩名炊事員也叫上後,心裡真急了,追到門外沒追上,知道不能一個人去總團大樓,慌慌張張往丈夫所在的參謀部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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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同志,等下你照實說就行了,你們沒有任何錯。”
聽到白露珠的話,兩名炊事員還沒搞清楚什麼情況,怎麼就要去文工總團告狀了,“同志,說什麼?”
白露珠笑了笑:“問你什麼,知道什麼就說什麼。”
炊事員撓了撓頭,依然不大明白。
一羣人氣勢如虹,來到軍區文工團總部,走到門口登記完,候在門口,等待通知。
通知還沒等來,先把團長等來了,正好在總團複議晚上節目流程。
“怎麼回事?你們到這來幹什麼?”
陸敏敏快步走到前面,“團長,我們來告狀!”
“告狀?”莊團長面色疑惑,“告誰?是不是津沙那邊又鬧什麼事了?”
陸敏敏湊過去小聲道:“團長,昨天樑春語打着你的幌子,把我們的肉菜給拿走了,今天我們就打着她自己的名號,把津沙的菜和肉全都拿走吃乾淨了!”
“什麼?”莊芙蓉驚訝看着團里人,“那她知道後沒做什麼事?對了,政委剛纔讓人去叫她,她人沒來,你們怎麼先來了?”
“不知道。”白露珠提着搪瓷盆,“團長,我們要去總團告樑春語耍橫,把咱們宿舍的搪瓷盆都摔掉瓷了,還把我的鞋都給弄溼了。”
莊芙蓉先看了看盆,再低頭看了看白露珠乾燥的鞋,好半天才找到個水印,沒忍住笑出聲道:“別鬧了,抓緊時間回去練習,再過幾個小時就得表演了。”
“團長,不能忍啊。”陸敏敏搖着團長手臂,“才兩天,樑春語就把自己當二樓的土皇帝,再繼續慣下去,我們更沒安生日子過了。”
“是啊團長,我們都特意把炊事員同志帶過來作證了,必須得讓總團出面警告。”
“對,昨晚上折騰到半夜,這才第一天,誰知道她之後還會再幹點什麼事出來。”
“團長,讓我們進去吧。”白露珠晃了晃手裡的搪瓷盆,“她口口聲聲說要去告我們,找韓參謀告。”
大家意見一致堅持,莊芙蓉頓了片刻,點了點頭,“那就上去吧,正好她等下也要過來。”
聽見團長同意,舞蹈演員們興沖沖進入總團大樓,直接來到會議室。
門開着,莊團長仍然先敲了敲門,“沈團長,朱政委,我們團裡的舞蹈演員想向你們反應一些情況。”
會議室長桌主位坐着五十歲左右,氣質斐然,身穿軍裝的女人,旁邊第一個位置坐着朱燕虹政委,往下還坐着幾個同樣身穿軍裝的人,分別是魯縣文工團團長和政委,以及保清文工團團長和部長。
沈團長擡頭看到門口圍着一羣舞蹈演員,“什麼事?”
白露珠在剛開始就起了帶頭作用,這會作爲代表站出來道:“沈團長,我們昨天剛進宿舍樓,就被津沙文工團的人攔住不給進,樑春語團長說向軍區申請了香陽文工團的所有房間,哦對了,也不是向軍區,是向韓參謀申請的。”
“原來昨天鬧是因爲這事?”沈團長眉頭一皺,“老莊,你怎麼不向總團反應這些?”
莊芙蓉笑道:“昨天當場就解決完了,沒來麻煩總團。”
“我們沒管那些人阻攔進了房間,樑春語團長就氣得要去找韓參謀告狀,告沒告成不知道,晚上我們下去吃飯的時候,發現沒了肉菜,一問炊事員同志,才知道有人冒充莊團長,把我們的肉菜都給拿走了。”
白露珠指了指後面的兩位小同志,“炊事員也來了,可以證明我沒說假話。”
“哼。”
總團領導還沒問,魯縣文工團孟團長先不屑哼了一聲,“哪還用得着證人,這就是她的風格,上不了檯面,丟軍區的臉!”
“她沒當團長之前可不是這樣的人。”朱燕虹笑着解釋一句,畢竟地方團每個團長都是要經過總團審批政審才能夠當上。
沈團長看向炊事員,“怎麼回事?真的有人冒領了肉菜?”
剛纔在樓下聽完舞蹈演員們對團長說的話,才反應過來整件事情是怎麼回事,炊事員這會心裡全是正義感,“是的,說是爲了明天的表演,不給吃肉,把肉菜全領走了。”
沈團長眉頭一皺,“二樓住着兩個團,你們怎麼就能把菜全給一個人了。”
炊事員低下頭小聲道:“是那些舞蹈演員說,二樓就住着一個團,我才...我纔信了。”
“不能怪他們。”白露珠往前挪了幾步:“團長,晚上吃不了肉菜就算了,樑春語團長又說向軍區申請了加練時間,大半夜十二點多,放着音樂讓團員在走廊裡練功,吵得咱們夜裡全都沒法睡覺。”
“真是胡鬧!”沈團長重重放下手裡的筆,看向門口的工作人員,“樑春語人在哪裡?不是讓你們去叫過來了嗎?”
“團長,剛纔讓津沙文工團的團員幫忙轉告了,我再去找一遍!”
門口的人轉身跑出去,舞蹈演員們面面相覷,白露珠再次開口:“沈團長,因爲樑春語團長做的實在太過分了,所以今天我就把津沙文工團的肉菜全給吃了。”
話音剛落,長桌前的所有人齊齊望了過來,眼神各異。
魯縣文工團團長率先笑出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沒什麼大錯。”
朱燕虹嘴角忍着笑意,“那吃完又發生什麼事了?”
白露珠認真道:“吃完正在睡覺的時候,樑春語團長就來拼命砸門鬧,把我的搪瓷盆摔掉瓷了,整個宿舍快被水淹了,還把我鞋都弄溼了。”
領導們的眼神與剛纔在樓下的莊團長眼神一樣,先看了看她手裡的搪瓷盆,接着又看向她的鞋,一時無人說話。
過了片刻,魯縣文工團團長開口:“你這性格倒是很適合我團的風格,夠勁。”
“你知道她是誰嗎?”朱燕虹笑說:“她就是使出六十四圈揮鞭轉,讓佳夢心甘情願讓出女主角位置的人。”
“哦?!”孟團長剛纔的眼神是欣賞,聽完一瞬間多了像發現人才一樣的興奮,“原來就是你,還以爲晚上才能看到,我看你這不單性格適合我團,哪哪都適合我團!”
“談正事,你又打岔,老莊要肯放人,還輪得到你搶。”沈團長敲了敲筆,“都進來吧,別堵在門口了,還有沒有什麼事要說?”
“沒了。”白露珠搖搖頭,與其他舞蹈演員一起站進來。
“真是不像話。”一直沒出聲的保清文工團陳團長板着臉道,“今天早上,我們團團員跟我反應,昨天半夜好像聽到音樂聲,被吵醒好幾回,我還當她們是在做夢,沒想到真有這回事,越來越目無軍紀。”
孟團長雙臂抱在胸前,“以後就該制定三年試用期,這才上位多久,得意成什麼樣了。”
總團團長一直在壓抑着怒氣,人是總團批下去的,別人可以隨意批評,她要是說得太過,那就是打自己的臉。
“團長,樑團長來了,另外韓參謀也來了。”
沈團長面色一沉,“他來幹什麼!”
話音一落,穿着白襯衫與披着軍裝外套的樑春語一前一後走進來。
兩人還沒開口,沈團長就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樑春語罵道:“你當軍區是什麼地方?你又把軍裝當成什麼?不想穿這套軍裝,打個退役申請書,我立馬給你批!”
韓婁面色一僵,沒想到沈懷霜這麼不給他面子,樑春語則嚇得立馬伸出手臂,把軍裝穿得整整齊齊,搖頭道:“團長,我沒有不想穿,只是裡面衣服溼了,沒來得及換。”
“地方文工團的上級是軍區文工團總團,你爲什麼有事總找到軍區參謀部去?怎麼,你想轉職?”朱燕虹一向掛在臉上的笑容,在看到韓婁後徹底消失,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沒有!”樑春語使勁搖頭,知道文工團職位調動與文藝匯演現在都歸朱政委管,要是她一認真,誰說話都沒用。
心下開始後悔,早知道就不繞一大圈去參謀部找丈夫了。
先是忘記換衣服,等於光着半個身子在軍區出了一通笑話,等把丈夫找來後,不但撐不了腰板,還讓總團領導暴怒,一會讓她寫退役申請書,一會讓她轉職,真是弄巧成大拙,幹了蠢事!
韓婁露出笑容:“沈團長...”
“韓參謀。”沈懷霜面無表情截了話,“文工總團的事周參謀長都沒半點權利干預,除非你今天是拿了軍區總司令的簽署文件,否則不要在這裡開口說任何話!”
當着衆人面被下了臉子,韓婁眼底閃過怒火,卻又不敢和總團團長硬碰硬,參謀部哪都可以管,對於文工團的事,確實插手不了,完全是外行人。
因此,被下了臉子,還得賠笑,“沒有,團長,我是替王政委來向你問好。”
“我們姐妹之間,用得着你一個男人總是代替問來問去?”對方提到總政文工團領導,沈懷霜用話術巧妙轉移,面色依然嚴肅道:
“稍後我會向總司令申請,以後參謀部的人少往文工團跑,畢竟團裡小姑娘多,免得再惹出什麼閒言蜚語,破壞參謀部的名聲。”
一語雙關,兩人聽完面色同時變了變,韓婁直接往後退了一步,意思很明顯,今天不會再開口。
解決掉一個,沈懷霜看向另一個,“你再在宿舍大樓仗着參謀部的勢耍威風,津沙文工團團長一職就別幹了,你不退役,就直接去參謀部報道!”
樑春語本來還想告狀,自己團的菜肉全沒了,她到現在都沒吃午飯,一聽這話,哪還敢有其他想法,顫抖着肩膀道:“不會了,不會了。”
“一句不會就行了?”白露珠淡定道:“搞得我們一天一夜吃不好睡不好,精神萎靡,就差得憂鬱症了,樑團長不該道個歉?”
看着香陽文工團的團員一個個面色紅潤,吃得好睡得飽,小日子過得特滋潤的模樣,此時樑春語鼻尖還閃過烤乳豬,大龍蝦的味道,氣得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然而總團領導都在沉默,沉默就代表幫腔,樑春語心裡再怎麼不甘不願,也得衝着香陽文工團所有人低頭道歉:
“對不起,讓你們吃不好睡不好了,讓你們精神萎靡了,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舞蹈演員們對視一笑,堵了一晚上的氣,徹底出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