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東很近的地方,有一個挺大的廠院,黑乎乎的,沒有燈光。在那廠院的院牆邊,有一條往東去的小路。
將那四把刀收進包裡,包晨星挎着,我提了那隻麻口袋,另一隻手拉了晨星,兩個人走上那條路。我剛纔的卜測顯示,煞氣最重的位置,距離剛纔那馬路大概有將近二里多遠。走路的話,挺不近的一段旅程。
眼下九點已經過了,我們只有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所以,一路走的很疾,誰也沒工夫說話。一邊走,我一邊在心裡面默默計算着路程。晨星身體素質挺好,但畢竟是個女孩兒,這樣急走,走到將近一里路時,微微有些氣喘,但怎麼也不肯把手裡的包給我。
眼前這條路,越走越窄,又走一會兒,這路一個轉彎往南而去。我停住腳步,朝東望了望,全是菜棚子,看情形,這裡是一片蔬菜基地。從距離上來算,差不多應該快到了。我把袋子往地上一放,看準路邊的一棵樹,猛的一跳,抓住樹枝,往上爬去。
爬了一段,我停下來,朝東望去…下雨的夜,一片漆黑,一道道蔬菜棚平行着橫在田野裡,延綿遠去,像是一條條白色的隧道。雨水打在上面,聲音十分密集,像炒豆子一樣。極目望過去,我看到,東面遠處的地方,有一片空場地,空場地的邊緣立着一道土丘,由於天太黑,這樣看看不出那空場地是做什麼…
我捏了捏拳頭,心說,可能就是那裡了…
“星,走…”
從樹上跳下來,我和晨星兩個繞過一座座蔬菜棚,走了一小段,眼前出現一片荒地。遍地雜草,碎石,還有一棵棵長的歪歪斜斜的小樹…眼前的景象,令我一顆心莫名的緊了一下,看看時間,馬上就九點半了。趟過溼漉漉的雜草,踩着一塊塊碎石,我們來到那道土丘前。
這土丘大概兩層樓高,南北走向約七八米長,像是一段殘破的城牆。雖然風侵雨蝕,雜草遍生,但仍能夠看的出,正對我們的這一側土丘壁以前的時候應該很平整。很顯然,這道土丘是人工修葺的。湊近土丘壁用手機仔細去照,我看到離地大約一米高的這一段,有不少圓圓的小孔,形狀很規則,而且看起來很深…
我眉頭一皺,整顆心都提了起來,迅速的從包裡把羅盤取出一測,磁針搖來晃去的。
“怎麼了阿冷?”晨星低聲問,聲音微有些抖。
我直起身,朝四處看了看,“如果我料的不錯的話…”
“什麼?”
“這裡以前的時候應該是一個刑場…”
“你是說…”晨星似乎被我的話嚇了一跳,“這裡以前是槍斃人的地方?”
“嗯…”我點了下頭,“死門,傷門,外加白虎之地…很顯然就是這裡了。”
“就在這裡施法麼?”晨星問。
“沒錯。”我沉聲說。
據說,被槍斃的犯人是投不了胎的,每天在地府裡面受罪。此外,他們進入地府的方式,和其他亡魂進入地府的方式也不同,不是通過地戶,而是通過彈孔。一般槍斃犯人的時候,都是讓犯人跪在地上,低頭張開嘴巴,一槍從後腦打進去,子彈從嘴巴里躥出來鑽進土裡。與此同時,犯人的魂靈,由於子彈猛烈的衝刺,瞬間也被帶了出去,打入了土裡…
所以說,一般時候,被槍斃的犯人的亡魂都不會跑的很遠,就在刑場的底下。根據自然法則,一物剋一物,爲防這些死鬼跑出來作亂,刑場一般都有很強的煞氣,壓制着他們…如果以後的哪天,這裡被人給推平蓋了房子,住在這裡的人最開始會常不常做噩夢,然後生活事業各種不順,或者出現身體疾病,就是受刑場煞氣的影響…
“星,你站到上面去。”我朝這土丘頂上指了指,“等下不管看到什麼,或者發生什麼,一定別下來,聽到沒?”
“可是…”
我用手撩了撩晨星被雨淋的溼漉漉的劉海,笑道,“不用擔心我,沒事的…”
其實我心裡很沒底,先前我就想,那白虎之地,不管是個什麼地方,一定會存在兇險,所以讓晨星先回去…現在過來一看,居然是一個刑場,在這刑場上施法會發生什麼事,鬼才知道…光想想,我後背就起雞皮疙瘩…
晨星爬上土丘之後,我咬了咬嘴脣,心神稍稍安定了一些,‘咯叭’捏了下拳頭。我提起那隻麻口袋,放到了這片荒地大概中間的位置。我小心翼翼的,把先前在寺廟裡收集的,這紙人燃盡的紙灰從口袋裡取出來,輕輕放進了包裡。雨水滴進我脖子裡,就感覺一條涼涼的線,順着我後背往下滑。我站起身,連打了兩個冷顫,從包裡取出那四把刀子,以及四道白虎神符,每把刀插一道符,分別釘在了這片荒地的四個角…
這個時間點,白虎落在這裡,接下來我要做的是,藉助這裡的煞氣,把白虎凶煞之神給請出來,依靠煞神,化解楊老爺子的劫運…
這次要請的,可不是什麼天乙神君那樣的陽神,而是陰煞之神。我從來沒請過這種玩意兒,到底是個什麼樣子,請來以後會怎樣,我根本一無所知…
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已經由不得我去胡思亂想了。我把七星劍‘刷’的一下子拔了出來,插了一道白虎神符在劍尖…(所謂白虎神符,是法奇門八神符之一,一種紙符,布六儀八神陣的時候用的。不知大家是否還記得,第二卷的時候,在市醫院裡曾經用過一次‘騰蛇符’,也是八神符的其中一種)
我擡頭朝土丘頂上看了看,晨星一動不動蹲在最邊上。
“別下來哦。”
“嗯…”
我吸一口氣,再不去想其他任何事,七星劍緩緩揮舞兩下,捏了個訣指向地面,緩緩踏出第一步…請神無非就是踏罡步鬥,念玉女反閉訣,三遍之後,起風了,吹的草跟樹‘嘩啦嘩啦’的響,我大喝了一聲,雙手握住七星劍的劍柄,奮力的往地上插去…
這一下好狠,如果不是這把劍的木料好,估計可能就插斷了,‘咯’的一下子,入土足有半截。隨着這一插,夜空也不知哪個方位,傳來‘轟隆’一聲雷鳴。隨後,我就感覺我身周的荒地裡似乎起了某種變化…我顧不得去看,雙手緊緊握着七星劍的劍柄,兩眼死死的盯着它…
突然之間,我感覺這把劍出現了一種奇怪的震動,震幅很小,但很密集,我手心裡,就像有無數小蟲子在爬來爬去…這是白虎神要出來了麼?…我嘗試着把七星劍往上拔,剛一運勁,七星劍就自己‘騰’從土裡彈了出來。我嚇了一大跳,差點沒拿住,令七星劍脫手飛出去…
低眼往地上一看,我看到了原本插在劍尖的那道白虎神符,緩緩的,一點點的從地上升了起來,像是地底下有個人,正用嘴對着這符吹氣,把它給吹起來的似的…我心裡面突然產生一種說不出的,莫名的恐懼,本能的起身站起來,往後退了兩步,盯着黑暗中飄起來的那道符紙…
當我目光擡起來看向四周的時候,眼前的景象震驚的我目瞪口呆…我看到,我正站在一個巨臉之上,沒錯,一個巨臉,這荒地草叢裡多了一張巨臉!…這張臉若隱若現的,由於太大,再加上天黑,這張臉的全貌我根本就分辨不很清楚,隱約覺得,像是某種野獸的臉…而我面前這道白虎符的位置,正是這張臉的嘴部,我可以看的到那‘嘴’在動,一張一合的,隨着嘴的張合,那道符一點點的往上升…這就是白虎神麼?可能是的,它的‘臉’,應該是這片荒地的煞氣凝聚所形成的,而這‘嘴’的位置,便是‘煞眼’…
我迅速抓起那隻麻口袋,朝那道飄起來的符壓了下去,一直壓到了地上…我用手按着那袋子,感覺有股力量在跟我的按壓力抗衡,一直按壓了大概五六分鐘,那股力量終於消失了。我小心翼翼的站起,左右看了看,那怪臉不見了。一時之間,我有一種從夢裡剛醒來的感覺,分不清自己這到底是在哪裡,身體脫力,兩腿一軟,我一屁股坐倒在地…
這是成功了麼?劫被白虎煞神給化掉了?…我不敢完全確定,要回去給那老爺子卜一卜才知道。晨星還在上面,剛纔那張‘臉’,她肯定也看到了。她處身的位置比我要高,說不定能看清那臉整體的樣子,並且描述給我…想到這裡,我心裡突然‘咯噔’一下子…怪臉,處身的位置高…我想到當初在磚窯廠煙囪上時,我所看到的,下面草叢裡的那張怪臉…如果說,剛纔我施法請神,冒出來的這張臉是白虎神的話,那磚窯廠裡當初我所看到的那張‘臉’又是怎麼一回事…
先回去再說,不管劫有沒化掉,反正我已經盡力了。至於那張‘臉’的事,到時候再去研究,不行就再往那磚窯廠跑一趟。
這麼想着,我掙扎着站了起來。雨差不多已經停了,到處都瀰漫着水氣。我轉過身,正要叫晨星下來走的時候,我忽然看到,那道土丘的底下,蹲着一排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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