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航的目光溫潤,卻透着不同於常人的堅韌和智慧,他太聰明,也看的太明白,這樣的人往往最痛苦。
凌筱筱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目光保持平靜,過了半晌纔開口。
“你知道嗎,如果我先遇到的是你,我應該會毫不猶豫地和你在一起,可惜,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如果,你也好江明城也好,你們的家族都不是能夠容得下我的,況且我現在不能只爲自己考慮,所以……”
“所以你就選擇推開我,犧牲我的感情,傷透我的心?”
白子航看着凌筱筱,語氣很平淡,但是眼底卻蓄積着一絲絲化不開的愁緒,這個丫頭要是能蠢點兒多好?
“我……”
凌筱筱沉默了,她覺得一直拒絕白子航肯定不行,況且他現在爲了她已經失去了太多的東西,她怕自己承受不起這樣的愛,也怕自己會一點點的彌足深陷。
一個人的一生會愛上多少人,她不知道,可是她卻知道自己看到白子航的歡喜,每一次見到他心情都會莫名的變好,以至於他生日那天第一次吻她,她根本沒有反抗……
她心底是喜歡白子航的,不管她怎麼掙扎,在對夜天佑愛與痛的邊緣徘徊,她心裡已經有了白子航的一席之地。
白子航見她似乎陷入沉思的眼神,輕輕的嘆了口氣,突然又笑得像只狐狸一樣,溫熱的手放在她頭上輕撫,輕輕的把她抱起來圈在懷裡,像是在安慰家裡的小貓。
“別想那麼多,傻丫頭,就算是我想怎麼你也不會是現在,好歹我們認識也半年多了,這點信心你還是要有的。”
“噗……”
凌筱筱被他都笑了,擡手想掐他的腰,想到他身上的傷又收了回來,點點頭:“嗯,必須信。”
白子航抱着她,一直到這會兒纔有功夫仔細的看她,因爲是在家裡,暖氣很足,所以凌筱筱只穿了見寬鬆的厚棉質裙子,平直的大一字領露出來精緻的鎖骨,凝脂般的肌膚看起來惹人瞎想。
幾乎是立刻,白子航就覺得胸口有一團火在燒,身體也開始不受控制,他手指關節微微鬆開了抱着凌筱筱的手,無意識地咬了下脣。
凌筱筱見白子航不說話,側過臉去看他,才意識到發現白子航的臉正貼在她臉上,脣色蒼白看起來很痛苦。
她有點慌了,轉過身仔細地打量白子航,語氣也顯得有些急促:“你身上還有傷嗎?在哪裡我看看。”
白子航被她說得一愣,隨即渾身僵硬起來,眼神也有點不太自在,蒼白的脣微微動了動,突出哪裡兩個字:“沒有。”
這種騙三歲孩子的話凌筱筱自然是不信,轉身拽了拽白子航的衣領道:“脫了衣服我看。”
白子航有點無奈但是鑑於這會兒他的不對勁又不敢推開她,只能由着她拽着自己的襯衫領子,兇巴巴的瞪着自己。
“剛纔不是脫過了嗎?怎麼你還沒看夠嗎?不如我都脫了給你好好看看?”
白子航笑着說,語氣透着幾分玩味,但是他蒼白的脣卻半點沒有好轉,看的凌筱筱不禁狐疑起來。
確實,剛纔他脫了衣服了,她沒看到別的地方還有傷,看他身上的瘀傷也不至於疼的臉色都白了……
眼神不由自主地往他腿上掃,然後凌筱筱頓時尷尬起來,臉也有點紅,自覺地從白子航腿上下來就往門外走。
“我餓了,去廚房找點吃的,你想吃什麼?”她的語氣很輕鬆,但卻沒有回頭,她不想彼此都搞得很尷尬。
雖說她沒有很在意某些事情,但是她畢竟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如果白子航不是因爲傷得太重臉色那麼難看的話,那就只有另一種可能了……
“都好。”
白子航見她逃一樣的跑出門去了,臉色才稍微好點,心想他以後還是離她遠點兒的好,不然容易惹火燒身……
窗外的雪無聲地下着,凌筱筱在樓下磨蹭了很久,端了餅乾和一些熱豆漿纔上來,雖然她的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但是心裡還是有點鬱悶。
“我來吧。”
白子航接過她手裡的盤子,眼神朝沙發上一瞥,“過去坐着,以後這種事情就不要自己做了,使喚別人來做。”
凌筱筱“嗯”了一聲,乖乖的在沙發上坐下來,踢了腳上的拖鞋縮進了毯子裡,看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是凌晨四點了。
白子航把托盤裡的東西一一放在桌上,然後又倒了兩杯熱豆漿,加了糖遞給凌筱筱:“不困嗎?白天怎麼睡了一天?”
凌筱筱接過杯子,眼底卻多了幾分痛色,回憶像潮水一樣鋪天蓋地地朝她涌過來,一點點的將她淹沒。
“下午,家裡來了個客人。”
白子航的手一頓,擡眼看凌筱筱,眼底都是疑惑,夜天佑那個時候還在被他們狂揍呢,不可能是他找來了,那麼又會是誰?
“你在這裡有朋友嗎?是什麼人惹了你生氣讓你不開心?”
維護寵溺的語氣,和他不動聲色的話都讓凌筱筱覺得窩心,她本來不願意說這件事的,只是現在她卻覺得說出來也沒事,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她早就已經放下了。
“這個莊園原來的主人,你讓江明城買下這個莊園的時候,應該瞭解過着宅子原來的主人吧。”凌筱筱喝了口豆漿,倚靠在大抱枕上,拉了拉身上的毯子,看樣子確實一點兒都不困,但是情緒卻不太好。
“嗯,原主人是當地的貴族,有百分之七十五的華夏國血統,她……”
白子航的目光突然轉向凌筱筱,他當時只是匆匆地看了一眼,只覺得那個女人很眼熟,現在一想,臉色都立刻變了。
“你猜的沒錯,她是我母親,十一年前拋棄了我的生母。”
凌筱筱諷刺的笑了笑,眼睛似乎又開始模糊了,突然覺得屋子裡有些冷,縮進了毯子裡。
溫熱的大手突然伸到她面前,強勢地把她帶進懷裡,白子航的聲音也多了幾分沙啞,“筱筱,想哭就哭吧,我在這裡陪着你,一直都陪着你,別怕。”
柔軟的聲音、壓抑的情感,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下來,她以爲她不在乎了,可是心裡卻還是很痛,被最親的人拋棄,然後一次次陷入不堪的人生。
“白子航,這也是我不能接受你的原因,不管我有多恨夜天佑,我都不會拋棄我的孩子,我不會像那個狠心的女人拋棄我一樣,我做不到。”
凌筱筱低着頭,把臉埋在膝蓋上,她終於還是說了這些話,原以爲她一輩子都會不會對白子航說出來,可是她居然說了。
“嗯,我知道你是這麼想的,筱筱,你以後的生活還有我,我會一直陪在身邊,別怕。”
白子航的聲音很低,似乎想起來一些別的事情,曾經他和子櫻也痛苦地生活過一段時間,父親失蹤三年,母親去世之後,大家族內部的傾軋鬥爭,險些要了他們兄妹的命……
凌筱筱也許是被他的話嚇到了,難以置信地擡頭看他,抹了下臉上的眼淚,“你是不是腦子壞了不好使啊?我都說的那麼明白了,你還是不死心嗎?”
白子航看着突然啊惱了的凌筱筱,不僅沒生氣反而抱緊了她,嘆了口氣輕聲地笑了起來:“筱筱,你還真把我當白癡嗎?”
“……”
凌筱筱突然就閉嘴了,她覺得像白子航那麼驕傲的男人,不管心裡對她有多深的感情,或者有多愛,驕傲如他這樣的人都接受不了別人的孩子,況且這個孩子的生父還是夜天佑。
大家族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她雖然不懂,但是她卻知道其中的厲害,江明城和白子航都提醒過她,所以她很清醒自己要跟他們保持距離。
“凌筱筱,我愛你,也愛你所愛的人,我不是個濫情的人,但是我說的話沒有半點假,如果你願意,我會對他如己出,會接受在你心裡他永遠是第一位,自己是第二位,這是和你血脈相連的孩子,誰都沒有權利剝奪。”
白子航的聲音很低,沒有隱忍和妥協,也沒有痛苦和無奈,彷彿這個孩子是從石頭裡蹦到凌筱筱肚子裡一樣,每個字都真誠坦然,震撼着凌筱筱的心。
他說她愛她,他說他也會愛她的孩子……
震驚、複雜、掙扎、彷徨、猶豫,彷彿只是瞬息之間,凌筱筱的眼底已經流走了太多的震撼,白子航其人完美得讓她都覺得心酸,他這樣一個人,何必苦苦地追着她不放?
“白子航,你會遇上更好的人,我……唔!”
她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已經被他用脣堵住,溫軟的吻不像之前在他生日的時候那麼炙熱,多了幾分柔情繾綣,就像纏繞在她心上的柔軟枝葉,開出繁茂的花朵。
他的手輕輕的擁着她,沒有用力禁錮也沒有束縛,甚至只要她輕輕的一推就能避開他的吻,可是她卻沒動。
蜷縮在沙發上的凌筱筱忽然閉了下眼,她是個缺愛的孩子,她渴望有人愛她,即便在一次次原諒夜天佑之後又一次次地被他傷害,她任然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真愛……
緊緊攥着毯子角的凌筱筱手心裡突然一空,她下意識地睜眼卻看到白子航輕笑一聲,只是呼吸間她就已經靠在了沙發角上的大抱枕,白子航側躺在她身邊,籠罩在她上半身上。
這一秒的變故緊張得凌筱筱手心裡都是汗,她雖然知道白子航不是沒有輕重的那種人,但是她卻下意識地推了他一下,被她這麼一推白子航卻出乎意料的立刻倒在了一邊,頭卻直接撞上了沙發角,發出“嘭”的一聲悶響。
“白子航!”
凌筱筱爬起來跪坐在他身邊,俯身把他的臉轉過來,仔細的看着他頭上被撞的地方,“撞疼了吧?你笨嗎?不會躲開嗎?”
白子航只是低聲笑着,見她着急的樣子不說話也不回答,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衣領,凌筱筱猝不及防,一下子撲進了他懷裡。
面對面,眼對眼,鼻尖貼着鼻尖。這真是個考驗人強大意志力的姿勢,也絕對是撲與反撲的經典動作。
只是,凌筱筱現在根本笑不出來,她臉上寫着後悔兩個大字,一張尖尖的小臉糾結的要死,都是因爲剛纔白子航吻她她沒有拒絕惹的禍,現在可好,禍水東引惹火上身了……
“頭好疼,你給我揉揉。”
白子航撅着嘴笑,眼神帶了幾分狡黠,卻也不敢再欺負她,他怕自己太過分,她就被嚇得立刻溜走了。
“嗯。”
凌筱筱沒動,趴在他懷裡給他慢慢地揉着額頭,碰的挺響的一聲應該還是很痛的,但是白子航卻一聲都沒叫。
白子航乖乖的躺着不動,眼睛卻凝視着凌筱筱的臉,果凍色的脣透着幾分晶亮的水色,眼角有點紅,應該是之前哭過的原因,,微微上揚的脣似乎在笑他笨……
“有點紅了,我給你拿藥擦擦吧。”
凌筱筱被他看得不自在,直起身來,她不知道自己喜歡白子航,但是喜歡卻不是愛,她對他的情感遠遠沒有他對自己的感情來得炙熱,如果時間能改變一切的話,她願意去嘗試。
嘗試着忘掉那個讓她痛不欲生的男人,嘗試不在午夜夢迴的時候讓她心痛得無法呼吸的男人……
“別動!就讓我抱一會兒吧,就一會兒。”
白子航見她又要找藉口溜走擡手攬了下她的腰,眼底的期待有幾分讓人心疼,凌筱筱點點頭,轉身平躺在他身邊,微微閉上了眼。
“我困了,睡會兒。”凌筱筱閉着眼,心裡卻在對自己說,如果你覺得害怕,至少還有人關心你護着你,所以你不用害怕,坦然地面對這一切吧。
“嗯,睡吧。”
白子航看着她,給她順了下臉上的碎髮,拉過來毯子把凌筱筱裹起來,然後輕輕的摟着她閉上了眼。
他曾經抱着她徹夜輾轉無法入睡,可是今天他卻能抱着她安心的閉上眼熟睡,是什麼讓他能在她身邊心無雜念?
因爲他愛上了她。
徹夜未眠的睏倦悄然席上心頭,凌筱筱閉着眼幾乎是立刻就睡過去了,暖洋洋的光線透過透明的窗簾照進來,帶來些微溫暖的溫度,一轉眼就到了中午。
“砰砰砰砰……”
一陣大力的敲門聲響起來,吵醒了還在熟睡的凌筱筱,她恍惚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白子航的笑容。
“早!筱筱。”
白子航支着下巴看她,凌筱筱平躺着衝他笑了笑,視線卻不由自主的轉到了“嘭嘭”直響的門上……
“江明城在外面嗎?”
凌筱筱揉了下眼準備起來開門,雖然她跟白子航什麼都沒有,但是她昨晚確確實實撒謊了,她下樓拿餅乾的時候撞上江明城,撒謊說白子航回房間睡覺了,她餓了找點吃。
心虛的感覺幾乎是一瞬間就涌上了心頭,凌筱筱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撒謊,也許是因爲他那雙和夜天佑過分相似的眼睛,她的謊話幾乎就脫口而出了……
“我去開門吧,你躺會兒,彆着涼。”
白子航按住凌筱筱的肩,把毯子往她肩頭拽了下,讓她平躺在沙發上然後才朝臥室門口走去。
“白子航!你給老子滾出來——”
江明城的怒吼聲幾乎讓整個城堡都聽得清清楚楚,好在很多人聽不懂華夏語,不然這一大早捉姦的戲碼就會讓凌筱筱丟人丟到姥姥家……
“嘶……”
剛好走到門口的白子航也被他吼得一陣無語,揉了揉被近距離摧殘的耳朵,緩了半天,白子航才把門打開,不過只是拉開了一條縫,然後說出來十分欠揍的三個字。
“你找我?”
江明城以爲凌筱筱現在是孕婦,至少白子航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對她動手動腳,再者白子航也不是那麼禽獸的人,可是他今早見兩個人都沒起來,實在覺得奇怪才衝進了白子航的房間,發現裡面更本沒人!
“你真敢……”
白子航皺了下眉,看着江明城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立刻明白他誤會了什麼,讓他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傢伙的想象力還真豐富。
“我怎麼了?你一大早跑到別人房門口砸門,你真敢。”
江明城見他居然不掩飾也不否認,臉色更難看了幾分,想了半天才恨恨地說:“你丫是不是人啊?她現在懷孕呢,孩子只有兩個月不能隨便亂來,我真沒想到你這麼禽獸不如的,真那麼缺女人我怎麼二十年沒見你找過?”
“呃……”
白子航的臉黑了,裡面沙發上的凌筱筱臉更黑,她默默地把毯子拉到頭頂,準備裝死,跟江明城這種人說話,心臟不好的人可受不住。
“我說的不對嗎?你好歹等一年不行嗎?這麼色急地非要交代你的第一次,不覺得時間地點都不對嗎?”
江明城越說越來勁,白子航一直在磨牙,終於忍無可忍地站到了房間外面,“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你說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