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晨星這麼一說,老頭兒立馬瞪大了眼睛。
“孫…孫奎他爹?”
“沒錯。”晨星說。
“我…我確實跟他喝過酒,但我有跟他說過那晚的事麼?”
“應該說過…”
晨星把我們在鳳陽鎮的雪地裡發現那啞巴老頭,並且把他送回家的事,給孫學安老頭兒講了一遍。
“你是說,他變啞巴了?”老頭兒驚訝的問。
“對,你不知道麼?”
老頭兒愣愣的搖了搖頭。
“他不僅變啞巴了,而且神智也不大清楚。不過,當我們把他送回去以後,他認識家,自己從車上走了下來。所以我認爲,他之所以暈倒在鳳陽鎮,被我們發現,並不是偶然的。當初跟他喝酒的時候,你肯定把磚窯廠驅鬼的事告訴了他…”
老頭兒想了想,眼睛一亮,“啊啊,是,是,這個我記哩…”
老頭兒告訴我們說,那是他從磚窯廠辭職回家來的第二天。孫奎他爹不知怎麼聽說了,帶了些東西來看他。兩個老頭兒都愛喝點小酒兒,喝着喝着,舌頭就大了。孫奎他爹就問他辭職的原因,老頭兒就說廠裡鬧鬼,有個會計被鬼給嚇死了,後面據說磚廠老闆從鳳陽鎮請了個法師,把鬼給驅走了,再後面聊些什麼,老頭兒就不記得了…
我和晨星面面相覷,心說,看這樣子,那啞巴老頭兒之所以跑去鳳陽鎮,確實可能是爲了找我們…
“小夥子,再給我棵煙抽。”
我掏了根菸給他,老頭兒哆嗦着點上,使勁吸了一口。
“大爺。”
“嗯?”
我想了想,問道,“你跟孫奎他爹是怎麼認識的?”
“那個啥,以前在市裡的時候認識的。”
“在市裡的時候?”
“嗯,我那時候在市裡給別人廠子看大門,他家就住附近,熟絡以後,我們倆經常在一起喝點酒。到後來,他一家搬到鄉下,我去了那磚廠,他時不時過去跟我聚聚。”
“他兒子,那孫奎是做什麼的?平常的時候孝不孝順?”我又問。
“不怎麼孝順,老頭兒每次喝酒都跟我訴苦,具體他兒子是幹啥的,我也不大清楚…”
我心裡浮想聯翩,給這孫學安老頭兒送錢的人,一定是害王會計那人指派的。關於那天晚上發生的事,這孫學安老頭兒酒後吐露給了孫奎他爹…莫非,孫奎他爹,或者孫奎,認識害王會計那人?…
“晨星,走,我們去孫奎那村子。”
“等等。”晨星伸手把我拉住了。
“怎麼了?”
晨星衝那老頭兒道,“大爺,你昨晚怎麼沒回家裡住?”
我輕輕在自己額頭上拍了拍,心說,忘了還有昨晚那麼一出了。
“嗯?”老頭兒一愣,“因爲前晚上我夢見王會計了。”
“夢見王會計?”我眉頭一皺。
“嗯啊,前晚不下大雪麼,我老早就睡了,睡的迷迷糊糊,我看見王會計從外頭走進來了。把我嚇得呦,我以爲他找我索命來了。他在屋裡站了一會兒就走了,我早晨醒過來越想越不安生。我覺得可能是這些錢惹的,收了黑心錢,半夜鬼進門。想到這裡,我從牀上爬起來就出門了,去了縣上,打算把這錢存起來。可我不懂咋存,生怕人家問我這錢哪兒來的。一直磨蹭天黑,人家銀行下班,我都沒敢進去。這天寒地凍的,晚上道不好走,我就找了個便宜小旅社睡了一宿…”
“王會計不是來找你索命的,而是來救你的。”我說道。
“救我?”
“嗯,這裡不能再住了,你抓緊離開,去一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避一段時間。”
“爲啥嘞?”
“因爲,昨晚有東西過來害你,被我打跑了,後面說不定還會來。”
老頭兒臉一白,“真,真的還是假的?”
我‘哼’了一聲,冷冷一笑,“信不信由你,晨星,我們走…”
出了孫學安老頭兒家院子,我們來到村路上,回想昨晚的遭遇,我此刻仍然心有餘悸。走着走着,我發覺晨星沒跟上來,回頭一看,只見她正蹲在地上繫鞋帶。我笑了笑,朝她走過去,漸近時,只見晨星腳腕上有一道劃痕。
“這是怎麼弄的?”
晨星急忙把褲腳往下拉了拉,衝我擡頭一笑,“昨晚踢玻璃劃了一下,不要緊的。”
“我看看。”
“不用,沒事…”
“走,我揹你。”
“不用…哎,你這傢伙…”
我把晨星背起來就走,遇到村民,也不管認不認識人家,衝對方‘呵呵’一笑,“早啊!”…搞的別人大眼瞪小眼的。晨星趴在我背上,下巴枕着我肩膀,微有些羞澀,臉紅撲撲的。
“阿冷。”
“嗯?”
“你說,昨晚那邪煞,之所以跑過來害這孫大爺,是不是受人指派的?”
“你的意思是,害王會計那人指派的?”
晨星幽幽的‘嗯’了一聲。
“難說,昨晚那鬼東西,怎麼也不像是人爲養出來的。再說了,如果那人要害這老頭兒滅口的話,早就害了,不會還給錢給他,不然豈不是多此一舉麼。但話說回來,如果不是人指派的,可那東西的目標爲什麼偏偏是這孫老頭兒住的地方,而不是這村上的其他人住的地方…”
晨星雖然聰明,但對於這種超自然的事物,卻也分析不出究竟。
“好了,別浪費腦力了,是非究竟,到時問那孫奎,他要敢不說實話,看我怎麼揍他。”
“你這傢伙,就會揍來揍去的…話說,邪煞到底是什麼呀,我到現在還沒弄懂。”
“風水裡的煞氣你應該知道吧?”
“嗯。”
“如果把煞氣比作繩子,那麼,邪煞就好比是把萬千股繩子擰在一起的巨繩…”
“哦,懂了…”
“好了,別邪煞邪煞的了。”我笑道,“你這樣吐氣如蘭的趴在我肩膀上,吹的我脖子癢癢的。再這麼下去,我就要變邪煞了,到時候邪氣上腦,啊嗚嗚把你吃掉…”
“你這傢伙…”
出了村子,來到車前,我把晨星放了下來。
“對不起哦,把你車玻璃給砸成這樣了,到時候換一塊吧…”
“哎呦,不是這個女漢紙,怎砸的成這個樣子?”我‘哈哈’一笑,“沒事沒事,別人開敞篷車,咱這更高級,咱這叫敞玻璃車。”
晨星衝我努了努嘴。
“這樣開上路,注目率肯定老高了。”我笑着望了望四周,揮了揮手,“走,上車,咱出發…”
一路往南,確實惹來不少行人的注目,表情各異,瞧的我大樂。但是,折而往西之後,我立馬樂不起來了。西北風‘呼呼’的往車裡灌,凍的我牙齒‘咯嗒嗒’響。
“晨…晨星,你怎麼變青…青臉小妖精了,我…我我把衣服脫下來,給…給你穿…”
“別…別了,你用後視鏡照照…你還不是像楊…楊志一樣…”
“楊…楊志?你是指我像青…青面獸麼?”
“你…你以爲呢…”
回到孫奎那村子,已經是中午了。把車停在小飯店門口,我半摟半抱着晨星便衝了進去。那老闆正坐在火爐子旁打盹,嚇得差點蹦起來。
“你倆這是去哪兒了?”
我的臉已經凍的麻木了,根本說不出話來。像打啞語一樣跟老闆比劃了比劃,很快,他便端了個小火鍋出來。
吃喝到一半,終於緩過勁來。
“我們昨天來,記得你這兒有個小夥計呢,今天沒來麼?”我問那老闆道。
“小夥計?”老闆一愣,“他呀,去幫忙了呀。”
“去哪裡幫忙?”
“就是昨天你問的那個,孫奎家。”
“孫奎家?”我心往下一沉,“爲什麼去他家幫忙?”
“孫奎死了呀。”
我腦袋裡‘轟’的一下子,“你說什麼?”
“孫奎死了。”老闆攤了攤手,“今天一大早,孫奎跟他媳婦兩個開車去還棺材。出村的時候,農村車打滑,把橋欄杆給撞斷,翻進河裡了,兩口子都死了…”
我和晨星聽的面面相覷。
“孫奎他爹呢?”
“老頭兒待在家裡,沒跟着去,逃過一劫…”
從小飯店出來,我對着陰沉的天空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邪煞,是邪煞…”
“你是說,孫奎跟他老婆之所以死,是被邪煞給害的?”晨星問。
“一定是。”
“難道說,昨晚那邪煞跑了以後,去了孫奎的家?”晨星問。
“不一定,可能是另外的邪煞。”
“阿冷。”
“嗯?”
“照這麼來看,邪煞的確是有人派的,對方的目的,是要滅口。”
“滅口…”我‘呵呵’一聲苦笑,“的確是好辦法,殺人於無形之中。可是,那人爲什麼早不滅呢?居然還給錢給那孫學安老頭兒。”
“你還記不記得…”晨星沉思道,“你還記不記得,磚窯廠那骨灰罈的事?”
“骨灰罈?”
“嗯,當初你不是很疑惑嗎,指使王會計埋骨灰罈害他的那人,爲什麼事後不將骨灰罈取走。”
聽晨星這樣一說,我忽然眼前一亮。
晨星繼續道,“當初你認爲,那人肯定遇到了什麼阻礙,脫不開身去挖那骨灰罈。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想,派人給錢給孫大爺的那人,並不是施邪術借王會計陽壽的那人,而是花錢買陽壽的那人,他的目的,是爲了暫時將孫大爺穩住。等施邪術的那人能‘脫開身’以後,再神不知鬼不覺將他滅口…”
我想想,拉起晨星的手,“走,去孫奎家看看。”
來到孫奎家,只見兩扇硃紅大門敞開着。門口兩邊停着不少車,除了農用車以外,還有其它車輛,‘噼噼啪啪’的燒柴聲從院子裡傳出來。
我定一定神,和晨星走進大門,繞過迎門牆,來到院子裡。靈棚還沒支起來,朝屋子裡望去,隱隱約約看到兩口棺材。
院子裡的人燒水劈柴,忙忙碌碌,沒人注意到我們。我和晨星正往屋子走時,就聽一個結結巴巴的聲音從屋子裡傳出來。
“把,把這個拿,拿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