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隱藏多年的秘密就這麼被公之於衆,成爲別人飯後笑料,儘管報紙被撤回來許多,卻也難掩宋小源存在的事實。
坐在車內。車子平穩地行駛在馬路上,現在難得的放鬆下來,宋言忽而有些睏倦。
在看到唐慕年那樣冰冷的眼神。得到他那些不留餘地的回答,心裡究竟有幾分沉痛,分辨不清。
她以爲,她跟唐慕年之間,或許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可能,至少他有把她從人渣手裡救出來,至少他在千鈞一髮的時刻奮不顧身的把她推開,導致自己出了車禍。
或許還有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事情,總讓她以爲他們之間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可能,但事實證明,一切不過是她太天真了而已。
他接受不了宋小源的存在……
聽着車內播放着的輕音樂,踏實的靠着背影存活在這樣安靜的空間內,就漸漸忽然很想入睡,於是她便也就慢慢闔上雙眼,靠着車椅就睡了過去。
傅寒深沉默不語的驅使車子,眼角餘光瞟到她熟睡的臉龐。她的臉分明沒有多大表情,卻莫名讓人讀出一股憂傷。
眉心擰了擰,他眸色漸漸轉深了。
當車子在小學的大門前停下來,看了身邊仍舊在熟睡的女人一眼,他眸色複雜的沒有叫醒他。而是坐在車內,待學校總算放了學,見宋小源揹着小書包走了出來,纔打開車門下車。
宋小源這一天的心情都很鬱悶,因爲有同班同學在班裡嘲笑他,至於嘲笑的內容,正是今天早上的那份報紙。
一整天的被人嘲笑,儘管他心裡素質再好,也有些承受不住。
“笑什麼笑?我是私生子我樂意!我有最愛我的宋大言我高興!”聽聞身後的幾個同學又在背地裡嘲笑他,宋小源便扭頭,惡狠狠地瞪向他們,兩條小眉毛凶煞的皺到一起,十足的一個小豹子,“是男人就別在背後說別人,有本事來跟我單挑!”
後面幾個男同學擠在一起。集體衝他辦了個鬼臉,“私生子不高興啦?我媽媽都說你媽媽不要臉,在外面跟別的男人生下你,你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纔不跟你打架。”
宋小源氣得把書包甩到背後,小大人模樣的擼起袖子,一張白嫩的小臉,哪裡還有平日裡的呆萌又狡黠的模樣,看起來更像是被惹怒的小兇獸,語氣氣勢洶洶的,“你再說宋大言試試!信不信我真會打你們!”臺歲畝劃。
忽然,他的小衣領猛地被男人遒勁的力道從身後拽起,耳邊是男人低沉好聽的嗓音,“有人欺負你?”
宋小源扭過小腦袋。望見來人,忍不住的一喜,剛想開口說什麼時,澄澈的眼底倏然掠過一抹狡黠的光芒,忽然甜甜地衝男人叫道,“爸爸。”
“……”
傅寒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爸爸”叫得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視線古怪地看着他。
宋小源不斷用眼神示意他,內心祈禱着他能配合那麼一點點。
可半響,見他始終不曾有一聲迴應後,宋小源漸漸就放棄了那種想法,他是不能期待這個男人會配合他的!
然而,他聳拉下一對小耳朵,正想開口說什麼時,身旁的男人忽而沉沉的應了一聲,“嗯。”
先是不敢置信地側頭盯他,隨之宋小源眉開眼笑了,再朝那幾位涌在一起的同學得意的挑眉,“看到沒有?我爸爸來接我了!”
“可是,你確定他真是你爸爸嗎?”幾個同學完全沒打算放過他,掩着嘴偷笑,“你剛纔還承認自己是私生子呢,現在怎麼就變出個爸爸來了?”
因一時的氣血衝腦導致自己有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宋小源卻絲毫不顯得心虛,反而還趾高氣揚的衝他們不屑道,“我想什麼時候又爸爸就什麼時候有爸爸,你們管得着嗎?”
傅寒深有些懶得再聽幾個幾歲大的孩子爭執下去,涼涼地視線掃過對面的幾個男同學,雖然臉色毫無表情,但就是這麼沒有什麼表情的模樣,纔是足夠嚇人。
他說,“我就是他的爸爸。”
“……”
丟下幾個呆愣的同學以及剛來接他們的家長,傅寒深拽着宋小源的衣襟轉身就走了,連多餘的一句話都吝嗇,冷絕而倨傲的模樣,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哪怕是小孩看着,都覺得這個男人不好招惹。
在氣場上來說,傅寒深竟是難得的給足了宋小源面子,讓宋小源鬱悶了一整天的心情,瞬間好了不少,連被男人毫不客氣的丟入車內,也沒什麼抱怨。
宋小源一上車就發現了坐在副駕駛座中熟睡的宋言,想開口說話,卻被剛剛上車的傅寒深阻止了住,輕聲道,“讓她睡一會。”
望見宋言平靜的臉蛋卻有點淡淡的疲憊之色,宋小源心底說不出的一股心疼,咬了咬小嘴,他倒還老實的坐回後座中,只是眼睛卻盯向駕駛座,正欲開車的男人,問,“你是不是也像其他人那樣想宋大言?”
傅寒深握住方向盤的手滯了滯,隨即,卻又是不着痕跡的打着方向盤,隨意揚起嘴角,“如果是?”
“我現在就跟宋大言下車。”在關於宋言的事情上,宋小源是很有骨氣的。
脣角撩開一抹淡淡的弧度,他黝黑的眸直視前方,“坐穩吧。”
“……”
這算是另一種回答方式嗎?
雖然傅寒深沒有直接明確的說出來,但宋小源看着他黑髮碎短的後腦勺,卻沒再多說什麼,這一整天他的心情已經夠鬱悶了,不想在這種時候,也還是那麼鬱悶。
他是可以對這個男人有點小小的期待的吧?
車子沒有回租住的公寓,而是徑直來到傅寒深所在的藝苑別墅。
將車子停穩下來後,宋小源打開車門率先下車,然後繞到副駕駛座的車門旁有模有樣的擰開車門,也許是多年都是倆母子過來的,以至於不論走到哪,他總有種小男子氣概的照顧宋言。
然而當他打開車門,想要去叫醒宋言時,後衣襟又被男人擰了起,直接擰到了後面,甚至沒對他說什麼,傅寒深就伸手去解宋言身上的安全帶,動作輕柔地將她從副駕駛座中抱出來。
一入男人寬厚溫暖的懷抱,宋言輕聲嚶嚀了聲,卻並沒有被這一點小動作吵醒,循了個舒服的姿勢,依舊沉睡。
微垂下視線,凝視了眼懷臂裡睡得安然的女人,傅寒深輕闔了下眼眸,轉身,微抿的薄脣淡聲道,“跟上來。”
話是對站在身後的宋小源說的。
宋小源撇撇嘴,雖然看着一個男人這樣抱着宋大言讓他內心有點小小的不是滋味,但考慮到宋言最近睡眠質量十分不好的問題,還是任由着他了。
把宋言在房間內的大牀上輕輕放好,順手扯過被子給她蓋上,傅寒深這纔回身,視線盯向一直似跟屁蟲跟着的他的宋小源,問,“餓不餓?”
望了望躺在大牀上睡得安穩的宋言,宋小源猶豫了會,還是輕輕點了下頭。
“出來。”
嘴角微勾,傅寒深邁開長腿,徑直朝外面走去,宋小源遲疑了下,終歸還是跟了上去。
平日裡傅寒深是一個人居住在這棟別墅,鮮少會有人來,保姆也是每天按時過來打掃,冰箱裡雖然有儲存的食材,但卻鮮少會動。
進了廚房,打開冰箱望見裡面滿滿的一箱食材,卻沒有任何食物是現成的,傅寒深劍眉又攏了起,扭頭看向可憐巴巴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小傢伙,最終,破天荒的居然取出食材,自己下廚!
“你放心,我們不會白吃白喝的。”對於自己怎麼就來到這個男人的居住地,宋小源沒太大感想,但是現在宋言不僅是睡他的,現在連他也要吃他的,就讓他心底有愧了。
宋大言以前就對他說過,白拿別人的手短,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於是,宋小源跑到客廳,把小書包扔到沙發上後,他又邁着兩隻小短腿跑了回來,湊在傅寒深的屁股後面,擼起袖子,“你要我幫你乾點什麼?我幫你洗菜好不好?還是我幫你切菜,還是我幫你……”
“不用。”傅寒深眉頭抽了抽,看他盡是在自己屁股後面瞎忙活,忍不住又一把將他提起,扔到客廳中,“好好在這裡待着,無聊就看電視或者寫作業!”
宋小源看出他擺明了對自己的嫌棄,有些不樂意,撇撇小嘴說,“你不要小看我,這些我以前也乾的。”
傅寒深斜眼看他。
宋小源覺得他完全不相信自己,更加不快了,一本正經的正義言辭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待着。”
“……”
扔下那兩個字,傅寒深沒再多看他一眼就轉身進入廚房,宋小源幽怨地目光被華麗無視,最後只能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回到客廳沙發中,神情懨懨的聳拉下一對小耳朵。
算了,他現在也心好累,不想去跟那個男人理論了。
可是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中,看電視沒心情,寫作業更沒心情,糾結沉默了很久,宋小源又一次的出現在廚房門口,衝正在廚房裡忙碌的男人,突然問,“你喜歡我嗎?”
“……”
“你給我一個回答吧,不然我糾結得好難受。”宋小源唉聲嘆氣地,小大人模樣的說,“現在大家都在說宋大言的不是,說她的壞話,我心裡不好受。”
“……”
“她今天一定被她那個老公傷了,她老公肯定不喜歡我,所以……”咬咬嘴,宋小源小心翼翼地望着男人的背影,“你要是也不喜歡我,你就直說出來吧。”
原本,能接觸到傅寒深確實讓他很欣喜,畢竟他一直對這個男人看得還比較順眼,在之前的相處裡,雖然覺得這個男人有時很黑心,但他覺得他們相處得來。
可現在……
經過一整天的心情鬱悶,聽到別人說太多他跟宋大言的不好的詞,他越來越心灰意冷,漸漸就覺得,恐怕沒幾個男人,能接受得了他,接受得了宋大言了。
這種感覺是很糟糕的。
自從懂事起,連自己親生父親是誰他都不知道這件事讓他感覺糟糕過外,還沒有一天讓他覺得這麼糟糕過。
真的很討厭這種感覺。
傅寒深沒太想到,一個孩子的擔憂竟會這麼多,儘管之前他就一眼看出這個小傢伙內心充滿了很多憂慮心思,可連如此哀傷無奈的口吻都從他口中說出來,這種感覺,竟難得的讓他的動作不由自主的停下。
漆黑如淵的眸,沉了又沉,眼底掠過一抹異樣的神素。
宋小源不知是該期待還是該失落糾結的看着他寬厚倨傲的背影,半響,他倏然聽見背對他的男人低低的兩個字,說,“喜歡。”
宋小源頓時就震住了,心情說不出是高興欣喜還是別的什麼,激動得雙眼放亮,禁不住想要再一次的求證,“你剛纔說什麼?可以再說一次嗎?”
“……”
“再說一次好不好?”
“……”
“再說一次嘛。”
“……”
宋小源歡快地在他身旁像只小麻雀似的亂跳,不停的追問着方纔的話,然而傅寒深卻沒有再回答他半句,但嘴角卻是不自覺的微微翹起,弧度恰到好處,爲他俊美立體而淡漠的五官,增添了一絲難得的柔系色澤。
對於他始終不肯再說一次,宋小源倒沒泄氣,看他又在開始忙碌着,他忍不住扯住他的衣角,眨眨閃亮亮的迷人小眼睛,又問,“那你喜歡宋大言嗎?”
傅寒深,“……”
怎麼又是這個問題?
當宋言終於睡醒過來,發覺到自己竟是在傅寒深的臥室時,原本還有些睏倦的睡意頓時消散。
想起了自己似乎是在他的車內睡了過去,便用力懊惱地捶了捶腦袋。
怎麼總是在哪都隨便睡着了?
掀開被子,撐起身子,去浴室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了些,她這才走向門口,伸手打開房門。
然而打開房門的瞬間,一道男人壓迫性的身高登時出現在她面前,屬於他身上那種清洌夾帶着淡淡菸草味的氣息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