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蘭楨自己也搞不清楚怎麼就來到了這裡,好像心情不開心就像靠吃的發泄,這已經成爲了她的一種習慣。
寒風貫進食堂,又被裡頭的溫度暖化,化成一汪水,糊在玻璃上。
正值月考結束,許多同學直奔食堂就是爲了圖口熱的吃食,因此排在紀蘭楨前頭是人頭攢動了。
很多同學還沒來得及從考完試的興奮感中走出來,一個個多半都是在對答案。
紀蘭楨咬着脣,一聲不發。
那股想要暴食的慾望卻愈加明顯了。
好不容易排到紀蘭楨,面對舉勺子舉出指點江山意味的食堂阿姨,她鬼使神差點了兩個自己平時從沒碰過的菜。
油燜茄子和炸雞,高熱量的對對碰。
阿姨或許是體恤剛從考場拖着沉重步伐的學生,下手比往常豪氣很多。而紀蘭楨一拿到沉甸甸的餐盤她就後悔了。
雖然還沒入口,卻已經開始爲即將攝入的熱量而憂懼。
此時此刻紀蘭楨只想躲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把餐具裡的所有食物全部消滅乾淨。
她跟着人羣挪動腳步,展眼看卻發現到哪都是壓壓一片的藍雲。
轉過角落,兩個在角跟竊竊私語的女生就卡在那裡。就差那麼一點她就要跟她們撞個滿懷,幸好她眼疾手快硬生生剎住了腳。
然而那兩個背對她的女生並不知道剛發生的驚險一幕,只專注私語:
“我肯定她頭髮染過,有點紅色。”
“真挺騷的,”另一個女生撇嘴: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她初中就搞這些東西了”,頓了頓:“到現在也不就還這樣。”
“你知道那個鄭麒吧,聽說就是她緋聞男友……有了鄭麒還不滿足,還養這個備胎呢哈哈。”
這兩個女生談論的對象,長髮微卷,坐在前面的長凳上,一個人在吃午飯。
就算沒看到周童童,紀蘭楨已經反應過來她們說的是誰。
她一下真火了,手上餐具“哐當”一聲砸在石面上。那一聲一定非常響,如此嘈雜的食堂霎時死寂一片,幾乎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這一小塊上。
原來是飯碗打翻了啊。無關者一眼明瞭,食堂這鍋開水又重新沸騰。
不過前面的可嚇得不輕,兩人立馬各自跳開,一個手上湯都潑出去大半。
”你幹什麼?!“
兩個人站在原地心安理得地等對方道歉。
可是這個女生卻只冷冷地看着她們,眼裡像是含了一塊冰:
“背後討論別人,有意思嗎?”
兩個女生驚得冷汗都要冒出來了:”你誰啊你?“
”你管我是誰。“紀蘭楨握緊拳頭:“你們說話,嘴巴放乾淨點。”
她不能忍別人對自己朋友的詆譭。
她們不瞭解周童童,都不知道她對她毫不造作的袒露真心,不知道她平時嘻嘻哈哈有多單純可愛,不知道她是那麼好的一個人。
紀蘭楨這麼一想,就越覺得這些話的粗俗難聽。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老黃女朋友——“其中一個不服氣嚷嚷。
另一個看起來比較膽小:”算了算了,她不一定知道老黃是誰。“
紀蘭楨被這兩個一說一唱竟然逗得露出酒窩。
好像就是跟鄭麒一幫人接觸以後她膽子大了不少,這種明顯的威脅現在入她耳朵就好像是在講笑話。
”你笑什麼?“
這個場合笑讓人覺得毛毛的,特別是這種似乎天真無害的女生。
”她笑你不知道她是誰。“
一個聲音自紀蘭楨背後響起。
剛纔兩人談論的焦點周童童冒出一個頭:”還老黃,她是鄭麒女朋友你知道嗎?“
周童童說着就攬過紀蘭楨肩膀。
”鄭麒女朋友?“
還是鄭麒緋聞女友周童童親口說的?
這個信息量太大,二人面面相覷。
尤其是那個自稱是”老黃女朋友“的人,看得出來她搽了淡淡的粉,但是由於表情過於扭曲顯得跟她的妝容非常不服帖。
女生鐵青着臉:”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周童童聳聳肩:”我周童童從來不開玩笑。就是我有必要提醒你。“她頓了頓,眼光有點傲慢地從女生頭上掃到下:
“我哥可是很寶貝他女朋友的,你就不一定了,所以我勸你還是快點走吧。”
周童童說完這話,就感覺到臂彎裡的紀蘭楨身體一僵。
於是她旁若無人地同她笑嘻嘻:“噢,我是不是忘了,你們倆現在還處於保密狀態?”
女生臉上真的再掛不住。她要說的話似乎都被周童童給堵死,連發幾個“你”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還不走?”
周童童聲調往下降了幾個度。
女生被同伴拱了兩下,有點忍氣吞聲的樣子。
她嘴巴里發出“你等着”三個音節,然後就被連拖帶拽走了,走前還幹瞪了一眼紀蘭楨。
“你看背影,她們像不像被夾着尾巴跑的老鼠啊哈哈哈哈。”
周童童樂不可支。
紀蘭楨卻直盯着她:“童童,這是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你還有這樣霸氣的一面。”
跟平時笑鬧的她截然相反的氣場。
周童童繼續“哈哈哈哈”:“那是因爲看哥和胖子裝逼裝的,拿來嚇唬人你看多管用。”
紀蘭楨:......
這麼回事。
“不過做人嘛,總該要那麼硬氣點這樣別人纔不敢隨便欺負你。剛纔你那聲笑屬實就拿捏到位了。”
紀蘭楨心想自己沒告訴她是因爲那個話說得的確很搞笑。
“不過你怎麼和她們槓起來的?”
周童童邊把紀蘭楨引到她坐的位置上邊問。
“只是我不小心撞到的。”紀蘭楨掐頭去尾地回答了這個問題。她並不是很想讓周童童聽到那些閒言碎語。
童童長舒一口氣:“那就好,她們是我們班上的,平時嘴巴可碎了。我還以爲她們要搞你呢。”
紀蘭楨沒再說話。
就剛纔那麼一瞬,她倒真得很想搞她們。
“你今天打了什麼菜啊?”周童童把話題岔開了。
紀蘭楨回神,中間來了這麼一段插曲,原本想要暴食的衝動此刻竟然像重新陷入昏睡的野獸般。
紀蘭楨開始冷靜了許多:
不就是一道數學題算錯了嗎?不就是分考得不夠高嗎?
那又怎麼樣,過去的事情已經變成了定局,變成任憑你現在怎麼逃避都躲不開的現實。自己又何必折磨自己?
遭受痛苦的人是自己,還會讓身邊親近的人難過,而唯一開心的,會是站在對立面的敵人。
就像剛纔的女生,像祝繁、苗妙妙她們,而這跟她本來的意願明明背道而馳。
旁邊的周童童渾然未覺,已經拿出筷子夾菜吃出一副滿足樣子了:
“蘭楨,你嚐嚐這個茄子,燒的很入味耶。”
紀蘭楨“嗯”了一下,抽開筷子。
她記起鄭麒前段時間告訴她的,要好好吃飯就要建立起一個正向的思想觀念。
來自朋友的期待,去感受食物本身的味道,以及......去正確認識食物的意義。
那只是食物,是充飢的手段,是必需品,卻不應該是心情發泄的工具,更不是關懷和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