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香兒送走了樑師長,一個人又躺回到了牀上,思緒翻涌……腦子裡翻來覆去的都是樑師長那兩句話,“你想讓他餘生只爲你,還是一身戎裝?”
米香兒用手摩挲着肚子,彷彿像是跟一個最親近的朋友傾談,“寶寶,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選呢?讓你爸爸鬱郁而生,還是讓他前途似錦?”
她心裡慢慢的有了答案。
真正的愛,有的時候……並不是佔有。
暫時的退卻,也許纔可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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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
雲景庭按時回來了。
雲老虎這種說一不二,分秒不差的作風,確實叫人佩服。
一進屋,就把一網兜水果放在了桌上,“香兒,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墊一下,我馬上給你做飯。”
匆匆的往牀上瞥了一眼,捲起袖口就要往外走。
米香兒凝眸望着他……見雲景庭雖然腰板依舊挺拔,可眉宇間卻露着幾分疲態,白襯衫照舊是清清透透的毫無皺褶,領口處只開了一粒釦子,隱約的露出下面高凸的喉結,黑褲子筆挺,只是褲腳上有幾處泥點,鞋面也落滿了塵土,一瞧就是一宿奔波沒睡,急着趕夜路了。
她半坐起身子,“老虎,累了吧?先不忙做飯!來!到我牀邊坐一會兒!”
雲景庭猶豫了一下……既怕媳婦餓着,又無法拒絕她柔情的目光,微微一笑就妥協了。
隨手在網兜裡掰了個香蕉,坐在米香兒的身邊,邊扒香蕉,邊細細的端詳着她的臉,“昨晚我沒在家,你睡的好嗎?沒出什麼事兒吧?還有,我看你臉色好些了,可情緒不大高,怎麼?悶着啦?一會兒我把田心兒叫來,讓他陪你聊聊天!”
一會兒?
米香兒苦笑了一下,“你打算讓我在這住多久啊?”
“嗯?住到你的特務問題搞清楚,住到顧千行他們……再也不找你的麻煩爲止!”
米香兒盯着他的臉,“在那之前呢?他們早晚會查到這兒,到時候怎麼辦,再搬家,再躲他們一輩子?”
雲老虎有擔當的挺了挺胸,“這事我已經在路上想好了!不管你有什麼問題,誰都別想動你一根手指頭,只要有我在,就護着你一輩子,我決定了,等你身體好些了,可以下地走動了,我就帶着你回駐地……”
米香兒由衷的笑了……不爲別的,是爲了男人呵護她的這片情意。
心裡高興,卻故意嘟着小嘴兒,“你這說的不是廢話嗎!你是部隊上的人,基本上就沒有個人的時間,你能天天帶着我?萬一顧千行他們追過去呢?萬一他們拿個什麼狗屁手續來抓我呢?到時候你怎麼辦?還攔着他們?那就要跟着我受牽連,弄不好……連這身軍裝都要脫了!”
雲景庭彷彿早就考慮到了這些,雲淡風輕輕的一揮手,“我幹嘛要脫了軍裝?就爲了那幾個狗犢子的信口雌黃?你是不是特務?我心裡最清楚!我相信組織上早晚也會弄明白的!不過,也許……咱們暫時會有這樣那樣的困難,可一定都會過去的!香兒,放心哈!我都有心理準備,只要你跟着我就好,別的什麼也不用操心!”
這幾句話說的……
米香兒覺得心口暖暖的。
人處在危難的時候,其實需要的東西很簡單……一雙溫暖的懷抱,幾句暖人的話語,纔是這世間最難得的真情。
米香兒還能再說什麼呢?
伸手環住了丈夫的腰,把自己的頭扎進了他的懷裡,使勁嗅了嗅鼻子,貪婪的聞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真覺得此刻雖然身處困境,至少還有一個男人心甘情願的守在自己身邊,人生還是幸福的。
雲景庭也不動,就那麼摟着她。
說實話……是不大敢動。
一抱着媳婦兒又軟又暖的身體,他心底就有幾分貪念,總想把她摟在懷裡使勁親個夠,隱隱約約的念頭就蔓延到小腹,頗有些不受控制的趨勢,可蕭青山明明說過,兩個人不能親熱。
好在米香兒又開口了,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我媽和傅博文怎麼樣了?”
“哦!我送她暫時去了南方!”雲老虎做事極爲縝密,“我姐找那個藏身之處也不錯,是個僻靜的小村子,不過,你母親的事情鬧得這麼大,如果不抓到她的人,革委會是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我想……這背後一定有人在促成全力的查,我打聽了一下……”
打聽了一下?
必須的!
雲景庭從來不打沒準備的仗…想要保護好妻子和她的家人,當然要掌握最新的消息來源了。
他接着說,“我也打聽了一下,關於你母親的那封航空信,根本就沒有署名和地址,也不是她本人去郵局郵的,而是投入到了很遠的郵筒裡,按照常規的檢查,即便是信截下來了,也沒有人會這麼大費周章的查到她哪兒,而且我聽說還牽扯到了一筆金條……”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媳婦兒,“這一筆金條好像並不是空穴來風吧?你母親上次被綁架……不就是因爲它?”
米香兒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老虎,我也是這麼想的!我也不瞞你,我母親偷渡的事情就是被這些金條鬧的!說句不好聽的話,她這輩子的悲劇……都是因爲那點寶藏!東西到底藏在哪兒?她從來沒跟我說過,大概……”
雲老虎乾脆接過了話茬兒,“我猜……她大概是想保護你!她做的對!你不知道那些亂七八糟的更好!反正咱們也不惦記那些金條,你平平安安才重要!”
啊?
金條還是亂七八糟的?
竟然沒有媳婦的平安值錢?
雲老虎這價值觀也是沒誰了!
不但沒追着問,反而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你母親手裡有那麼一大筆寶藏,必定有人惦記着,千方百計想得到!這就無辜牽連到了你!還有……”
“還有?”
“嗯!”雲老虎皺着眉心,認真的點了點頭,“據說,軍區黨委還接到了一封關於你的匿名信,大意就是說……你的身份特殊,不適合跟軍人在一起,並且還污衊你是存粹蓄意接近我的,種種莫須有的罪名寫了一大篇,淨tmd扯淡!”
米香兒抓住了重點,“你說清楚點兒!匿名信?不是顧千行他們告上去的?”
雲老虎有些沮喪,“所以說纔有點棘手!上告加上匿名信,當然鬧得沸沸揚揚!我也不瞞你,顧千行確實代表x委會告上來了,龜兒子就是個地地道道的無賴,先開了個醫院證明,說我把他打殘疾了,不能生育了,這不是放屁嗎?我根本就沒使勁!”
沒使勁?
艾瑪!
就憑雲老虎那體格和訓練有素……真使勁?不就把人弄死了?
米香兒抿着嘴笑,“你還真別說……就憑你踹他那幾腳,還真有可能把他踢廢了!”
“廢了更好!那種人做了多少缺德事兒?就應該斷子絕孫!我聽說,他下手審訊比x民黨都狠,什麼辣椒水兒,老虎凳,皮帶抽,反正屈打成招的……數不勝數!”
“……”
雲景庭氣得直咬牙,“他迫害過多少好人就不提了,前些日子審了個小姑娘,把人家不明不白的弄死了,擡着屍體順着窗戶往下一扔,說人家畏罪跳樓自殺……你說他損不損?早晚要有報應的!虧得這次我來的及時,要不然,你還不定被他禍害成什麼樣兒呢!不打他?我還留着他供起來?”
米香兒輕輕地摩挲着丈夫的手……雖然沒明說,通過這幾句話,她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全部:(一)樑師長說的都是對的(二)雲老虎也知道事態的嚴重。
她垂下了眼角,壓低了聲音問,“老虎,這次的事情鬧得這麼大,要不然……咱們先分開一下?畢竟我的存在會影響你的前途!”
瞬間……
雲景庭的臉色煞白,喉結上下的滾動着,鼻翼飛快的翕動,後槽牙都咬得嘎嘎作響,“米香兒,你敢?”
一把箍住了媳婦兒的胳膊,用力的指節都有些發白,彷彿怕她奪門而逃,“你敢離開我?如果被我抓回來了?我就……我就……”
“就”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來……
忽然間就從牀上“出溜”到了地下,半跪在她的腳邊,認認真真的望着她的眼睛,語氣裡帶着幾分恐懼,“你說!你不是認真的!你根本就沒想過離開我!你也不會離開我!你也離不開我!”
聲音越說越大,到最後竟有幾分嘶吼的意思。
米香兒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他的脣邊,“噓~你冷靜點兒!你再這樣……我沒法跟你說話了!”
她的手指彷彿具有魔力,雲老虎的雷霆震怒漸漸的轉化成軟語呢喃了,“香兒,不管發生什麼事,咱們都不分開,永遠相守到白頭,這纔是夫妻的意義啊!從娶你的第一天我就打定了主意,這輩子就是你一個女人了,你如果走了,我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孑然一身?孤獨終老?”
“……”
“不!那樣的日子我過不了!我喜歡回家看到你的笑臉,我喜歡你罵我,吵我,和我撒嬌,我喜歡每晚你躺在我的懷裡,我喜歡吃飯的時候對着你,我喜歡你照顧我,我也喜歡你磨磨叨叨的管我……總之我喜歡你的一切,你在我生命裡是無法替代的存在,沒有你,我就不會有幸福!”
米香兒的眼眶紅了。
雲老虎幾乎是脫口而出的話,也許沒有任何華麗的詞藻,也許沒有任何語句的修辭,可卻是最最實在的心裡所想……越是不經意的,最淳樸的流露,越能代表一個人的心。
她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側過頭,不讓他看見眼裡的淚光,“老虎,我可沒打算放你走!你想得美!娶了我,你就得對我負責!”
雲老虎當真了,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我負責!”
米香兒伸出了手,撫摸着他的臉頰,又緩又輕的用手指勾勒在他每一個五官,彷彿要把此刻的這張容顏,永永遠遠的記在自己的腦海裡,“傻子,我是說……咱們暫時分開一段!以後的政策會變好的,這些莫須有的罪名也會煙消雲散,到那時候我再回來,我們一家人倖幸福福的在一起,不必經歷這些挫折和磨難,不是挺好嗎?”
“……”
“暫時!最多也就是兩年!以後,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兩年?
雲老虎執拗的抓住了她的手,緊緊的握在了自己的掌心裡,咬着牙的從齒縫裡擠出幾句話,“你一輩子都是我老婆!我說的一輩子,是我的一輩子,不是你的一輩子!差一天,一小時,一分,一秒,都不叫一輩子!”
他挺了挺肩,把米香兒拉到自己的面前,“說!我讓你親口說……你不會離開!”
米香兒低着頭,“……”
雲老虎用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強迫她面對着自己,靜靜地凝視着她倔強的眼睛。
下一刻……
他低下頭……
輕輕的吻住了她的脣,嘴裡夢囈般的低語,“香兒,我……愛……你!愛的……心都疼!”
------題外話------
“A厭厭”的話:只要包子在(就好),分分合合也正常那個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