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睿無比失望看着我，不屑道：“原本以爲你經過這麼時間磨練有點長進，沒想到臨到關鍵時刻還是這麼混蛋！”
“你——”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九哥真想把你滅了，你還能活到現在？當初要不是你自己作死被人從樓頂推下去差點死掉，陰九也不至於分身乏術，沒保住你爸！”
我腦子嗡的一下，感覺世界都靜了下來。九哥並沒有阻止，凌睿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就是沒腦子，枉我還覺得你有進步了。別人一點風言風語就讓你負面傷心絕望到這個地步？是，我和陰九從一開四就打算利用你，誰讓你們安家除了你爸，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我氣得嘔血，可是凌睿那嘴就像是機關槍一樣，突突突說的沒完，我根本就插不上話。
“當初你們安家仗着有陰陽眼，專門和陰差作對，誰的名字上了引魂簿，爲了賺錢，也不顧陰陽失衡就可勁兒地給別人改命，泄露天機，重罪可以讓三代難以翻身！你外婆膽子挺大，搭上了溟烈，於是兩個人竄了個局，一個慫恿顏臻去改引魂簿，一個在人間等着佈置陷阱。車禍一發生，你媽媽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推倒陰九身上。她想把自己撇乾淨，再去和家人團聚，只沒想到溟烈會把她困在幽冥再也回不去。安馨月，做人都要講良心，你不能因爲九哥曾經隱瞞過你、利用過你就把他對你的好全都給否定了。我知道那是你的父母，天命要他們死就必須遵從。你心裡有坎，你想發泄隨便，但你別忘了，如果不是九哥這一路保護你，你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我憋着嘴，心裡又氣又恨，看九哥一直不說話，更加難受。我只道：
“我不知道從前的事情，我父母究竟做錯什麼，我很難評價。可是愛一個人有錯嗎？喜歡和家人長長久久地在一起有錯嗎？天命不去懲罰做錯事的人，反而把罪過延續到子女上，難道這也不算錯嗎？你們回答我，天命無情，不可違背。誰觸碰天命的底線，就會付出應有的代價。可是我呢？我有什麼錯？爲什麼這樣的痛苦也要我來承受？還有孟倩他們，又有什麼錯？卻也因爲父輩的罪過搭上自己的命！”
我頓了一下，繼續說：“還有，你剛纔說的我爸爸的死，你最好也給我解釋清楚！”
凌睿冷眉看我，不耐道：
“你爲了申磊去改他命運，結果差點把自己的命搭進去。那一回九哥把你從冥間帶回來，那個帶着你逆走黃泉路的引魂人，就是你爸！”
他說什麼……
“在還陽之前，我就告訴過你，這條路險之又險，回去必須要付出代價。九哥爲了讓你還陽，冒着風險去給你偷續命丹，而你的父親也爲了讓你重回人間，主動提出以命換命。如果不是你自己花式作死，你老爹興許也不會那麼快就來幽冥報道！”
“凌……別說了。”陰燁塵語氣沉沉，於心不忍。
可是話已經說出，開弓沒有回頭箭，我胸口悶得厲害，一口魂氣猛地涌上心口，哇得一下吐了出來。
我跌坐在地上，心如刀絞，連說三聲“不可能”，可其實這根本騙不了我自己。
我記得那個帶我回家的引魂人，路走到一半，他撇開繩子，牽着我的手，一路前行，爲我驅趕鬼怪的攪擾。
我的世
界裡雖然一片黑暗，可那雙手就像燈塔，指引我前進的方向。
快到時，那人還在我的手心寫：“到地方了，以後多保重。”
如今想來，那是父親欲言又止的疼愛……
我難以想象，他帶着女兒一路穿過黃泉，重新回到人間，他在做這個決定時究竟想了什麼。我滿心怒火地尋找害死我家人的兇手，可爲什麼到頭來，這個兇手卻變成了我自己！
“安馨月，陰九從沒想過要傷害你的家人。即便在他從你父親口中得知當年庭審的一切真相，他也沒想要做什麼。那時候你命懸一線，陰九的引魂簿還被你的外婆他們埋在你媽媽的墓地裡，他根本來不及用別的方法救你。用親人引魂還魂，這是唯一的也是最安全的辦法！你爸爸那個時候心臟受損，已經活不了多久。他只想用最後一點餘輝再保護你一次。他跟陰九談了許多安家的事情，也是希望陰九能看在這些事情的面子上，善待你。”
凌睿冷冷看着我，道：“這就是你一直追求的真相，你滿意了吧！陰九直到今天被你誤會，他也不肯說出，就是怕你崩潰傷心。他不願做這個惡人，我來做！省得你一天還不知天高地厚，自以爲會點分析，就把一切推斷都當成真的了……”
我冷的發怔，只覺得從頭到腳都像是一個笑話。陰燁塵遠遠地看着我，抿脣不言，他在等我自己想通。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爸爸的死、安家的陰謀、天命關聯人的隱瞞，我不知道自己心裡鬱悶和難過的究竟是什麼，心像是被挖空了一樣，裡面透着風，一吹，碎肉一般皺在一起。
忽然有人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使勁地拖住我，元祐聲嘶力竭的嗓音從我耳邊傳來：
“陰九，你和璃月的恩怨算清了，不如咱們來算一算我和你的？”
他手勁特別大，趁着凌睿鬆懈時竟然跳起來困住了我，我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感覺脖子都快被他捏斷了。
“元祐，我跟你之間沒什麼好談的。你趕緊把月兒放了！”陰燁塵氣勢騰騰，捏拳瞪着我們，步步緊逼。
元祐抱着我往後退，身後抵着輪鏡臺，已經沒有退路。陰燁塵還在緊逼，元祐捏我更緊，我似乎都可以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
“陰九，月姐姐是你的封印，只要你答應我，乖乖回到封印裡去，我就放了她，你和我之間的恩怨，就一筆勾銷！”
陰燁塵冷笑，他毫不猶豫地說：
“從沒有人可以威脅我。你想讓我回封印，只可惜封印早已被我銷燬，璃月是我的妻子，不是什麼封印。你若敢傷她，我絕不會放過你！”
“哈哈哈……”元祐失笑，手底下卻毫不放鬆，我開始翻白眼，他手底下略一用力，我驚詫地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力量還有修行都在一點點地消失。
“元祐！你敢！——”九哥目眥盡裂，卻又不敢靠近一步，卻聽元祐喪心病狂地說：
“當年你承諾讓我入陰玄司做陰差，你給我起名元祐。我那麼信任你，就算是被溟烈折磨得死去活來，也沒有出賣你。可你醒來又做了什麼，跟這個女人調情！一步一步退讓，一步一步放寬自己的底線，甚至懷疑我，一直不肯爲我正名！陰燁塵，你曾經是我仰望的希望，是我最尊敬的人，可你從不知道，你給我編織的那個夢，總有一
天也會破滅！我恨你！——”
元祐偏執地怒喊，陰燁塵無動於衷。他甚至皺着眉沉聲否認：
“我從沒給你造過什麼夢，你在璃月身邊，看似乖巧，可每一次卻故意讓她受傷，你屢次三番地在她面前泄露我的行蹤，跟她講幽冥的往事，說顏臻的故事，製造矛盾。試問我又怎麼會再容忍一個心懷鬼胎的人繼續留在她的身邊？元祐，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你不肯相信我。”
“你胡說，我不會相信你的詭辯！你不是很愛她麼，那就眼睜睜地看着她去死好了！”
元祐已經徹底瘋了，他提起我，一股駭人的寒意從後心感知。前方，未看清九哥是如何動作，只覺得面前光速一晃，一柄劍越過我的腋下，刺破我呃外衫，狠狠地釘在了元祐的胸前！
脖頸上的壓力倏然卸去，我身子輕飄飄地落下，九哥一把接住我，把我按在他的胸前。
身後還有元祐消散的鬼氣，我扭頭，卻見他倒在地上，長劍貫身，但目光卻依然死死地瞪着我們。
“我就是想看看，你究竟與多愛她……我不會原諒你們……陰九，你背棄我……我詛咒你們，生生世世，無緣無份……”
魂散，那個曾經可愛賣萌的小鬼頭到死也沒有閉上眼睛。
我軟弱無力，心已經痛的麻木，整個人都像是被人暴走以後脫力說不出話。
“月兒，沒事了……”
他避重就輕，抱着我，安慰我。
彷彿剛纔與他對峙，恨不得吃了他的人不是我。
等到胳膊上有了力氣，我輕輕推開他。
九哥憐惜自責地看着我，想要說點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伸手想觸碰我臉上胎記被劃破的傷口，卻被我避開。他眼神一暗，我忍着胸口的悶痛，從他懷中擡頭，仰望着他，輕聲問：
“九哥，你真的愛我嗎？”
他捏着我手臂的力量發緊，聲音被塞了一團棉花：
“月兒，我是真的愛你。”
“從一開始……就愛嗎？”
他瞳孔微縮，片刻猶豫已經說明了一切。
生死契約，他從一開始就警告過我，這只是一場交易，我負責掩蓋他在人間的行蹤，他保護我不被別人欺負。
作爲甲方乙方，誰也沒有在一開始想到，這份契約到最後會演變成說不清楚的愛情。
愛得太深，都忘記最初是誰先走進雷區，人鬼殊途，相愛必遭天譴。
如今……天譴來了。
愛得越深，痛的越深。他擔憂地看着我笑，看着我詭異的笑容裡漸漸衍生一絲恨來。
噗——一記利器刺穿皮膚，陰燁塵悶哼，不可思議地看着我握着燁之匕的雙手，他的身體裡沒有鮮血溢出，可是我的心卻早已經千瘡百孔。
“九哥，我們就這樣結束吧，好不好？”
我不想再這麼痛苦地愛下去了。
爸爸的死，安家人的報復，顏臻說的話一一應驗，就連元祐到最後都施以惡毒的詛咒。
我們的愛情不被世人祝福，陰謀生愛，還算是愛嗎？就連我自己也失去可以走下去的信心，不知該以和麪孔去面對他。
想到絕望之處，我猛地將匕首拔出，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