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澈眯着眼睛,“啊?你說什麼?新的商業街?”
心裡也嚇了一跳。
他原本就知道米香兒膽子大,有頭腦,可還是沒想到這麼“虎”……剛跟省長講完條件要開建築公司,省裡還沒給她回話呢,她就已經胸有成竹的開始盤算下一步,馬上開始“拉工程”了。
童澈搖頭苦笑,“米香兒,你這改革的步子也有點太大了吧?開闢新的商業街,這可是件大事,容我再想想吧!”
頓了一頓,又接着說,“不過說實話,你這個想法還是挺不錯的,有機會咱們慢慢再探討?”
米香兒點了點頭,“童大哥,我既然要做生意嗎?也不用唱高調,目的就是爲了賺錢,你是省裡主管商業的領導,應該也能看得出,過不了多久,以前那些合作社和供銷社以及憑票購買東西的時代就要過去了,以後需要一個繁華的新商業區,這是勢在必行的!”
她也沒掖着藏着的,索性直說了,“咱們可以倆聯手合作……互惠互利嘛!你要政績,我要利益!大家各取所需!”
米香兒也知道身邊人多,不方便談得太細,“童大哥,這樣吧,這只是一個理念,至於以後的運作……哪天咱們再另約個時間好好談一談?”
童澈點了點頭,“好!”
這才送米香兒出了會議室,眼瞧着她和陳嘉軒的身影走遠了。
倪省長側頭瞧着他,“童澈,你跟這個小米很熟嗎?”
“算是吧!我們認識好多年了!”
“哦?”
“她是我妹妹的朋友,也是我一個世交的愛人。”
“愛人?她這麼年輕就結婚了?”
“對!她是軍屬!是軍區雲司令的兒媳婦!”童澈也沒隱瞞……沒必要隱瞞,“倪省長,實際上呢,你如果想要知道米香兒的情況,有一個人比我知道得更清楚,那就是你們家大海,他認識米香兒比我還早呢!”
“哦?”倪省長挑了挑眉,“還有這事兒?”
沒聽兒子提過。
不過,這也很正常。
倪大海三教九流的都結交……朋友特別多。
倪省長不再多問了,晚上回家的時候,卻把兒子叫到了客廳,“大海,我想找你談一談!”
倪大海畢恭畢敬的答應了一聲,“知道了!”
順勢窩進了沙發,坐到母親的身邊。
說實話……
相比於母親,倪大海還是有點敬畏這個父親的,也不敢油嘴滑舌的開玩笑了,認認真真的坐直了身體,“爸,有話你就說吧。”
潘明珠在一旁邊打毛衣,邊擡起了眼睛,心裡也納悶兒了……一般情況下,丈夫回家吃完飯,直接就鑽進書房了,很少這麼正式的和兒子談話,“老倪,怎麼啦?出什麼事兒了嗎?”
倪省長瞪了她一眼,“你別插話。”
潘明珠無聲的撇了撇嘴……切!有什麼了不起的?
倪省長端起了面前的茶杯,輕輕地啜了一口,雙腿交疊,也不直視兒子,用餘光瞄着他,“大海,你年紀也不小了,是不是應該乾點兒正經事兒了?”
倪大海小聲的嘀咕,“我怎麼了?這又抽啥風了?又要向我開炮?”
“你給我認真點兒!”倪省長的聲調提高了半度,“少跟我油嘴滑舌的!慈母多敗兒,你就是被你媽慣的!”
潘明珠剛要插嘴,“我怎麼慣孩子了?”
一看丈夫的臉色……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去了。
她是聰明人,又是一位領導幹部,懂得“見機轉舵”,立刻就轉而支持丈夫,瞪了兒子一眼,“聽你爸把話說完。”
倪省長淡淡的,“今天我看到你們土地局的局長了,他說要派你出去渾南區搞測量,爲期半個月,你推三阻四的找各種理由不去?有這事兒吧?”
倪大海訕訕的笑了,“這個劉局長!啊?他還跑你那告狀去了?真是的!不就是測量土地嗎?誰去不行啊?幹嘛非派我呀?我不願意去渾南,那地方就是農村……”
倪省長厲聲打斷了他,“農村怎麼了?去農村是你的工作,你還挑三揀四的?什麼臭毛病?爲人民服務……不分高低貴賤!怎麼?別說讓你下去測量了,就算讓你去挑大糞,你也應該毫無怨言!這纔是一個有責任心的無產階級接班人!”
倪大海撇了撇嘴。
倪省長接着訓,“怎麼?你還不服啊?你那是什麼表情?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的鬼心思?以前你也不是沒在農村呆過,怎麼現在就不行了?大海,我告訴你,你談女朋友我管不着,你也快30的人了,用不着我教你怎麼做人。”
“……”
“男人三十而立,你自己有什麼事業啊?就會成天追着人家女孩後面跑,算什麼本事!”
追着女孩跑?
倪大海腦瓜也快一下就明白了,扭頭看了看母親,雖然沒說話,眼裡能飛刀。
潘明珠不鎮定了……乾脆不打自招了,“你瞪我幹什麼?不錯,你在大院裡追田心兒的事,是我跟你爸學的!你是我們家唯一的兒子,你的婚姻大事父母當然要操心了!”
倪大海拉着長聲,“操啥心呢?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人家還沒同……”
倪省長打斷了他的話,“你先聽我說完!大海,咱們平心靜氣的談,你自己說……那個什麼田心兒,跟你在一起合適嗎?她到現在也沒個工作吧?從進城以來,一直是童澈好吃好穿的養着吧?即便是你把她娶進了門,打算怎麼處置啊?打個板供起來?讓我和你媽養着她?”
“我自己可以……”
“你可以什麼?你有什麼能力自己養老婆?你就是一個土地局的小科員,天天在辦公室喝茶看報紙,一點兒正事兒都不幹,事業還有成嗎?再說了,你別以爲那個飯店可以供養你一輩子,那就是個”大集體“,是個不入流的行業,以後萬一政策變了,你立馬就要撤出來!”
倪大海不願意跟父親犟,犟也犟不出來什麼,索性嘟着嘴不說話了。
倪省長隔空虛點着他,“瞧瞧你那副樣子,28歲了,還像個孩子似的跟我撂臉子!我看見你就生氣,別說別的了,明天趕緊上渾南,好好給我工作去!”
潘明珠心裡清楚,這就是丈夫之前說的“調虎離山”之計,想要把兒子和小田心分開冷靜一段。
她當然格外支持了,拍了拍倪大海的腿,“兒子,聽你爸爸的吧!父母的愛是最無私的,無論我們做什麼,出發點都是爲了孩子好!你明白吧?”
倪大海不說話,起身就要走。
倪省長揚聲喊住了他,“你等等,我再問問你……你認識米香兒啊?她這個人到底怎麼樣?你給我簡單介紹一下?”
啊?
倪大海納悶的挑了挑眉,“你打聽她幹什麼?”
“反正你別管了!”
別管了?
倪大海來勁兒了,“你一個大省長,無緣無故的問人家小姑娘的情況,肯定是有原因的!爸,我實話跟你說吧,米香兒是我的好朋友,你想從我這打探她的情報,讓我出賣革命友誼……這做不到!”
“扯淡!”
倪省長抓起了桌上的報紙,使勁向兒子摔了過去,“什麼革命友誼,我讓你給我甩臭詞?”
倪大海一蹦高,上樓跑了……
潘明珠眼瞧着兒子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這才轉向了丈夫,“幹嘛呀?發這麼大火?你這下真打着兒子怎麼辦?”
倪省長氣得用手敲着沙發,“我打到他了又能怎麼樣?那就是幾張破報紙!還能傷了他的皮肉?”
“我看你今天的脾氣有點燥啊?”潘明珠站起身,走到了丈夫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問,“是不是工作上有什麼事不順心了?那個米香兒到底咋回事?”
倪省長半眯着眼睛,“我大風大浪了一輩子,今天差點在陰溝裡翻了船!那米香兒才20歲,說話有條不紊,咄咄逼人,上午在會議室的時候,有那麼一刻,我忽然覺得有點兒招架不住了!”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我轉念又一想,都說物以類聚,米香兒是個極厲害的角色,竟然跟田心兒交好,那個姓田的姑娘八成也不好對付,我還是聽你的話,讓大海離她遠點吧!”
潘明珠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你這到底怎麼了?”
倪省長就簡短的把事情說了一遍,“我現在心裡有顧慮,既想引入這筆外資,又怕將來政策有變化,我會被牽扯其中!”
他也是在官場沉浮多年的,當然深諳爲官之道。
潘明珠一轉眼珠,“老倪,我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想法,說給你聽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