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農家樂飯莊裝修的十分簡樸,上面吊着紅燈籠,以及各種蔬菜、魚的模型,透着濃濃的鄉野風味,令人感覺很喜慶。不一會兒,菜上來了,一隻烤野兔,一份野菜燉魚,兩根煮玉米,還有兩小杯自釀的酒,全天然風味兒美食。烤野兔也還罷了,雖然烤的很香,但前段時間我們帶着小黑到處遊玩兒,沒少吃野兔。那野菜燉魚相當好吃,魚肉鮮嫩,野菜清香,吃的我差點沒連舌頭也一起吞進去。酒也很好喝,入口綿綿的,不辣,度數也不高,品完一口,滿嘴留芳。玉米我沒吃,讓給了白小姐,她喜歡吃玉米。
回想一大早我們還在黃河那邊跟一羣‘古代人’打交道,此刻卻坐在這別緻的農家樂裡,吃着美食,看着其他桌一個個衣着光鮮時髦的‘現代人’,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不時也有目光朝我們桌射過來,更多的卻是落在白小姐身上。
“阿冷,等下我們還去哪裡找楊叔?”白小姐問。
我想了想說,先在這鎮上轉轉,打聽打聽,看有沒有人見過楊叔,如果打聽不到,我們就再去河灘找找。
“行,聽你的。”白小姐點點頭。
我笑了笑。
“笑什麼?”白小姐白了我一眼,臉一紅,“是不是又在打什麼歪主意?”
“笑笑就是在打歪主意麼?”
“那誰知道。”白小姐哼了一聲,狠聲狠氣的低聲說,“我現在只要回想起剛纔在水塘那一幕,就恨不得咬死你…”
“呵呵…”
“你還笑,我把這玉米棒子塞你嘴裡!”
白小姐一揚玉米棒子,我急忙躲閃,一擡眼,只見農家樂老闆走了進來。我招了招手,老闆便朝我們桌走來。
“怎麼,兩位是不是對菜不滿意?”老闆笑眯眯的問。
“沒有。”我伸了伸大拇指,“菜非常好吃,我叫您過來,是向您打聽個人…”
我連比劃加說,把楊書軍的形貌特徵描述了一遍。老闆眯起眼睛想了想,搖搖頭說沒見過這個人。我心說,不管找不找的到楊叔,等下天色就晚了,今天看來必須得住在這鎮上了。便問老闆有沒有住的地方,老闆說他這農家樂不提供住宿,出門沿着青石街一直往東走,路邊有家旅館…
正聊着,一個提着水桶,挽着褲管的人走了進來,扯着大嗓門兒喊了聲老闆,老闆便滿臉堆笑迎了過去。
“怎麼,又撈到這麼多魚?”
老闆伸手進去,那桶裡‘撲騰’一聲響,濺了老闆一袖子水。
“嚯,這魚勁兒還挺大呀!”老闆笑道。
“那是。”提桶那人嘴一咧,“還有一條嘞,被抽水機吸進管子裡的,出來已經死了。”
“死魚我不收的。”老闆笑道。
“知道你不收,所以沒拿來。”
看樣子,這人應該是這鎮上的漁民。老闆攬着那人肩膀,兩人說說聊聊,朝後院走去。
“走吧。”從農家樂出來,我吸了口透爽的空氣。
“去哪兒?”白小姐問。
“先去旅館看看,訂個房間,等下晚了,房間被人訂光了,我們就要睡河堤了…”
青石街就像水洗過一樣光淨,看着腳下青石上一層一層的雲紋,整個人感覺輕飄飄的,像走在雲端上。
“想不到,黃河這邊竟然有這麼好的地方。”我張開手臂,‘啊’了一聲。
“怎麼,冷詩人又詩興大發了?要不要即興來一首?”
我‘哈哈’一笑。
“還是算了吧。”白小姐嘴一撅,“你那詩作的,什麼‘喔,妹紙,迷人的妹紙…’”
“怎麼,作的不好麼?”我笑問。
“好,好的很。”白小姐說,“比減肥藥都好,剛從河北迴來那段時間,我每次想剋制食慾減肥的時候,只要想想你那詩,立馬就沒吃東西的胃口了…”
“哈哈,是想我呢,還是想我這詩呢?”
白小姐‘切’了一聲說,你以爲你很香麼,還想你,如果是想你的話就不是倒胃口減肥那麼簡單了,我直接就瘦死了。
我長長的‘喔’了一聲,嘆了口氣說,“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
“相思成疾,茶飯不思唄…”
“我踢死你!…”
往東走沒多久,我們便看到了農家樂老闆所說的那旅館。
“訂一間房還是兩間房?”旅館老闆問。
“訂…”
老闆‘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腦門兒,“我居然問這麼蠢的問題,自然是訂一間房啦。”說着,‘嘩啦’一下掏出一串鑰匙,“走啦,我帶你們去看房間…”
白小姐臉紅紅的撅了撅嘴,卻也沒說什麼,跟在了我後面。老闆帶着我們來到二樓一個房間,只見房間挺大,一南一北兩張牀。
“來,小夥子。”老闆招了招手。
“幹嘛?”我走過去,疑惑的問。
老闆攏了攏大肚子,‘吭’了一聲彎下腰扶住牀幫,“把這張牀推過去。”
“爲什麼?”
“兩張牀並起來,你倆才睡的開啊,可以隨便打滾。”老闆‘嘿嘿’一笑,壓低聲音說,“看你這麼瘦,應該是天天晚上跟你女朋友折騰來折騰去導致的吧,有這麼漂亮的女朋友,如果不瘦那纔怪了…”
我簡直哭笑不得,“不用移牀,那什麼…”
“放心放心,我這旅館的房間隔音效果很好的,可以盡情折騰…”
看老闆移牀那一套老練嫺熟的動作,我估計這旅館可能經常有情侶來投宿。
“我覺得楊叔肯定到過這鎮上。”從旅館出來,我對白小姐說。
“哦?”
“而且他還住過這家旅館。”
白小姐眼睛一亮,拉住我的胳膊,“你是不是在旅館裡發現什麼,或者感應到什麼了?可是,你剛纔詢問,那老闆說沒見過楊叔啊,難道他在騙我們?”
我搖了搖頭,苦笑道,“你看剛纔那老闆,那麼不靠譜,而且一臉的賤樣,我估計是跟楊叔傳染的…”
白小姐先是愣了愣,反應過來以後,鬆開手拍了我一下。
兩個人肩並肩沿着青石街繼續往東,來到一座石橋。橋頭兩棵垂柳,比肩而立,橋下的小河清澈見底。站在橋上,有一種來到江南水鄉的感覺。過了石橋走沒多遠是一家殯葬用品店,門上方掛着黑布,門兩旁釘着兩朵褪色的紙花。因爲師父是做紙活兒賣殯葬用品的,所以,我見到殯葬用品店總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殯葬用品店再往東不遠就出鎮了,這裡十分安靜,沒有遊人。
“走,我們去這店裡問問。”我揮了揮手。
店裡黑乎乎的,西南角有一扇敞開的後門,店裡靠牆立着一排花籃,還有花圈等等紙物,一個包着頭巾的婦女,應該是老闆娘,正坐在櫃檯裡面打盹。婦女身後的架子上,滿滿當當擺着香蠟,草紙等祭祀用品。
“要買祭祀的東西,還是訂紙活兒?”婦女聽到動靜,睜開眼看了看我們,急忙站起來,殷切的問。
我稟明來意以後,婦女臉往下一拉,擺了擺手說,沒見過這人。
“走吧。”白小姐說。
我搖了搖頭,正打算轉身跟白小姐出店時,無意間朝那後門瞥了一眼,只見門外的院子裡擺放着許多紮好的紙人框架。我的心就像被什麼東西給戳了一下一樣,猛然一動。
“老闆娘,你這店裡也做紙人麼?”我朝後院指了指。
“嗯?”那婦女不耐煩的說,“當然做,哪個殯葬用品店裡不做紙人?”
“我可以去你後院裡看看麼?”
那婦女眉頭一皺,看了看我,“去後院看什麼?”
“我…我忽然打算買幾個紙人,回去燒給我太爺爺,讓它們到陰間跟他老人家作伴兒,服侍他老人家。”
那婦女立馬換了一副態度,滿臉堆笑,“好說好說,你要買什麼樣的?童男童女,老頭兒老太太…你想要什麼,我們就能做出什麼。”
“我們先去後院看看吧,看看再確定做什麼。”
那婦女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帶我們去了。來到後院,我蹲下一看,果不其然,這些紙人都是用蘆葦做的!蘆葦在水裡泡軟以後,會有很強的韌性,可以彎成任意形狀。眼前這些紙人的做工,和我們在高家村所見到的那紙人的做工一模一樣!
我看向白小姐,只見她臉上微微有些變色。
我深吸一口氣,若無其事的捏了捏跟前一隻紙人框架,對那老闆娘道,“你們這紙人是用蘆葦做的呢。”
“嗯,蘆葦。”
“做紙人的蘆葦是從哪裡弄來的?”
“過河買的。”
“過河?過河從哪裡買的?”
那婦女有些不耐煩了,但爲了做我生意,還是強笑着回答我的‘提問’。
“黃河北邊有個高家村,村子前頭有一片蘆葦蕩,我們這蘆葦就是從那裡買的。”
我心裡一動,表面卻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喔…像真人一樣大的紙人你們做不做?”
“當然做,你要男的還是女的?”
“不忙,等一下再說,老闆娘我問你,最近有人從你們這兒買真人一樣大的紙人嗎?”
婦女撓了撓臉,“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事,隨便問問。”
“前段時間…是有個人從我們這兒買了個紙人。”
“哦?”我眼睛一亮,“那人是誰,住在哪裡,你知道麼?”
那婦女終於不耐煩了,兩手一攤,“我哪知道那孫子住哪裡?我們鎮這麼大,外來人這麼多,就連我們鎮上的人我都一大半不認識!我說你這人做採訪呢麼?買紙人就買紙人,怎麼這麼多問題?”
我笑了笑,起身衝白小姐揮了揮手,“算了,雨馨,走了。”
“哎?我說你這人,你不是要買紙人麼?”
我不願跟那婦女糾纏,點點頭道,“行吧,多少錢一個,我買。”
“一個五百,先交二百五的訂金。”
“什麼?”我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
“先交二百五的訂金。”婦女沒好氣兒的說完,手朝我一伸。
“你這裡的紙人是當真人賣的麼?”
“你這人怎麼說話呢?”
“就這麼說話呢,這麼貴,我纔不買,本來也沒打算買,雨馨,我們走!”
那婦女一把扯下頭巾,‘啪’一下扔在了地上,“好啊,鬧了半天,你個孫子原來消遣老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