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陰燁塵深灰色的眸子看着我:“你很開心?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我點點頭:“對啊,我們一起超度了兩個無法投胎的亡魂,這算不算是幫你做善事呢?”
陰燁塵皺眉:“善事?我們鬼差不需要做善事,只做該做的事。”
我撇撇嘴:“可是你這麼想,他們雖然做錯了事,最終還是幡然醒悟不是?你剛纔說什麼人心向惡難以祛除,你覺得惡鬼就該殺,可是他們還不是被你點化,重新做人了?”
陰燁塵奇怪地看着我,半晌才說:“他們是向善還是從惡與我何干?讓他們超度投胎,那也是他們命運如此。你哪來那麼多的感慨,女人就是麻煩。”
“……”我很無奈,好吧,難得我還以爲是他通竅了,不再動不動就打打殺殺了呢……
陰燁塵慢慢往前走,他把目光投向了遠方,他停下來,看着我牽着的小鬼阿寶,忍不住皺了皺眉。
我以爲他又準備說教我,誰知他卻盯着阿寶看了很久,一副深疑不定,仔細探究的樣子。
阿寶被他的眼神嚇到,哆哆嗦嗦地閃到我背後,嚅嚅道:
“姐姐……我怕。”
陰燁塵越過我,撈起了阿寶,在他的眼睛上蒙了一層紫色的紗網,那紗網一接觸到阿寶的皮膚,就鑽到了他眼睛裡,那層紗很快就消失了,像是融化了一樣。
“你幹什麼呢?”
“他生前也是純陰八字,你們的魂體辨識度不高,我得提前防着他點兒。”
我一臉莫名,陰燁塵卻嚴肅地跟我說:
“你聽好了,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你去無條件的付出,去以真心相待。鬼也有心智,也會被迷惑,這世上外在的邪門歪道太多,我這叫防患於未然。”
“陰燁塵……”我意識到自己還沒改口,頓了一下,才說:
“九哥,你怎麼這麼大的戒心呢?照你這麼說,這世上就沒有好人了,我該對所有的人戒備,那你呢,我也要這樣對你嗎?”
陰燁塵點點頭:“理論上是該這樣。”
“可是之前你還說讓我相信你的。”我不依不饒,可陰燁塵卻繼續說:
“作爲合作伙伴你當然要無條件的相信我,這影響到契約的穩定程度。但其他方面,你要記住跟我保持距離,畢竟我們隔着陰陽交界,總有一天我們都會回到各自的位置,你不必討好我,只需要無條件地相信我。”
說來說去都是盟約、盟約、盟約,不知道爲什麼提到這些我心裡反而越來越不快活,看他一本正經我就更來氣。也不知道怎麼,我忽然就拉起阿寶,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笨蛋陰燁塵!哄我一下會死麼?還真是個不開竅的死人!
“好啊,是你說的,讓我不必討好你,以後再給你做飯吃我就不姓安!”
陰燁塵一臉莫名,我甩了臉氣沖沖地先走一步。
氣沖沖地回到屋子裡,我冷靜下來又有些失落。
陰燁塵出現在屋子裡,十分自然地往我的牀上一趟:
“我
餓了,馨月,我們一起下樓吃飯吧。”
我不理他,他乾脆浮現在我面前,直勾勾地看着我,不容拒絕:
“我餓了。”
我嘀咕道:“鬼也會餓?想吃你可以自己下樓啊,反正別人又看不見你。”
陰燁塵看了我一眼,終於失去了耐性,拉起小鬼下樓覓食。
沒由來的一陣心煩意亂,我匆匆用冷水洗了把臉,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剛燃起來的那麼點騷動瞬間就被冰凍。
我扯了扯嘴角,譏諷地想:安馨月啊安馨月,你在奢望什麼?難道你真的喜歡上了一隻鬼?你想男人想瘋了嗎?!
我拼命拍拍自己的臉,想清醒過來,可是腦海裡卻一次又一次浮現和陰燁塵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他打碎了鏡子救我,他替我擋噬魂水救我,他在香雲山揹着我,在李峰想要侮辱我的時候抱緊我。
不過才一個月的時間,我們之間好像已經有了很多回憶,他的一舉一動,他的傲氣和冷漠,甚至就連他的無情粗暴我都那麼得着迷……
我驀地一驚——難道,我真的喜歡上陰燁塵了嗎?
不可以不可以,我告誡自己,他是鬼差啊。
總有一天他要回到冥界去,他的年紀恐怕比我外婆的還要大……他還動不動就喜歡教育我……我……我怎麼會喜歡上他呢!
我一定是瘋了。
糾結了半天,臉上的水漬都幹了,我才落寞地意識到,或許這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願。
何況,就算是喜歡,那有怎麼樣呢?
他身上那股難以遮蓋的氣勢,就算我閉着眼睛想,也覺得他在冥界很不一般。僅憑我手上的七瓣幽冥花,那地位也只高不低。
他是高高在上的鬼差一族,而我呢,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甚至是個醜的有些礙眼的小丫頭,百年之後,我只會化成一堆骨灰永久地躺在骨灰盒裡,而他依然瀟灑的遊蕩在人間。
我和他之間隔着的可不是一座山,而是整個銀河系好不好……
我看着鏡子裡的臉,忍不住狠狠捏了一把。
醒一醒吧,做什麼夢,還是好好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吧。至少這段回憶,是屬於我的。
這短時間的悸動就和江南的陣雨一樣,很快就消失得不留痕跡。陰燁塵回來時,我早已經把這份情緒埋在心底。
是誰說過,暗戀也是一場無聲的啞劇,說出來的話,搞不好就成了悲劇。我不敢把這些心思告訴任何人,再說,也沒有人會相信,我喜歡上的竟然是鬼。
在賓館休息一晚,第二天,我們總算回到了B市。
一到家,我就被爸爸的一張請帖給驚到了。
“你讓我去相親!”飯桌上,我嘴裡還有米飯,一聽這話險些沒被嗆到,爸爸怎麼忽然想起給我張羅相親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找個人來照顧你了。爸爸沒別的意思,就是讓你去相相,萬一就合適了呢?”
我默默看了一眼坐在我對面的陰燁塵,先把嘴裡的米飯嚥下去,才說:
“爸,我現在還不想考慮這些。”
“馨月,你聽我說。結婚這件事可是終身大事,爸爸也不希望你草率決定,只是想讓你多看看,多選選,總能看上一個,這個男的是你李叔叔介紹的,人不錯,高學歷高收入,你去看看吧。”
看着爸爸一臉懇求,我心微痛,他一定還以爲我因爲申磊的事情一直放不開,擔心我心裡不能釋懷。所以才這麼小心翼翼地幫我張羅,我不忍拒絕,只是接過相親地址,然後湊到他跟前抱了抱他。
“爸爸,我真的沒事,你不用發愁你女兒嫁不出去。我這麼冰雪聰明,還會沒人要麼!”
“是是是,小月是爸爸的小公主。”
回了自己房間,我瞪着手裡的地址,有些爲難。
去,還是不去呢?
我鼓足了勇氣,決定再拼一把,去問問陰燁塵的意見。
陰燁塵看着那地址,很不屑地說:“都什麼年代了,還這麼老土?這種把自己放在臺面上推銷的事情難道你也感興趣?”
我心中不快,不動聲色地把地址收了起來,可是他偏偏還要多嘴:
“你不會真的打算去吧?”
我很認真地問他:“你想不想我去?”
“這是你的私事,我不管。但是在和我有契約這段時間,你不許和任何男人發生關係,這會影響契約的穩定性……”
心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看着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暗自神傷,我怎麼會有這種錯覺呢?他冷酷無情,只不過是因爲契約才照顧我,我竟然天真地以爲,他對我也是有感情的。
種種試探,我也該死心了。他說他不在意我的私事,可是又不讓我和別的男人發生關係!呵呵,我還有什麼可以奢望的呢,我忍着眼淚看向他,硬生生地說:
“你說得對,盟約我不能破壞,但這畢竟關係我的終身大事,這相親,我去定了!”
第二天,我憋着氣去相親,爸爸還以爲我終於開竅,自告奮勇開車送我過去。
一路上我都有些沉悶,爸爸還以爲我緊張,一直開解我:
“你放心,人我都打聽好了,李叔叔介紹的肯定沒問題,你就漂漂亮亮,大大方方地去見。要是覺得合適,就經常聯繫,也別有心理壓力……”
“爸爸。”我忍不住打斷:“我知道了,你越說我反而越緊張。”
“好好好,我不說,你自己把握,那個……”
他還是說了一路,我嘆口氣,雖然爸爸有些嘮叨,可我心裡卻覺得很溫暖。
到了地方,男方已經到了,李嬸兒也在,我們彼此介紹了一下,三個擔心的中老年人就識相地撤了。
這時候我纔有點後悔。
我怎麼就一時衝動了呢!
兩個完全陌生的人坐在一起自我介紹,互相找話題聊,真的好尷尬!
“喝點什麼?”他問我。
“嗯……隨便吧,果汁就行。”
“果汁對牙齒不好,服務員——”他招了招手,大聲說:“來兩杯熱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