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營地的空地上站了三個高大威猛的男人，只不過他們和平時看到的人不太一樣，沒有影子，皮膚髮青，還有淡淡的熒光從他們身上散出來。
這三個人身上穿着一樣款式的衣服，黝黑的底紋，上面用赤紅色在胸前繡了了一個大大的“冥”字，唯一的區別就是當中有一個人的胸口別了一朵三瓣的無名花，看款式……呃，怎麼跟我無名指上的刺青花有點像，不過我的手指花有七瓣。
除了這三個人，空地上還直愣愣地站着十多個人影，只是這些人影都是我的同事！
部長、小桃，我一個一個看過去，只除了趕去醫院救治的申磊他們不在這裡？剩下的人面無表情，通體發青，目光呆滯，每個人的右手都有一根淺白色的繩索拉着，就像奴隸被綁着一樣。
我焦急地拍了拍陰燁塵的後背，手忙腳亂地比劃，可惜他不讓我開口，只是低聲說：
“看樣子，你的同事們好像都快死了。”
什麼？
三個領頭的手裡舉着一條黑色的細長鞭子，吆喝着，驅趕着李文輝還有小桃他們轉身，排着隊往前走——我怎麼看都覺得這一幕以前好像在電視裡看到過。
難道是鬼差來勾魂！
陰燁塵的臉色也很沉，他伏在屋頂上，悄如鬼魅，下面那三隻鬼愣是沒有察覺。
這時候，忽然聽見其中一隻青鬼開口了：
“都什麼時候了，素袖那個婊、子怎麼還不回來？”
另一隻齙牙的青鬼說：
“誰知道呢，肯定有事跑到哪裡去躲懶了。”
“算了，別等她了，反正她向來都是親自和主尊彙報，這次她又趕在清明祭祀的時候湊齊了一百隻生陰魂，主尊褒獎她還來不及，你就別找她的不痛快了
。”看着最小的頭上有撮毛的青鬼小心翼翼地勸解，領頭青鬼大怒，狠狠地踹了毛頭一腳：
“放屁！——那個賤女人也就牀上功夫好，諂媚邀功還不是主尊的一句話？這次她放跑掉的那隻生陰魂可還沒抓回來呢，哼，耽誤了主尊的大事，我倒要看看她怎麼交代！你，趕緊點一下人數，這一批死人還要去冥界報道，可別再出什麼岔子！那些漏洞早一天補上，咱們也早一天輕鬆。”
“是是是……”毛頭揉着被踢疼的地方，點頭哈腰，這幫鬼好像和素袖是一夥的，那領頭好像和素袖不合，他們還不知道素袖已經被陰燁塵給咔嚓了。
我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我的同事們怎麼全死了？
陰燁塵在屋頂停留了一會，不動聲色地帶着我離開了營地，跑出好遠才停了下來，把我放下。
我一能說話就立刻說：“陰燁塵，他們……怎麼都死了！”
陰燁塵若有所思在想事情，只是敷衍了我一句：
“閻王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鬼差的使命就是勾魂，時辰都是天註定的，誰也無法更改。”他雖然這麼說着，可是神情裡帶着的三分困惑。
“這……不會吧，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好好的，就突然……”
陰燁塵找了一處乾淨的地方坐下，不耐煩地說：“誰知道，或許是出事故了，又或許遇到謀財害命的了，集體死亡的例子往常也不少見。不過看來你還有那幾個人命格不錯，竟然躲過了這一劫。”
“陰燁塵，你可不可以幫幫他們……我——”
陰燁塵嚴肅地說：“我都說了，天命不可違，你知不知道打亂輪迴會遭天譴，你以爲鬼差可以掌握別人的命運嗎？幼稚！”
“那是誰？閻王爺嗎，可是他們又沒
有做錯什麼……”我第一次勇敢地爲他們辯解，可是陰燁塵生氣地看着我，訓斥我：
“你住口，你以爲你是誰，不懂就不要亂說！死個人還分好壞嗎？壽命到了就要去該去的地方，我怎麼就跟你說不通呢！”
“是，我是什麼都不懂，可是我也不能見死不救，陰燁塵，就連那些聊齋故事裡人都可以起死復生，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救他們的，對不對？”我有些難過地說：
“和我一起共事的同事，小桃，她才二十來歲，還有周寧大哥，前幾天他老婆剛給他生了一個小寶寶，滿月都還沒過。陰燁塵，你真的忍心看着這麼小孩子還沒長大就沒了爸爸麼？”
“安馨月，不是我不幫忙，如果時辰已定，他就必須死！這是天命，誰也無法更改。你有什麼資格去攪亂別人的人生，再說，我看他們對你也沒有那麼熱情，你這麼費力不討好有意義嗎？就算他們沒死，也不會感激你半分！”
也不知怎麼地，我鼻子一酸，眼淚就不爭氣地落了下來，我急急忙忙擦掉，努力辯解着：
“是，他們是一直拿我當空氣，他們也從來不怎麼照顧我的感受。你說得對，我就是一直在做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可是，我感受過一個小孩一出生就失去親人的那種孤單和痛苦，我瞭解沒有爸爸或者媽媽的童年是什麼滋味。我想救他們不是想證明自己的存在感讓他們回報我什麼，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讓那個孩子變得和我一樣可憐！”
我有些倔強地看着他，陰燁塵似乎是被我嚇到了，眉頭緊緊鎖着，臉色鐵青，我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又生氣又懊惱，我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麼，被同事嘲諷也好，想起沒有媽媽的童年也好，那一剎那，我彷彿被扒光了衣服一般站在陰燁塵的面前，任他直視打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