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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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週日,齊玅起得很晚,但由於熬夜,頭依舊是昏昏沉沉,像被大卡車碾過似得,怎麼也不得勁兒。齊玅想好了:死就死吧,碗大個疤,工作如衣服,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嗨,可在家中享受幸福,是一切抱負的最終目的。想到又要加入地鐵大軍,每天北京一日遊,她就倒了口氣兒。“你和我之間最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而是你在1號大望路,我在4號北宮門兒。”淡定,她搖了搖腦袋,順其自然,順其自然,她努力催眠自己,命中劫數,多思無益。她打開微信,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嗯,Merry的照片發過來了,自己臉上油光鋥亮的,都夠炒盤兒菜了。完美主義齊玅決定P一下。放大看看,咦,這是什麼?齊玅睜大了眼,死盯着屏幕……

張朝陽的手機響了,對方是一個陌生號碼,“喂,您好”“喂,張警官,我是昨天在現場的證人,昨天我跟我的朋友在酒會上照了兩張相片,上面也許有您用得着的”來電的正是齊玅。天無絕人之路,齊玅真要感謝Merry這個自拍達人,在那麼亂的環境下還能單手拍得如此清晰。到不是表情拍得有多好,而是背景的含金量。第一張照片。在齊玅的背後有個穿血漬襯衫帶鬼臉的,不是別人,正是死者。緊跟他後面的人,照片裡入鏡了一半。第二張照片,死者半身出鏡,身後人完全顯現。這是個綠臉巫婆兒,臉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肉瘤,連折斷的鷹鉤鼻上都有,讓人噁心得不想看第二眼。她駝背彎腰,深色斗篷把從頭到腳的一切隱藏其中,神秘莫測。巫婆兒正擠開人羣,尾隨死者不放。在她推人的手上,攥着個淺色小揹包,她的手和包上都沾着鮮血。如果她是兇手,那個包很可能是死者的,會不會是兇手越貨殺人?那什麼東西能比人命值錢?又或是什麼秘密必須用死人來保守?“張警官,我把相片給您發過去,我那個記錄的事兒您看…”齊玅天生不會求人,沒事甭看她大大咧咧耍貧嘴,那也都是跟好朋友,一遇到生人和正式場合就瞎了。尤其是這種違規操作,她已經被正義感強烈譴責,便更笨嘴拙舌,張不開口。好在張朝陽把話接了過去,輕鬆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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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31日晚,**推開了“青蓮”的大門,投入人潮洶涌中,搜索他那隻獵物。魔鬼樹下,他們四目相對,獵物的猶豫和膽怯讓他洋洋得意,盡情享受掠食者的快感。獵物緊張地示意他在牆邊凹陷處等。他肆無忌憚地穿過羣魔亂舞,首先到達那偏僻處。突然,他覺得肩上一緊,轉身再看,獵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個綠臉巫婆。巫婆手持尖刀,正揮臂朝他刺來。這巫婆聳肩駝背,手臂細長乾枯,好似從千年古墓裡剛爬出來,邪氣逼人。**反應不及,又捱了兩刀。**勉強推開他想逃,巫婆轉身拽住他斜挎的揹包帶,借力上前,枯臂繞過他的肩膀,在胸上又是幾刀。**被迫扔掉揹包。可巫婆就像鬼魅步步緊貼,藉着躁動喧囂,無聲無息地再次給**烙上死神之印……僻靜處,巫婆脫下手套,迫不及待地打開揹包,瘋狂地翻找着:錢包、煙、打火機、交通卡,這些都不是他要的。他不滿意這結果,又重新翻了一遍,最後用刀把揹包劃個稀爛來泄憤,再點火燒掉。除了帶走錢包,其它物件統統扔掉。

過午的太陽和煦地照在花雕羅漢牀上,紅底兒團紋的褥墊暖洋洋的,齊玅托腮斜倚,把手中的紫砂壺放在荷葉託上,又捏起梅子青的小茶盅兒,邊細細品嚐洞頂的烏龍,邊玩弄手中的茶盅兒。這隻汝窯瓷器,除了晶瑩剔透外,蓮花暗紋從杯底兒延伸上來,整個茶盅兒像個盛開的蓮花。“美玉藏頑石,蓮花出淤泥,鬚生煩惱出,悟得即菩提”,佛教以蓮喻佛,有清靜、無染、光明、自在、解脫之意。淤泥裡才能長出好蓮花,煩惱中才能徹底覺悟。佛教視人生爲苦海,從塵世到淨界的解脫途徑只有入世出世。而蓮花代表着由煩惱至清靜。一陣刺耳的鈴聲打斷了齊玅的思緒,手機上顯示王Sir來電,“喂,齊玅,你從今天起跟着朝陽刑警隊的張隊長幫忙,他什麼時候讓你回來你再回警務站。”

“王Sir,這怎麼回事?幫,幫什麼呀?”

“具體我也不清楚,不是說你們認識,內部關係幫個忙嗎?我也不清楚,總之讓你去就去吧,甭問那麼多。他到時候會聯繫你。” 我靠,齊玅充滿禪性光輝的心瞬間黯淡,悟道之路坎坷,心向無爲,奈何又入地獄耶?難道是讓我在煩惱中徹底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