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從對方那裡聽到了誇獎,彼此都顯得心滿意足。
就在這時鈴聲響了三下,緊接着是燈光如潑,滅了。
他們站在黑暗裡,之間距離那麼近都看不清。可是兩個人心裡卻有感應,覺得他們都面向了對方會心一笑。
鄭麒打開手電筒,兩人並肩而出。
“爲什麼你今天會過來?”
她雖然一直都自覺留堂,但鄭麒好久都沒晚上出來串班了。
鄭麒鎮定自若:“還不是因爲某人吃飯心不在焉。”
“我?”
紀蘭楨小小地吃驚了下,原來她吃飯時候的魂不守舍被鄭麒盡收眼底。
夜晚的光線溫柔,校園安靜。遙遙的星輝盡灑,落在鄭麒肩膀上怎麼揮都揮不走。
“嗯,所以是今天的粥不好喝?還是你中午和童童他們…吃得很開心?”
他儘量委婉地提問。
“沒有,是我晚上走神了,所以吃的少。”紀蘭楨對鄭麒不用隱瞞,她摸摸自個兒的肚子:“不過今天中午是挺開心的。”
他見她稍稍舒展的眉心,知道下午周童童沒有謊報軍情。
看來網上說的沒錯,如果有人陪在旁邊吃飯,能多說說多笑笑,的確會讓暴食症患者的進食變成不那麼艱鉅的事情。
當然,要在不激起對方焦慮的前提下,最最重要的是不要刻意去評價她吃得多或者少。
鄭麒暗地裡鬆口氣,也不枉費他昨天晚上對周童童進行的特別培訓。
她現在有笑容,他就覺得怎麼做都值得。
“明天週末,童童和胖子恐怕沒法和你約,下週一中午可以。”他說。
紀蘭楨點點頭,忽然想到周童童告訴她的(11)班週末幾乎沒人留校。
“鄭麒,明天晚上你可以不用和我一起的。”
他打工的地方,週末應該都很忙吧。
他凝視了她好久,終於開口:“你可以嗎?”
“我可以。”紀蘭楨直視他的眼睛。
相信我,我可以好好地一個人吃晚飯。
也許是今夜的月色太亮,也許是她的眼睛溼漉漉的像小鹿一樣。鄭麒別過眼去,擡手,再半空中稍稍停頓數秒之後,輕輕揉了揉紀蘭楨的頭髮。
嗯,觸感比所想的還要柔軟。
“表現乖一點,週一早給你帶早飯。”他聲音比往常要底一度。
紀蘭楨被他摸了摸頭,臉不爭氣地紅了,不過好在天氣夠冷,那點熱度在寒風中消弭得也夠快。
不然紅暈立刻上臉實在就太明顯了。
“我早上不在教室。”紀蘭楨低頭,睫毛像傘蓋一樣均勻鋪開。
“我知道,後山。”
他們剛好也走到後山附近,光影幽幽的,枝椏層疊卻不可怖。
啊,紀蘭楨回想起來了,他們真正的第一次初見。
那天她在樹下早讀,而他從樹上掉下來。
他面容冷冷的,臉色不好看,全身上下繃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哪裡像現在這樣手插口袋在她身邊輕鬆漫步。
也不過是三個月以前的事情,現在竟然覺得遙不可及。
雖然……她還記得第一次見面就因爲提醒他胡文和而露陷,不過鄭麒也沒深究呢。
紀蘭楨想到這裡,偷偷把臉側向鄭麒:
他穿得不算多,紀蘭楨能清晰地看到他面龐流暢的折角,直直延伸到脖子然後隱沒進衣領。他說話或者微笑的時候,那個折角就更加突出。
應該是因爲五官比較立體而且平時笑意都淡淡的,所以總一副不好接近的樣子。
其實不是的,他笑起來眼睛會特別亮,眼角逶迤向上,是帶着一點少年的朝氣和活潑在。
這是紀蘭楨第一次認認真真打量鄭麒。
她無比慶幸有夜幕,是黑夜給了她勇氣,讓她可以這麼肆無忌憚去看身邊人。
鄭麒還是和以前一樣送紀蘭楨到了樓下。
“晚安。”這次是紀蘭楨率先說。
“晚安。”
月色很涼,夜空很亮,他溫柔地道晚安。
昨天晚上睡得很好,紀蘭楨一早起來精神就很充沛。
她如以往一樣去後山早讀,讀完前往食堂準備買早點,卻在雲霧繚繞的窗口前停住了。
她今晚會吃晚飯的,一個人。
一個人。
她有點害怕。
腦子裡在這閃念之間,已經蹦出了好幾種垃圾食品的身影。
她甩甩頭,雖然告訴自己別作她想,但思維還是控制不住地莫名興奮。
紀蘭楨端着餐盤找位子坐下的那一路,她的所有注意力全然不在剛選的食物上。
她自由了,今天是自由的,想吃什麼都沒有人管。
——不行,另一個聲音很小卻很有力。
紀蘭楨吃了買的早飯,一口口咬得仔細,生怕漏了哪怕一點的味道,雞蛋和餅下肚,暴食的慾望被削減了。
她知道現在不是最難熬的,午飯也不是,最難熬的是在午飯之後。
週末下午有半天假期。
(2)班大部分人下午那半天假都在教室,不過也有少數幾個空位。
但跟理(11)去玩樂的原因比,那些空位子一般是去上補習班或者是爲了不得已的重要事情。
不過就算如此,班級氛圍比上課還是要輕鬆些的。很多學生有問題會私下走動,有大膽一點還夾帶幾包零食供關係好的一起享用。
所以當祝繁把零食推到紀蘭楨面前時,紀蘭楨又覺得,有時候分享零食可能算不得一種交友方式,那只是拉攏人心的手段而已。
“繁繁,你太好心啦,就這麼點吃的再分下去你吃什麼呀?”
苗妙妙誇張到近似表演的表現,親暱到近乎諂媚的語言。
而祝繁眼裡洋洋得意,架在她鼻樑上的眼鏡都垂下來俯視紀蘭楨。
“沒事,蘭楨你吃。”
看紀蘭楨沒動作,她把餅乾又往她前湊一湊。
“你怎麼不吃啊?”苗妙妙嗓門大,把周圍目光都喊了過來。
全班的視線全都聚集在了她們這。
“是不想吃我給的,還是有什麼理由不能吃?”
祝繁低頭去扶眼鏡,可遠遠地看上去就像她受委屈想哭了。
紀蘭楨身形沒動,指尖磕在桌面上:“是我不愛吃。”
“不是因爲什麼理由所以纔不吃?”
祝繁說話間,目光掃向那個壓在最底下的黑本子。
紀蘭楨輕嘆口氣,她本來不喜歡祝繁的那些花招的。
可是以彼之道還治彼身,這個道理她還懂。
紀蘭楨一改平素:
“我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你當了我那麼久朋友還不清楚?祝繁,你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嗎?”
她本身就長得可愛,現在只需要撇撇嘴巴稍微示點弱,看起來就比祝繁要楚楚可憐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