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師父說的鄭重,我急忙點了點頭,至於到底怎麼個不可思議,雖然我很好奇,卻也不敢開口詢問。
師父把他提的幾個袋子往地上一放,打開其中一隻,只見那袋子裡裝的是一些白色粉末狀的東西,我鼻子裡聞到一股生石灰的氣味兒。
師父朝大門望了望,“冷兒去把大門給插了。”
“好…”
來到大門口,我先是開門朝外望了望,這才把大門給插緊,感覺門插不夠牢固,我拿起門角落裡立的一根棍子頂了起來。
回到院裡,只見師父已經把那些石灰倒在了地上,正用鐵杴攤開。不一會兒的工夫,便在院子裡攤了薄薄的一層,大約十個平方左右。
攤完石灰,師父打開另一隻很小的袋子。
“這是什麼?”我問。
“是柴灰,槐木柴燒的,裡面混有鐵鏽,還有磁粉,我在那個村子裡買了塊磁鐵,碾碎做成的…”
我和師父兩個人一起動手,一點一點的,把這些柴灰、鐵鏽、磁粉的混合物,淋灑在那些生石灰的上面。這一番工夫做的很精細,全部淋灑完,足足用了一個多小時。
至於剩下的最後一個袋子裡,裝的纔是施法需用的器物。
師父看了看錶,用手往上一指,“冷兒走,我們上房,把那些裝氣的袋子也弄上去…”
這老偏家靠着廁所那裡扔着一架舊梯子,勉強還能用。我跟師父架過來,拿了所有的東西,上到了房頂。
這房頂是泥土做的,腳踩上去顫顫巍巍。師父打開裝器物的那袋子,從裡面拿出一把削的很薄的竹篾,彎彎折折,不一會兒的工夫,便紮了十個小紙人出來,用黃紙裱糊,然後用硃砂筆在每個紙人的胸前分別寫了一個天干在上面…
寫有‘甲’的那紙人放在正中,三奇‘乙丙丁’分列外圍的三個角,六儀‘戊己庚辛壬癸’,則擺在三奇的外圍…擺完所有紙人,師父從袋子裡取出也不知他從哪兒找來的十二隻舊碗,用十二道黃紙寫了十二地支,把十二隻碗擺在十個紙人的外圍,每隻碗壓一道紙。
弄好這一切,師父拿出一隻塑料桶,裡面裝的是水,從那村子的那口老井裡打的。把水分別倒入每隻碗中,師父拆開那隻相框,把那小楠的那張照片取出來,放進我下午做的,沒裝氣的那隻大袋子裡,然後把裝有氣的那十個小袋子也放進大袋子,師父將袋口牢牢的紮了起來…
“師父,等下要怎麼樣施法?”終於,我忍不住問。
師父不答,站起身,望向夜空。我也看過去,只見遠天浮雲朵朵,奇形怪狀的,月亮則像一個橘黃色的大圓燈籠。把目光收回來,只見那十二隻碗裡,每一隻碗的水面都倒映着一個月亮…
“冷兒。”
“嗯?”
“我先前算過,今晚差不多兩點鐘的時候,這裡的天氣會由晴天變成陰天。”
“嗯。”
“到時候,月亮會被雲層給擋住,大約一個小時以後,雲層散去,天氣重又轉晴。”
“嗯,然後呢師父?”
“能不能把怨念提出來,把它變成圖像,就看那一個小時了…”
我有些不解,“師父,不管什麼圖像,都必須有光源才能形成的,到時候月亮星星都被陰雲遮擋住了,我們自己弄光源麼?比如手電筒,或者點燃香,點蠟燭之類?”
“不。”師父說,“我們用月光。”
“月…月光?”
“沒錯,月光,請十二支神將,洞開陰雲,把月光給借下來。只有月光,才能把怨念給變成圖像,而只有當月亮被雲遮住,我們才能看到這種圖像…”
師父說的聽起來似乎有點複雜,其實很容易理解,好比日全食的時候,當太陽被遮住,星空就會顯現出來,被我們所看到,差不多的道理…
我只感覺匪夷所思,十二支神將我知道,十二地支,每一支都有一個相對應的天神。當初卜測海嘯,師父請過一次六甲陰神。十二支神跟六甲陰神,屬於類型差不多的神…
至於請十二支神,師父說要以我做媒介。看看時間,距離兩點還早。我下房把我帶的那些吃食給拿了下來,跟師父兩個一邊吃喝一邊等。
從九點鐘開始,這村子裡就沒有一點光亮了,到時候兩點鐘,村民們都處於深睡狀態,所以不用擔心有人打攪我們施法。
將近一點半的時候,師父起身說道,“差不多了,開始準備…”
師父下了房,把當初老偏款待我們喝茶的那隻小桌子給提了上來,在那個‘紙人水碗’陣正北將近屋頂邊緣的地方,點香焚紙擺符布令,起了一個壇。
“冷兒,把你手機關掉。”師父說。
“嗯?”
“手機關掉,免得等一下把陰雲裡的雷電給引下來。”
手機關掉以後,師父命我站進陣圈裡,那個寫有‘甲’的小紙人跟前。告訴我說,到時候一旦月光下來,我不僅不能說話,除了眨眼以外,連小手指頭都不能動一下,不然的話,很容易把雷電給引下來…
我心說,這對我來講,考驗的耐力可不小,如果是向風的話,你讓他站一天紋絲不動,對他來講,也完全不是問題。
月亮早已經西移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忽然間,一塊形狀古里古怪的陰雲從南邊的天際爬了上了。
“開始了!”
師父說完,我就聽到身後‘砰’的一聲響,隨後便是一道火光,應該是師父點了一道符。隨着師父唸咒語的聲音,那陰雲越爬越快,體積也越來越大,很快的工夫,就遮住了月亮,繼而遮住了整個天幕。師父先前在我們市裡卜測過,十天之內不會下雨,但這地方距離我市挺遠,所以不代表這裡也不會下。
隨着黑雲遮天,我隱隱約約聞到了一股雨的腥味兒,那雲層之中,則隱隱約約的有電光流動閃爍。
身後‘啪嗒’一聲響,是師父驅動令牌的聲音,緊接着,又是‘啪嗒’一聲,三聲響過後,隨着衣襟帶風聲,師父躍到了我的身後。從我身後起步,七星劍劍尖指天,師父圍着這陣圈團團的遊走。
我一動不敢動,走了幾圈,師父突然將七星劍探入陣圈,一劍刺入我跟前這個紙人,然後將它給挑了起來。挑了紙人又走了幾圈,師父點燃那紙人,隨着走動,令紙人‘噼啪’燃燒時掉下來的紙灰落進每隻水碗裡…那紙人很小,很快就燃盡了,隨着火光熄滅,黑暗之中,我看到我外圍剩餘的那九個紙人似乎在左右來回的晃動…
就在我驚奇的時候,師父突然把七星劍伸過來,在我眉心點了一下,我感覺眉心微微一涼。當第二下又點過來時我才注意到,師父在點之前先是用劍尖在碗裡沾了一下水…
十二下點完,師父一劍插在地上,我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那些小紙人在動,走動…‘乙丙丁’那三個走的是順時針,其餘那六個走的是逆時針…
師父把劍一拔,那些小紙人驀地全部都不動了,我忽然感覺到,有一股涼意朝我襲來,一下子鑽進了我身體裡,隨後,第二股,第三股…總共有十二股之多…
最後一股涼意鑽進我身體之後,師父大聲道,“冷兒,左手捏劍指,朝着月亮那方向劈過去,然後迅速收回來!”
我一指便劈了過去,隨着我手往回一收,遠天‘轟隆’一聲雷鳴,十二道月光像手電光一樣,刷拉一下子照了下來,其中兩道緊貼着我身子而過,分別射進了那十二隻水碗裡…我被這奇異之極的一幕完全震撼住了…
夜空轟轟隆隆雷鳴,電光噼裡啪啦作響,我不敢去看天上現在是什麼情況,也不敢去看師父,牢記着師父的話,一動也不不敢動。
電閃雷鳴中,夾雜着‘嘩嘩啦啦’的聲音,是師父在弄那些塑料袋子。過了一會兒,師父提着那那袋子,袋口對着每一隻碗,像倒水一樣挨個倒了一遍。
倒完把袋子一丟,師父點燃那張照片,像先前燃那紙人一樣,令灰燼落進每個碗裡…
照片燒完,師父迅速拿起提前備好的一塊玻璃,一口咬破手指,用指血在玻璃的正反二面各畫了一道符。
師父一手拿着那玻璃,另一隻手捏劍指唸唸有詞憑空畫了個圈子,一揮之下,其中一個碗裡的月光忽然折射而起,照在了玻璃上,然後穿過玻璃,照在下面院子裡,下面墊石灰,上面灑‘混合物’的那塊地方…
從我所站立的位置,剛好可以很完整的看到下面那塊地方。按說的話,如果玻璃上有字,光線穿過玻璃,會把字也給投射出來。可這月光卻沒有把這塊玻璃上所畫的符給投射出來,而是有很多像蚯蚓一樣的東西,在下面那塊‘幕布’上移動(可以稱之爲幕布)…
雷鳴聲完全聽不到了,我心跳開始急促起來,因爲我知道,一個死人在死之前的時候,腦海中所想象的畫面,就要呈現在我們眼前了…
那些‘蚯蚓’移動了大概七八秒鐘左右,忽然全部消失了,那‘畫面’猛的變成了暗紅的顏色,就像乾涸的血的那種顏色,暗紅之中,隱約有東西在動,隨着動幅越來越大,我終於看清了,那是一個男人,神經質一樣掄着手裡的掃把…雖然看不很清,但從這男人的五官大體輪廓來看,應該就是我們市裡開發廊的那人…
這個畫面只持續了六七秒鐘就暗了下去,師父急忙又引了一道月光過去,畫面這才一點點又亮了起來。不過,亮起來以後,畫面裡的人就不是先前那個了,隱約像是中邪的那男的,看不出他在幹什麼…
當第二幅暗去,第三幅亮起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萬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