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姨娘小聲道:“我起先也是這樣想,然而仔細想來,姑老爺向來清廉,待人又和氣,怎會有仇家?何況就算有仇家,也該是揚州那邊的,沒道理在揚州不下手,倒千里迢迢跑來京城下手。”
顧綺羅輕聲道:“之前不是說過了嗎?那些人的目標不是姑老爺,而是櫻桃妹妹。”
香姨娘道:“這就更不應該了,櫻桃妹妹的確是千里挑一的好姑娘,只是她向來深居簡出,是最有分寸的一個人,不可能得罪人,更不到豔名遠播的地步,不說別的,只說這容貌,京城不是有十大名門美人嗎?櫻桃妹妹可沒在那個榜上。”
說到這裡,見已經到了西院,衆人便都進門了,蕭靜舒對顧綺羅道:“二嫂子有什麼疑惑不能和我們一起說?難道只有姨娘才能爲你排憂解難不成?”
顧綺羅笑道:“你們的任務是陪好櫻桃妹妹,我這裡和姨娘商量事情呢,就要過年了,就算別的不張羅,給妹妹們的禮物難道還能不張羅?”
一說起禮物,蕭靜舒和蕭靜悅的眼睛都亮了,但轉眼間就聽四姑娘疑惑道:“這會兒嫂子還有心思想什麼禮物?咱們還是好好商量商量櫻桃妹妹的事纔是正經。”
顧綺羅笑道:“表姑孃的事情還用商量麼?我已經讓廚房做了安神補氣的湯,從此後,就讓她在家裡安安心心住下,休要說什麼寄人籬下的話,過不長時間,我讓你名正言順變成我們家的人……”
不等說完,衆人已經笑開來。蕭靜舒連連點頭道:“二嫂子這話真真說得好。”而彭櫻桃雖然還是驚魂未定,此時也不禁紅了臉,啐了一口道:“你們着魔了?她說什麼都是好,叫我看這不過是混賬話罷了。我不讓她打趣,先去歇着了。”
顧綺羅給蕭靜舒使了個眼色,於是三姑娘會意,拉着蕭靜悅叫道:“我們和櫻桃妹妹一起去。”說完讓綠兒帶路。自去廂房休息。不提。
這裡李氏卻留了下來,看着顧綺羅道:“我剛剛在路上就看見你和姨娘嘀咕,你們可得出什麼結論了?”
香姨娘苦笑道:“我這裡還茫無頭緒。卻不知奶有沒有什麼推論?”
這時春雨奉上茶來,顧綺羅讓了她們兩個,又遣春雨出去看着,這才沉聲道:“我也沒有證據。然而想來想去,我能想出的人只有一個。就是咱們太太。”
“太太?”
香姨娘和李氏一起驚呼了一聲,香姨娘便沉聲道:“奶,你知道我心中對太太是有一股怨氣的,從她進門。的確把侯府折騰的天翻地覆,但是……但是表姑娘和她毫無冤仇,她怎麼會做這種事?”
李氏也輕聲道:“是啊。她怎麼說也是個女人,還……還不至於這樣狠毒吧?表姑娘若一旦讓人劫走。那後果……生不如死,她怎也不至於這麼狠心吧?”一面說着,想到彭櫻桃被擄走的下場,身上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顧綺羅垂着眼,淡淡道:“表姑娘既然和她毫無冤仇,爲什麼還讓她給擠兌出去住了?大嫂子和她又有什麼仇怨了?她就派人去挑唆你弟弟上門鬧?若說狠毒,呵呵,你們還是太小瞧了她,大嫂子想一想吧,就你弟弟那件事,她做了好人,卻把你批得生性涼薄,公爹也信了,你這性子,受得住這樣委屈?這股火窩在心裡,你又會是什麼下場?難道你們到如今都還對太太抱有幻想?以爲她來咱們家,就是想出口怨氣的?”
李氏和香姨娘面面相覷,兩人仔細想了好半晌,方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顧綺羅說的有道理。香姨娘便喃喃道:“難道……難道她害的咱們府裡天翻地覆還不夠,竟還要我們家破人亡?”
顧綺羅淡淡道:“即便不是這樣,也差不多吧。”說完皺眉道:“這件事我還是覺着有點兒奇怪,聽櫻桃妹妹的講述,那些賊人似乎還不是很熟悉府中環境,不然不會被她一個女孩兒家弄出來的暗算整治的人仰馬翻,這發動的似乎有些倉促了,如果真是準備充分,突然發動,櫻桃妹妹那點兒小機關根本就不夠看。所以我很奇怪,既然目標明確,發動的又這樣凌厲,怎麼會不準備充分呢?看着倒像是被人催着,只得倉促發動攻擊,最後功敗垂成似得。”
“什麼意思?”香姨娘和李氏眨巴着眼睛,異口同聲的問,卻聽顧綺羅沉聲道:“我大膽假設一下,原本這夥人接到了幕後主使者的任務,所以提前幾天在府外踩點兒,可因爲櫻桃妹妹和姑老爺深居簡出,他們一直沒有進入府內的機會,原本他們應該再耐心一些,找個機會混進府去轉悠一下,畢竟臨近年關,大家都放鬆了警惕,事情又多,這個機會不會太難得。但他們突然就發動了,倒好像是幕後主使者因爲什麼事情忍耐不住似得。”
“因爲什麼事情忍耐不住?”香姨娘和李氏又是異口同聲。
這一次顧綺羅卻不說話,只是啜吸着茶水良久,好半晌才擡起眼看向兩人,輕聲道:“如果我是太太,會這樣做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受了氣窩了火,所以要將這股怒氣發泄出去。想一想,如果櫻桃妹妹真被歹人劫走,老太太會是個什麼光景?三弟會是個什麼光景?咱們府中還想和和美美過這個年嗎?”
香姨娘和李氏倒吸一口冷氣,她們原先只想過彭櫻桃一旦被劫走的下場,然而此時一聯想起來,才知道若是這位人見人愛的表姑娘被劫走,那侯府恐怕也要面臨從未有過的艱難,不用說別的,許太君年歲大了,被這樣一刺激,很可能就再也起不來,更不用提蕭江中,會不會就此自暴自棄心灰意冷甚至是瘋癲殞命?
“如果真是太太做的,那她也太歹毒了。她爲什麼要這樣?老爺對她難道還不夠好?一直癡心不改,就算年輕時因爲老太爺老太太所以有負於她,可如今不也是把她娶回來了嗎?更何況別人不知道,我卻是知道的。當年老爺親自上門懇求過她父母,讓他們再等自己兩年,一定會勸老太爺老太太回心轉意,是她父母一口回絕,老爺傷心之下這才前往邊關。結果不久之後,他們家就爲了攀高枝把她嫁去高家,認真說起來,這算是老爺負了她嗎?她先嫁,老爺之後萬念俱灰,才又娶了我們小姐,她……她憑什麼還來報復?”
香姨娘簡直出離了憤怒,李氏生怕她氣壞了,連忙勸說道:“一切都是二弟妹的推斷,這不是還沒有證據嗎?”
香姨娘皺眉道:“可我覺得奶的推斷很有道理。”
顧綺羅沉聲道:“是推斷沒錯,但大嫂子弟弟的那件事,我卻已經問明瞭,就是她手下的人做的。你們知道她在外面還有兩個丫頭叫做紫蕊和綠珠的吧?便是那紫蕊的人和李青雲交好,然後挑唆他來鬧的。”
話音未落,李氏便一下子站了起來,驚怒道:“果然是太太?她……她爲什麼要這樣害我?二弟妹,這事兒你有沒有告訴老爺?”見顧綺羅搖頭,她便氣憤道:“你爲什麼不告訴老爺?難道還要老爺受她的矇蔽?不行,這事兒我要去討個說法。”
“討什麼說法?”
這一次卻是香姨娘,拉着李氏坐了下來,冷哼道:“奶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清楚?如果真的憑這件事就能讓太太原形畢露,你以爲她會隱忍?你想一想,這大半年來,她做了多少事?咱們老爺又是什麼態度?到現在,還以爲咱們就是針對她呢,這一次難道能例外?說不定還以爲是咱們處心積慮陷害她。再者說了,就算老爺相信了咱們的話,又如何?奶說是她手下那個丫頭做的,到時她只要說是丫頭自作主張,不一樣能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這樣次數多了,老爺被她矇蔽着,反而以爲咱們一次又一次的害她,真到那時就晚了。好歹現在我看老爺對奶還算和藹,咱們不能輕易就把這點優勢葬送掉,俗語說的好,打蛇打七寸,打不到七寸,就乾脆不要打,免得被反咬一口。”
顧綺羅嘆氣道:“姨娘這話說得沒錯兒,這件事確實不可能扳倒太太,既如此,咱們就慢慢攢着,積少成多因小成大,瞅準機會,一擊必殺。”
李氏和香姨娘眼睛都有些發直,愣愣看着一把握上拳頭的顧綺羅,卻見她笑道:“怎麼?素日裡都只看見我溫柔端莊的模樣,沒見過我這樣厲害的時候,所以都嚇呆了?其實姨娘和大嫂子不該這麼脆弱啊,你們也不想想,我要不是有這份兒厲害,能名聲在外?”
香姨娘笑道:“我倒不是被嚇到了,只是奶奶那個一擊必殺當真有幾分二爺的氣勢,所以一時間愣住,唉!也不知二爺什麼時候能回來?他回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