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秀言正寫寫畫畫的筆停住了,躲在一邊排練的其他人早就把目光轉移到了這裡,連鄭麒都放下了手機不再玩遊戲,會議室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周童童心裡早就不舒服,事情發展到這是真看不下去了。
她起身:“你誰啊,在這裡比比劃劃的,最起碼我們秀言沒犯讀錯行記串詞的毛病吧。”
或許是她語氣太沖,或許是因爲今天的周童童畫的煙燻妝氣勢逼人。女生畏縮了一下,但是嘴上沒服軟:
“學姐你這都和什麼人交朋友啊,是我們一中的嘛,一點教養都沒有,學姐你家裡有問題也不要自甘墮落啊。”
“啪嗒”一聲,吳秀言手裡的筆栽倒在地。
周童童聽完人就炸了:
“誰自甘墮落?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學妹其實也編排到了她,可是周童童一點都沒爲自己反駁,率先替吳秀言打抱不平。
可能是注意到會議室裡氣氛凝重,女生開始往史林鵬的方向躲:
“學長…學長你還沒告訴他們嗎?現在全校都知道吳秀言學姐的事情了,教務處都有人去反映了……”
“學妹。”
史林鵬臉色很難看。
其實史林鵬今天的狀態就不是很好,眉頭一直沒揉開,像是有什麼心事壓着得不到紓解。
吳秀言一進門就注意到他的反常了,此刻卻是恍然明白了他表情沉重的原因。
“史林鵬,你到底有什麼事瞞着我們?”周童童走到會議桌前,目光轉向史林鵬,作爲吳秀言好友,她自然也認識他。
史林鵬沒出聲,倒是吳秀言拉了拉周童童。
她想讓周童童別問了。
周童童沒肯罷休,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她身後的吳定國也隨之站起來。
吳定國平日裡嘻嘻哈哈沒個正形,可在這種場合之下,整個人就散發着“敢動老子的人試試”這種死亡感。
兩人氣場一壓,整個會議室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唯有鄭麒那邊傳來遊戲提示音:
“Double kill(雙殺)”“ Trible Kill (三殺)”“UltraKill (四殺)。”
紀蘭楨記得剛纔他一直都是很安靜地玩遊戲,難道是剛剛纔打開的遊戲音效嗎?聽着竟然沒覺得吵吵,反而有種如臨其中、戰鼓烈烈廝殺並起的感覺。
“今天排練差不多就到這裡,大家沒事的話可以走了。”最後關頭,還是史林鵬打破了沉默:“吳秀言,你留一下。”
其餘幾個人拖拖拉拉起身,似乎是想聽史林鵬跟吳秀言的對話。然而周童童和吳定國一左一右,像兩尊凶神惡煞的魔神。
“學長,這件事情跟我們也有關係。”惹事的學妹不甘心錯過接下來的一場好戲,於是向史林鵬提議:“你看他們也都能留下……”
指的是紀蘭楨一行人。
周童童冷笑:
“我們沒教養,你也沒有麼?”
女生怕了那帶刺的眼神,灰溜溜和同伴一起走了。
他們一走,會議室更加安靜了。
“童童,我可以坐下了吧?”吳定國手裡的手機“嗡嗡”震動不停,那是別人組團的請求,撓得他心裡癢癢的。
“你坐你坐,打你的遊戲,從現在開始不準出聲。”周童童一臉不耐煩。
“好嘞。”吳定國如蒙大赦,退到一旁跟鄭麒一同開打。
周童童拉着紀蘭楨坐到了會議桌邊,跟吳秀言緊挨。
吳秀言從其他人走後,就一直悶頭看稿子,此刻她終於把頭擡起來,向紀蘭楨虛弱地笑笑。然後轉頭對史林鵬:“你說吧。”
史林鵬神色複雜,話語在他喉間滾了很久:
“這次詩歌朗誦,你要不然退出吧。”
紀蘭楨心沉了一沉。一旁的周童童差點沒坐住,是她及時拉住了她。
“理由呢?”
吳秀言好像早就料到了他要說的內容,面上竟然一點波瀾都沒起。
史林鵬咬咬牙:“有同學反應你有品德問題,思想覺悟不夠。”
他說完這話,發現會議室很久沒有聲音。
再擡頭,看到纖細單薄的身影,坐得端端正正,被窗簾擋了一半的日光將她的面容照得無比溫和。
像極了初中教室裡,她翻着的畫報上那個優雅得不得了的公主。
“好。”
她就一個字,輕輕柔柔地說好。
“希望你不要太執着這件事,詩歌朗誦佔用的時間也很多,接下來你就可以好好學習了。”
吳秀言仍舊乖巧:“好。”
史林鵬頓了頓:“那就這樣吧。”
“……好。”
吳秀言起身去開門。
“吳秀言。” 史林鵬最終還是沒忍住,叫住了吳秀言:
“那些事……是真的嗎?我不相信那是叔叔會做出來的事,如果你說那些是假的,我也願意相信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眉目是凝重的。
“是真的。”吳秀言彎彎脣,對他笑了一下。
……
其他人跟在吳秀言身後出了會議室。
剛剛關上門,還不等周童童說句“秀言”,吳秀言那邊眼淚“刷——”就下來了。
“你別哭啊,秀言,你別哭啊……”
吳秀言頭埋在紀蘭楨懷裡,周童童急得直打轉。
紀蘭楨手心上、胳膊上感覺熱熱的、又溼溼的。
吳秀言哭得停不下來。
她腦子裡全都是史林鵬,他的問話,他的微笑和皺眉,他眉目堂堂,他說出“那些事”的時候不自然地把眉頭打成結。
他是真的真的全部知道了。
胡娜真的很懂他,他一直都是個很正直的人。
可是,最後的宣判是讓自己最喜歡的人親口向她宣告的。沒有人覺得這樣對她太殘忍了嗎?
吳秀言感覺她背後有溫暖的手掌,一下一下撫摸着安慰着她。
不僅如此,還有周童童繃緊緊的聲調:
“……秀言別哭啊,吳定國你真的煩死了,你別說話!”
“老子說什麼了?!老子屁都沒放一個!”
“你放屁!”
那是她的好朋友們。
那是她還留在一中的唯一意義,她覺得有朋友的力量,會讓她撐過這道難關。
可是直到史林鵬出現的那一刻,吳秀言才真正明白,原來她所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和力量,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哪怕只是他一個懷疑的眼神,就足以摧毀她。
心裡的最後一根弦,到了現在是徹底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