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香兒抱着孩子出了院子……擡眼一瞧,門口停了兩輛黑色的紅旗小轎,車牌子是003,004,可想而知是接待貴賓用的。
許靜雅也亦步亦趨的跟了出來,站在米香兒的身邊,小聲的囑咐這囑咐那,直到看着兒媳婦上了第一輛小轎車,還不死心呢,還彎下身子囑咐呢,“香兒,別忘了讓你爸明天來看病。”
米香兒搖下了車窗,“知道了!”
許靜雅立刻挺着身子迎了過去,用自己的背擋着車窗,“天冷!別把豐收凍着,趕快關窗戶!”
米香兒依言又搖上車窗,順勢向她揮了揮手,“媽,回去吧。”
陳嘉軒上了車,坐在副駕駛上。
車門一關。
兩輛省政府的紅旗小轎,一前一後的,直接奔着機場去了。
米香兒的心裡挺忐忑。
說實話,2從出生就沒見過父親,20年了,她對陳耀忠根本就沒有什麼感情,一下子要撲過去認父親,她還真有些做不出來,可耳朵裡聽得太多了,陳耀忠如何如何想要回國,就是爲了看自己和孩子多少,心裡也有點小感動。
一路上也猶豫呢,見了面到底該怎麼表達,到底要說什麼?想來想去,也沒有一個直接的答案!
別看她能改口叫蕭青山“爸”,那是因爲兩個人日常接觸的多,感情水到渠成,而陳耀忠呢,雖然有血緣的關係在,感情上卻基本就像是個陌生人,這個稱呼問題,先就有點沒法解決。
不管怎樣彆扭忐忑。
該來的還是會來。
終於到了機場,穿着制服的司機麻利的下車爲他們開了車門,緊隨在米香兒的身後,一起到了出關口,幾個人一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乾脆也沒坐,就站在關口的柵欄外,心情各異的盯着裡面的情況。
終於……
遠遠的……
唐喜玲的身影最先拐出了關口。
米香兒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佛靠金裝,人口衣裝,她竟然差一點就沒認出自己的母親。
唐喜玲變了。
不再是那個剛從收容所裡出來裝瘋賣傻的纖弱女人了,衣着由寒酸變成了時尚。
唐喜玲原本的短髮修剪得整整齊齊,燙成了一個荷葉頭,恰到好處的凸顯出了她柔弱而精緻的五官。
身上穿了一件駝色的繫腰過膝長大衣,越發顯得她比例適中,纖細修長。
下配一雙黑色的牛皮長筒靴,肩上隨意的搭着一條黑亮的貂皮小披肩,臂彎裡挎着個香奈兒的經典包……整個人看上去就透着一股奢華典雅。
典雅?
不錯!
唐喜玲解放前原本就是個大家閨秀,是在省城念過書的“時髦學生”,穿衣打扮當然自有品位,長相和氣質更是不俗……要不然,也不會迷倒當時學成歸國,年輕有爲的陳軍長,只是過去這十年爲生活所迫,沒有條件穿戴罷了。
這回一出去,在美國大開了眼界,再加上父親的寵愛和財力……陳耀忠恨不得把整個商店都買給媳婦兒,補償這20年的錯失,親自派人出去採購頂級貨不算,甚至還讓豪華店鋪把最新的產品送到家裡來,供唐喜玲挑選,他從旁再把關,務必做到一切盡善盡美。
這兩個人的品味和眼光加在一起,自然就把唐喜玲打扮成了一個時髦的“歸國華僑”,年輕漂亮的連米香兒都有點兒不敢認了。
唐喜玲遠遠的一見了女兒,就有些情不自禁了,“噔噔”的小跑着出了關,一把就把米香兒摟在了懷裡,“香兒,讓媽好好看看你!”
她因爲受了陳梅香的威脅,在美國對米香兒也是日夜擔心的,現在一看女兒毫髮無損的就在眼前,興奮之情當然怎麼也掩不住了,順勢抱過了米香兒懷裡的孩子……高高興興的逗弄了起來。
米香兒皺了皺眉,“媽,怎麼是你一個人?”
言外之意……爸呢?
唐喜玲這才笑着解釋,“啊?他要蓋簽證,出關比我晚的!我心裡着急見你,就先跑出來了!”
扭頭一瞧,臉上立刻就掛上了笑容,“喏!他來了!”
陳耀忠來了!
緩步出了關口!
米香兒細細的打量着這位“父親”……
高大的身材,雖然有些偏瘦,卻不失軍人的挺拔,大概是久病的原因,手裡拄着一根柺杖,即便如此,卻不顯得他羸弱,反而增添了一種成熟的紳士韻味。
身上穿了一件駝色的半大衣,裡面是一套黑色的手工西裝,配着鋥亮的皮鞋,脖間圍了一條蘇格蘭的羊絨格子圍巾,整個人看上去分外的儒雅氣派。
再往臉上看,面貌清俊,五官分明,雖然難掩病容,骨子裡卻仍然透着錚錚的陽剛之氣,尤其是那一雙清澈的眼睛,顧盼之間透着沉穩和大度,走路的速度雖然緩慢,氣場依舊是不容小覷。
米香兒在打量陳耀忠的時候。
對方也在看着她……
陳軍長看似不動聲色,心裡卻像翻江倒海一般。
20年沒見的女兒,日思夜想的孩子,突然亭亭玉立的出現在面前……精巧玲瓏的彷彿像個瓷娃娃,皮膚細膩,五官絕美,既有自己的剛毅,又有唐喜玲的嬌柔。
陳耀忠的一隻大手伸進衣袋裡,不爲人察的掐了掐自己的腰。
疼!
原來這不是夢!
從出關口走向女兒,這短短的距離,他卻彷彿走了好久好久。
終於……
到了面前。
父母兩四目相對。
陳耀忠忍不住壓低了嗓音,一聲呼喚,“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