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裡來回迴盪的腳步聲聽起來很空曠，夜天佑他們只是幾十個人，但是卻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控了整個實驗基地，因爲這裡面美人反抗。
雲連停在鏡面房間的外面，刷了一下自己的指紋，玻璃門發出“滴”的一聲，無聲地打開了。
“人就在裡面，老爺子只是借她的血清救人，並沒有對她做什麼，不信你問她？”
夜天佑擰着眉，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把雲連推給旁邊的人之後，單獨進了房間。
“滴！”
玻璃門再次關上，外面的雲連臉上只有滿不在乎的笑意，也不看周圍那些陌生的特種兵，只是悠然自得地挨着門口的椅子坐下來，開始閉目養神。
若曦現在應該已經走到邊界了，零一會帶着她上火車回華夏，然後輾轉回到凌雲鎮，最近四天她的飲食裡一直都有那個藥，只要假以時日，她就會相信自己給她編造的美好過去，完全地成爲被家人拋棄的那個女孩兒，成爲他一個人的雲若曦……
冰冷單調的白色房間內，夜天佑的目光始終盯着牀上的人，但是卻沒什麼動靜，似乎是睡着了？
“筱筱……”
低沉沙啞的聲音透着幾分激動，他知道她最近身體很虛弱，所以每天睡眠時間長一點也很正常，但是他現在看到她就在自己面前還是覺得很不真實，心裡的糾結情緒也沒有釋懷。
葉珊玉並不知道夜天佑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因爲擔心被發現破綻，所以她事先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現在真的已經睡着了，只要她看起來很虛弱，就不會在第一時間被發現破綻。
“筱筱，我來了。”
夜天佑走過來，看着病牀上睡着的人，心裡的緊張感卻越來越強，爲什麼見到人之後，他心裡的擔憂仍然沒有減輕？
牀上的人正在熟睡，臉色蒼白並且皺着眉，夜天佑見她真的睡着了，抿着的嘴角慢慢地鬆開，然後給她也掖了下被子，轉身出去了，因爲裡面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處理。
“滴！”
雲連閉着眼睛沒動靜，他知道夜天佑暫時不會發現任何破綻，因爲葉珊玉模仿凌筱筱已經三年多了，每一天她的言行舉止和一顰一笑都是按照凌筱筱的樣子來做的，她就是凌筱筱！
“先把人押到房間裡關着，等我回來處理。”夜天佑看了一眼雲連，見他臉色平靜得可怕，不由自主地皺了下眉。
如果說他們父子四人沒有二心的話，他們這麼多年給老爺子賣命圖什麼？可是如果他們父子四人有異心的話，他們今天卻沒有趁着雲老爺子最虛弱的時候動手，而是選擇不抵抗……
似乎這一切都很可疑，但是卻抓不到問題的關鍵！
夜天佑皺着眉大步走進最後一層實驗室，沒有任何阻攔直接走到了雲老爺子的搶救室外面，雲慕錦的目光越來越暗，透着幾分猩紅的色澤，在炙熱的燈光下閃爍開來……
“媽，怎麼樣了？”
唐心雅轉頭，輕輕的搖了下頭，裡面的冷凍實驗已經接近尾聲，但是二戰時期俄國冷凍的超能戰士成功復活的也只有百分之一而已，方枚心只是個普通人，幾乎是不可能活過來的……
至於老爺子，癌細胞早就擴散到了全身，他能撐到現在都已經是個奇蹟，這一次恐怕是不行了。
“筱筱找到沒？她好不好？”
雲慕錦轉頭問夜天佑，他心裡雖然悲慟但是卻不糊塗，他們過來的第一目標是找到女兒，第二纔是看老爺子最後一眼，畢竟老爺子的病不是一兩天了，已經過了那麼多年，他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她沒事，只是睡着了，不用擔心。”
夜天佑立刻答道，他知道雲慕錦現在心裡肯定也想知道個結果，不管怎麼樣，雲老爺子努力了二十五年，如果真的能讓筱筱的奶奶醒過來，也不是件壞事。
“那就好……”雲慕錦的眼睛又回到了正在搶救的雲老爺子身上，帶着晦暗的微光。
他們父子反目二十多年，幾乎從來沒有互相關心過，連句好聽的話都沒說過，他以爲自己有足夠的理由恨他，因爲他冷血無情，母親去世後都不願意讓她葬在雲家的祖墳裡，可是到現在卻發現，他只是誤會了他，雖然他們從來沒有互相溝通過……
“嘭！”
急救室的門被推開，一名年輕的醫生衝出來，看雲慕錦的臉色很不好，說話也語氣很急躁。
“老爺子恐怕不行了，想跟你說幾句話。”
雲慕錦的臉色突然變得沒有血色，茫然地跟着醫生進了急救室，心裡像是猛地被人抓住，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戴着呼吸機的雲老爺子看起來衰敗異常，花白的頭髮一點兒也不像之前咄咄逼人的那個身居高位的老人，他躺在急救病牀上，視線卻始終沒有從裡面的玻璃室裡收回來，似乎裡面的手術已經完成了……
“慕錦……”
雲老爺子轉過頭來，看着雲慕錦的臉，這是二十多年以來，他們父子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說話，或者是第一次認真的說話。
“爸，我在。”
雲慕錦的眼神也從不安變成了痛苦，他知道他即將要失去什麼，他也知道老爺子本來身體就不好，年紀也大了……
“讓我進去裡面，我想再、等等……”
雲老爺子艱難地轉頭，目光凝視着裡面的那個房間，按理說解凍已經完成了，如果成功的話人應該很快就醒了，他還想再等等看。
“好，我推您進去。”
旁邊的醫生還想說什麼被雲慕錦的眼神制止了，將死之人，滿足他最後的心願並不是什麼壞事，況且他也希望奇蹟真的發生。
唐心雅也從外面跟了進來，堅定地站在雲慕錦身邊：“我陪你們進去，天佑你回去照顧筱筱吧。”
“好，我在外面等你們。”
夜天佑點點頭離開了，這種時候沒有誰會好奇死人是不是復活，也沒人會去想怎麼報仇，讓他們多說兩句話纔是好的……
人死燈滅，一個人的內心需要怎樣的強大才能夠被兒子誤會的情況下沉默的努力二十多年？
從當年雲慕錦和唐心雅被迫分開的時候起，雲老爺子想要的大概就是他們的孩子，他知道如果讓唐心雅嫁進雲家的話，他永遠都沒有機會把筱筱帶進實驗基地，所以他想盡一切辦法破壞他們的婚姻，爲了得到筱筱的血清做實驗……
至今爲止他還記得很清楚，他第一次在實驗基地見到那個瘦小的大眼睛女孩兒的樣子，她並不驚恐也不慌張，只是好奇地看着外面的花花草草，然後問他今天我們能見到爸爸媽媽嗎？
他早已經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回答她的話，可是他卻一直沒有找到她，雲老爺子費盡心思隱藏她的行蹤，只是命運給他又一個見到她的機會，讓他們重新遇見。
儘管，那樣的相遇算不上是什麼好事，不過這些又有什麼關係？
他還是找到了她，他們會一直在一起度過短暫的一生，他們會一直幸福……
“三少，怎麼樣了？”
蘇然忍不住打斷了夜天佑的沉思，因爲夜天佑站在嫂子房間門口已經大半天了，他們都不知道里邊的情況怎麼樣，增援的人也已經到了。
“裡面沒事了，把雲慕鋒父子四人控制起來等着他們出來再說吧，我看看筱筱醒了沒。”
夜天佑的心情仍然很壓抑，不知道是因爲雲家的事情還是別的什麼，總之現在覺得很不舒服，有一種隱隱作痛的錯覺。
……
風雪漸大，從上車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小時，皚皚白雪覆蓋了一層又一層，根本看不見路面。
凌筱筱突然醒過來，捂着心口大口的開始喘氣，窒息感撲面而來，哀傷蔓延到她周身的每一個細胞，讓她忍不住想去深究原因，卻總是以頭痛收場。
“喝口水吧，天冷了容易頭痛。”
零一把保溫壺遞過來，頭兒吩咐過他要照顧好若曦小姐，雖然他不喜歡女人，覺得女人都是麻煩和禍水，但是他沒有選擇。
“謝謝。”
凌筱筱結果保溫壺慢慢地喝着水，眼睫毛上已經凝結了一層水霧，車子裡溫度很高，但是仍然能感覺到外面寒風凌冽，尤其是她貼着窗戶坐的時候，溫度明顯不同。
“在過一會兒就到火車站了，上了火車就不會這麼冷了。”
零一繼續解釋道，他見她縮在椅子上靠着，整個人看上去很小，像一隻冬眠的狐狸，再怎麼聰明也還是很弱小。
“嗯，謝謝。”
凌筱筱點頭道謝，她不習慣接受別人的贈與，雖然她明白這個零一隻是聽命行事，但是她仍然尊重他。
零一詫異了一下沉默了，轉頭看向外面的茫茫雪地，心裡也蒙上了一層灰色。
這麼多年來，好像從來沒有人對他這種人說過謝謝，他是個殺手，不管他殺人的技術怎麼好，他的命都只屬於主人，儘管雲連說過以後她就是自己的主人，可是他知道他仍然是聽命於雲連的，不然雲連也不會讓自己在她的食物裡面下藥。
修改她的記憶之後，她真的會快樂嗎？
凌筱筱見零一不想跟自己交流，也識趣的閉嘴了，雪地裡行車很慢，迷迷糊糊地她又睡了過去，等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停了。
“小姐，該下車了。”
零一恭敬地把凌筱筱的裘皮大衣遞過來，雖然她現在的打扮一看就是個男孩兒，但是他仍然叫她小姐，他是雲家養的殺手，對待雲家的小姐理應這麼尊敬。
從溫暖的車裡出來，冷風瞬間吹透了身上的衣服，凌筱筱一邊蹦躂着跑進候車室裡一邊嚷嚷：“我們在北極嗎？”
“不是。”
零一嘴角抽了抽，趕緊跟上去，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空無一人的車站裡，房子立刻隔絕了外面的寒冷。
凌筱筱發現他們在的地方是個小車站，看樣子大概就是長途火車的過路站之類的地方，也就是說他們要輾轉去雲連說的那個地方，也許需要很久……
“咱們去凌雲鎮要多久？路上會不會被凍死啊？我餓了。”
零一眨眨眼，安靜地看了一眼凌筱筱，轉身去給她買吃的了，他覺得要是每天都跟她呆在一起的話，自己會被逼瘋的。
凌筱筱四處看了一眼，發現他們應該還在境外，於是心裡好好地開始策劃入境之後的逃跑計劃，雖說零一是個厲害的殺手，不過現在快要過年了，等他們入境之後，她在火車站藉口去廁所肯定能溜走……
只是，她溜走之後呢？
她纔不會傻到帶着雲連給她的手機和卡，既然要逃走，肯定要想好後路斷絕後患，沒有身份證沒有錢，她要去哪兒做什麼找誰？
這真是個有深度的問題，有深度得她立刻有頭疼了起來，完全想不到要怎麼解答，也不知道她逃走之後能做什麼……
“趁熱吃吧，還有十分鐘上車。”
凌筱筱低頭一看，胃裡的饞蟲立刻就被喚醒了，零一端着一盒方便麪，另一隻手裡還有一個報紙包着的小土豆，上面點綴着綠色的茴香，泡麪裡還有烤腸，讓人食指大動。
她剛把泡麪往嘴邊送，突然想起來旁邊還有個人，於是象徵性地問：“你不餓嗎？要不你吃土豆吧。”
零一詫異了一下然後搖搖頭：“我不餓，你快吃，還有八分鐘。”
凌筱筱的臉瞬間就黑了，她果斷地把報紙包着的小土豆捲起來塞進大衣的口袋裡，然後低頭猛吃泡麪，一邊吃一邊想這大概是她吃過的最美味的烤腸和泡麪了吧？雖然她根本不記得自己以前吃過什麼……
零一看着面前熱氣騰騰的麪碗在三分鐘之內變成了空的，甚至連湯都不剩了，忍不住笑了笑，若曦小姐有些時候真不像個女人，或者說她不是個矯情的人吧。
果然，火車準點，他們也順利地上了車，臥鋪車廂人不算多，她直接在上鋪躺下來，閉着眼睛想事情。
因爲她白天睡得已經夠多了，這會兒雖然是半夜卻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不知道她心裡在惦記着什麼？
是雲連那個神秘的老相好嗎？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呢？
“零一零一，你睡了嗎？”
凌筱筱轉身趴在牀上，把腦袋伸到下鋪的上面，黑乎乎的車廂裡她的影子晃來晃去的，如果是一般的人肯定以爲鬧鬼了。
“沒有，怎麼了？”
零一立刻坐了起來，他在外面從來都不睡覺，現在帶着個人更加不敢睡了。
“我們入境之後還要換幾次火車？”
她想打聽一下行程然後挑一個人流量最多的地方逃跑！
“入境之後坐飛機走，沒關係。”
零一看着她，雲連給她的身份證上是特殊身份，不管做飛機還是火車都不會被查，況且，只要葉珊玉沒被識破，雲家和夜家都不會有動靜，藏一個人實在是太容易不過……
“啊？”
凌筱筱的眼睛立刻睜圓了，因爲她想逃跑的方案似乎一瞬間就泡湯了，不過她心裡似乎也沒有特別的心痛，畢竟她還沒想好逃走之後去哪裡，怎麼做才能保證不被抓回來？
“因爲專機太引人注意了，所以若曦小姐只能將就一下，您有什麼需求儘管跟我說，我都會盡量滿足。”
零一以爲她是不滿要坐飛機的事情，以前葉珊玉就總是挑三揀四的，他們那一羣人沒有一個不被她數落……
“呃……有什麼需求都可以嗎？你真不怕我把你賣了啊？”
凌筱筱不厚道地笑了笑，這個零一隻會板着一張殭屍臉，實在是很煞風景的事情，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她現在這待遇似乎真的像是雲家的小姐，只是很多事情還是怎麼都說不通……
哎！
沒記憶也不見得就真的沒煩惱，起碼她現在已經快要煩死了，腦子空蕩蕩的感覺很難受，連帶着她的心好像也空了！
“若曦小姐，我是有人權的。”
零一見她臉上惆悵起來，只能咬着牙說完這句話，然後提醒道：“你要是再不上去好好躺着，就要掉下來了。”
“啊？啊！”
凌筱筱尖叫一聲，然後立刻滾回去躺好了，她心裡悲哀地嘆了口氣，覺得她還是先養好身體，再打算逃走的事情吧，不然，很容易被人再次賣了……
半夜四點，實驗基地。
夜天佑呆在沙發上，目光時不時地掠過牀上虛弱的人，他問過這邊的負責人，這幾天筱筱確實只是被抽了血，但是很奇怪的是，從他們到這裡的時候她就一直沒醒來過。
最裡面的急救鈴始終在響，雲慕錦和唐心雅也沒出來過，但是人沒出來，就說明雲老爺子還活着。
一切似乎都算是完美，但他的心爲什麼總覺得不安寧？
“蘇然！找個可靠的醫生來給筱筱檢查一下血液是否異常，我覺得她不對勁。”
夜天佑的聲音讓裝睡的葉珊玉心裡一驚，她原本想裝睡捱到回去再走打算，可是現在似乎……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