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景琪跟在劉東風的身後一起上了樓。
她是警察出身,所以,看人的眼光很毒……一瞧劉東風就知道他心裡是向着米香兒的,說話的時候也就客氣了許多,“劉同志,人既然不是你們鋼鐵廠抓的,那爲什麼關在這兒?”
劉東風趕忙解釋,“這不是嘛……顧千行你知道吧?”
雲景琪皺了皺眉頭……當然知道這個顧千行是一個十足的惡棍,披着“紅色”外衣,內心裡卻是純黑的,就沒有他辦不出來的事兒,爲了取得“成績”,刑訊逼供,威脅利誘,無所不用,“你的意思是……”
劉東風立刻接過了話茬,“對!他是省裡x委會的!現在的口號不是革命勝於一切嘛,對待一切壞分子,只有深刻的觸及身體,才能更深刻的觸及靈魂!”
觸及身體?
還“深刻”的?
劉東風不以爲然的搖了搖頭,“顧稽查呢,就是這方面的高手,在省裡立過很多大功,他到我們這兒來……要求徵用一下保衛處的幾間屋子作爲審訊室,我們怎麼能拒絕呢?”
邊說着話,三個人邊上了三樓。
童澈一看走廊兩頭的窗戶上都是鐵欄杆,倒有點監獄的感覺,心裡就難受……他經歷過這些,一回想那段時間的日子,還有些不寒而慄呢。
雲景琪心裡也不舒服,迫不及待的問,“那個顧千行對米香兒沒有……還沒有逼供吧?”
劉東風擺了擺手,“這個還沒有!顧千行雖然早上把人綁過來了,可是,還沒來得及審訊就出去了,小米同志這才躲過了一劫,不過……唉!我希望你們能把她帶走!我心裡是不贊成顧稽查那種動用手段解決問題的行爲!”
三個人到了審訊室的門口……劉東風擡手敲了敲門,“六子,是我,劉哥!你出來一下!”
幾乎是立刻,門就開了……六子見了雲景琪的警服,有些不自然的一笑,“警察同志?你這是……”
雲景琪飛快的往屋裡一看,只見米香兒連椅子都沒有,就那麼蹲在牆角……心裡真是又氣又擔心,弟妹是個孕婦,就算沒被人打,就這麼蹲一天,對孩子也沒好處啊。
她氣得擡腿就踹到了六子的膝蓋上,順勢一推對方的肩膀,“你給我閃開!”
雲景琪也是練過幾下子的,又是出其不意的出招,對方站立不穩,“騰騰”的退後了幾步,瞪圓了眼睛望着她,說話都有些磕巴了,“你……你……警察怎麼還動手打人呢?”
雲二姐也沒理他,大步的進了屋,到了米香兒的身邊把她扶起來了,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一看米香兒的手腕子上都是青紅的勒痕,覺得喉頭都有些哽咽了,低着頭,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
米香兒倒反過來安慰她,“二姐,我沒事兒!你怎麼來了?”
童澈趕忙在一邊說話,“咱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離開?
對!
雲景琪拉着米香的手就要往外走。
六子是負責看守的,一見此景,當然不幹了,張開雙臂攔在門口……不過,他看雲二姐穿着警服,也不敢過於囂張,說話的姿態有些低了,完全不像是單獨面對米香兒時的趾高氣揚,“哎,同志們,這是怎麼回事兒?你們不能隨便搶人!”
搶人?
到底是誰搶人?
雲景琪冷哼了一聲,“你們憑什麼抓人?有公安局的手續嗎?你們代表哪一級政檢法部門?起開!今天就要帶人走!”
她可真不愧是雲老虎的姐姐,發起狠來,也是一個“母老虎”……眉心微挑,怒目圓睜,完全沒有了以前的溫文爾雅,取而代之的是強勢霸道。
童澈側着頭瞧着她……抿着嘴角沒說話。
六子剛纔被推了一下,又踹了一腳,人有些慫了……再加上人家的態度這麼強悍,他自然就有些退縮了,想閃開,又怕顧千行回來沒法交待,“這……這……我不能把人給你!”
雲景琪也沒等他說完,快步走了上去,用肩膀使勁撞開了他,拉着米香兒就要下樓。
六子扭頭看向劉東風,希望對方能幫忙。
劉東風是個精明的人,能管這種閒事嗎?
肩膀一縮,雙手一攤,意思很明顯了:這事兒跟我無關!
就這麼一眨眼兒的功夫,雲景琪拉着米香兒已經奔到樓梯口了,還沒下樓,迎面卻上來了七八個人,呼呼啦啦的,邊走邊高談闊論,嘴裡罵罵咧咧的:
“媽的,又白跑了一趟!”
“就是!公共汽車站都搜遍了,連火車站咱們都跑了兩圈,也沒看到人!”
“抓個特務能那麼容易嗎?他們狡猾着呢?”
“……”
爲首的正是顧千行。
他帶着人在外面溜溜的跑了一天,也沒抓到唐喜玲,此刻正是有火沒處撒的時候,突然擡頭一瞧,見雲景琪和米香兒就站在樓梯口,六子在後面唯唯諾諾的跟着,也不敢動手攔,立刻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乾脆張開雙臂,直接擋住了去路。
雲景琪也是個極爲聰明的人,一看情況,心裡也立刻有數了,也沒猶豫,直接態度凜然的望着樓梯上的顧千行,“你姓顧?”
顧千航大大咧咧的一牽嘴角,“是啊!”
頓了一頓,也不敢輕視這身警服的力量,客客氣氣的又補充了一句,“你是哪個公安局的?”
順勢看了一眼童澈……心裡也納悶,這男人長得真好,可卻像個儒雅的書生,沒有警察的霸氣。
雲景琪也沒跟他自我介紹……用不着!
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顧千行,米香兒我帶走了!想要人?到省公安局找我!”
說完了話就要下樓。
顧千行迎着她走上了兩步,眯着眼睛一笑,“原來是省局的人啊,省局那麼大,你總得有個部門吧,也總得有個姓名吧,不然,我上哪兒找你去?”
用手點了點米香兒,“關於她和唐喜玲……這是大案要案,她們是狼狽爲奸的美帝母女特務,有證據舉報說,她們手裡有一大筆金條,領導上指示了,必須要查出金條的藏處!”
有恃無恐的歪了歪脣角,“我辦這個案子,是直接向上面單線彙報的,不能轉交給任何人和任何部門!你如果想要干涉?對不起了!除非是省局的劉局長親自下命!否則,我誰的面子也不給!”
領導指示?
單線彙報?
哎呦!
這狂的!
看來……這小子身後確實有些什麼背景。
雲景琪望着他那副無賴臉……心底立刻就打定主意了,說什麼也不能把米香兒留給這樣的人,如果米香兒待在這裡經過他的審訊,別說是孩子了,連大人也一定保不住。
索性也眯着眼睛一笑……眼底的神色卻凌厲不可動搖,“如果我偏要把人帶走呢?”
“那……那也簡單!除非你從我們身上踩過去!”
顧千行真不是個省油的燈,向着身後的人一揮手,幾個人迅速的衝了上來,在米香兒和雲景琪的面前圍成了個半圓的人牆,明顯的就是要“對着幹”了。
雲景琪有些猶豫了。
怎麼辦?
這個顧千行在省裡也是有一號的人物,真動起手來,就會把事情搞大,再說了,對方人多勢衆,一共有七八個老爺們兒呢,自己這邊廖廖數人,根本就沒有勝算的可能,而且,米香兒現在還懷着孕呢,在樓梯附近打鬥,說不定就會有什麼閃失。
正在沉吟之際……
童澈從一旁踏上幾步,擋在了兩個女人的身前……高傲的揚着下巴,雖然沒說話,氣勢卻凜然,完全就是一副“力挺”的樣子。
雲景琪呆呆的瞧着他……童澈雖然儒雅,卻不孱弱,雖然紳士,卻不怕事,確確實實是一個純爺們兒。
米香兒見了此景……知道身邊的這兩個人是打算全力幫忙的,所幸也別客氣了,現在再不拼,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她決斷也快,心裡立刻就打定了主意:與其退縮忍讓,還不如豁出去了,也許還有勝算的可能。
不由自主的用手摸了摸肚子,在心裡無聲的給孩子鼓勁兒:寶寶,我陪着你,咱們一定要挺住。
目光四下一轉,見走廊的拐角處放着幾樣清潔工具……有掃把,拖布,撮子,還有鐵鍬,大概是清潔員留在那裡,方便衆人隨時使用,更好的維持樓道里的環境衛生。
米香兒深吸了一口氣……出其不意的擡起腿,向着面前一個男人的小腹踹去。
那人毫無防範,沒料到她會突然出招,躲閃不及,正中關鍵部位,立刻蹲下身子,疼的嗷嗷的叫。
衆人把目光投向他的時刻,米香兒已經快步奔到了拐角,拎起鐵鍬這就開掄了。
童澈一時沒反應過來,站在原地,驚訝的張大了嘴。
這……
這位還是平時那個笑眯眯,嬌柔柔的米香兒嗎?簡直就像是一隻下山的女獅子,張牙舞爪的要吃人。
瞬間……
場面就有點亂了。
顧千行也是有兩下子的,要不然,也不會在x委會稱霸多年。
他一看米香兒先動手了,還氣勢洶洶的舞着“長兵器”……就瞄準了鐵鍬的走勢,抓了個空子欺身而上,拽住了米香兒手腕子一擰,原本是要奪下鐵鍬的,可沒想到米香兒也會功夫,使了個小擒拿,不但輕巧的躲開了他的攻擊,還順勢伸出左手,在他的臉上使勁撓了一把。
顧千行趕忙一閃頭,饒是如此,還是覺得頰上火辣辣的一陣疼,想來是中招了。
他心裡這個氣呀……在革委會幹了這麼多年,還沒吃過這個虧呢!
伸手在褲腰處拽出了一把匕首,向着米香兒就刺了過去。
雲景琪餘光一瞄……立刻挺身護住了米香兒。
她平時和弟弟的感情最好,所以愛屋及烏,對米香兒也是格外的青睞有加。
她現在真有這種心情:寧可自己挨一刀,也不想讓弟妹出任何事,因爲米香兒畢竟是一個身子兩條命,一點都馬虎不得!
顧千行突然間看到雲景琪撲了過來,也忌憚着人家是警察,手上的力道自然就收斂了一些……可即便如此,招式已經使出一半了,完全收手是不可能的。
眼瞧着刀尖就要扎到雲景琪的肩膀上了,童澈眼疾手快,回身拎起了一把大掃帚,使勁一掄,嘿,還別說,真就把顧千行的手給打歪了,這一下就沒扎到雲二姐,堪堪從她身邊過去了。
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事態就有點控制不住了……顧千行身邊的人也都算是亡命之徒,又都覺得自己現在辦的是“正義凜然的事業”,一看“領導”被“圍攻”了,索性也紅了眼,乾脆都“理直氣壯”的在後腰處拔出了匕首,兩夥人這就“真刀真槍”的打起來了。
劉東風站在一邊,跳着腳的勸架,“同志們,同志們,大家都冷靜點兒,要文鬥不要武鬥!”
誰聽他的呀?
雲景琪和米香兒畢竟是女人,童澈就是一介秀才,秀才遇見兵有理講不清……面對七八個持刀的男人,他們三個人漸漸就落了下風,步步後退到了樓梯口。
就在這最關鍵的時刻,米香兒腳下一滑,忽然間就覺得肚裡一陣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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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哇,中秋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