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渾身黑煞凜冽,迅猛凌厲,不留一絲餘地,恨不得要吃了我樣子,我躲得快,她撲了個空。可是她仗着身形迅速,一爪子劃過我的胸口,火辣辣地一下!
我被那股力道擊倒,後背磕在門框上,尾巴骨鑽心得疼,冒着眼淚花低頭一看,白色的襯衫已經隱隱泛出血色,這時候王醫生聽到聲音出來:“安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女鬼倚在門上,陰狠狠地看着我,滿眼猙獰。王醫生看不見她,還以爲我自己磕着了,他不明所以地扶起我:
“磕到哪了?”
我越過王醫生,就看到女鬼狠狠地推了一把門,我一驚,不管不顧地就拉着王醫生躲開——
砰!——診室的門發出巨響,重重地鎖上了。王醫生也被嚇了一跳,還不忘跟我道謝:“不好意思啊,我忘關窗戶了,最近春天B市的風比較大。你沒事吧?”
我無奈,生怕那個抽風的女鬼再做些什麼出格的事情,隨便敷衍了他幾句就趕緊離開。
快走了幾步,回頭看見女鬼已經不見了,我心有餘悸,想趕緊回病房,可是胸口的血跡太明顯,我怕爸爸擔心,就轉進廁所裡去收拾一下。
我對着鏡子一瞧,流血的地方已經隱隱有些發黑發癢,像是傷口發炎了一樣。
我有些後怕,她怎麼一下子變成那樣,還能傷到我。鬼發起狂來還真是嚇人,昨天還一臉苦相呢。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定魂玉,這玩意不靈了?
“啪”——
女廁的門關關合合,聲音詭異,鏡子上慢慢浮出一層薄霧,遮擋住了我的視線。
她來了,就在某處陰暗的角落盯着我。
我急忙去推門想離開女廁,可一切都晚了。
門從外面被頂住,這個女鬼把我困在了女廁裡。
滴答滴答,水龍頭漏着水,那平時被忽略的聲音此時聽上去總有一種細思極恐的錯覺。
就好似是她計算着時間,尋找時機給我致命一擊。
我匆匆通知陰燁塵,向他求救,女鬼突然發瘋,我只能儘量拖延時間了。
“咯咯咯……”她捏着嗓子尖銳地笑着,我順着聲音看過去,卻見樓頂鏽跡斑斑的下水管道上,倒吊着一個穿着病服的女人。
“……我已經和他說好,他同意幫你了。”
女鬼倒立在屋頂,一頭濃密的頭髮雜亂地垂在我眼前,她驀地向我靠近,那些髮尾如同活了一般立刻纏在我的脖子上,又癢又疼。
“你不要再編造謊言了,安馨月,你怎麼會好心幫我呢?你不是也想嫁給孫洋,你肯定也想我女兒死!”
她驀地靠近我的臉,尖銳的指甲掐着我的下頜,一臉憤怒:
“所以你就和那個惡鬼商量好了,讓他弄死我女兒,這樣你和我丈夫就可以雙宿雙飛了,對不對!”
“你……胡說什麼啊!”我抓着脖子上的頭髮,可是它卻越纏越緊,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來,我拼命解釋:
“我跟孫洋一點關係都沒有!當初求我救人的是你,怎麼翻臉的還是你,你知不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才讓他答應救你女兒,你——呃!”
肺裡的空氣都像是被她抽乾了一樣,我雙腳被迫離地,只能用腳尖勉強夠着地面,女鬼把我吊在半空,冷笑:
“幫我?
那他人呢,他早就離開這裡,可你還在騙我!安馨月,你這醜陋不堪的女人,孫洋只能是我一個人的!妞妞也只能是他唯一的孩子!我不許,我不許你們傷害他!等我吃了你,再去殺了那惡鬼,這樣我們一家三口,就再也不會分開了!哈哈哈……”
女鬼早已沒有了昨天的軟弱卑微,像是一夜之間想通了什麼,又像是瞬間走錯了路。我腦袋裡一片混亂,缺氧已經使我的身體達到了極限。
“我沒有……騙你,真的沒有……”
“你跟他相親,他的叔叔嬸嬸一直在撮合你們,你還不承認?你怎麼就那麼虛僞!可笑!”她看着我垂死掙扎的模樣,竟然露出一副快活享受的神情,她低低在我的耳邊說:
“你死了,就再也沒有女人敢打他的主意。你以爲我真的指望你能說服那個鬼差來幫我嗎?我早就知道你不會這麼好心……或者,把你的身體借我,我們合二爲一,那樣我就可以回到我丈夫的身邊。”
我渾濁的意識忽然有了一絲清醒,她獰笑着,無比憐惜地看着我:
“鬼與鬼差勢不兩立,我怎麼會去求他來幫我!他們冷酷無情,又自視清高,踐踏我們就像踐踏螻蟻一樣!”
“你……說什麼!”我忍着身體的不適,一面和她周旋,一面焦急地等待陰燁塵。
“我這幾年躲避鬼差,吃盡苦頭。你還真的以爲,我稀罕那個鬼差來幫我?昨天在食堂那場戲不過是演給你們看,只有這樣,你才肯答應幫我,我騙他離開這裡,纔好對你下手啊……”
我不可置信地睜大眼,女鬼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笑眯眯小人得志一般地看着我:
“別一副難以相信的神情,剛纔我說的那些,是故意詐你的。誰知道他離開醫院是真的去對付那惡鬼,還是你們聯手演的一場好戲?這世界弱肉強食,生存法則殘酷,想要生存,就只能比別人更狠!”女鬼扒開頭皮,又哭又笑:
“看見我的傷口了嗎,看見我的心臟了嗎!那惡鬼附在孫洋的身上吸乾了我的精氣,我不到三十歲就死了!老天爲什麼這麼不公平,我不甘心!你想要嫁給孫洋,沒門!”
她低頭,拿手指蘸了蘸我胸口上的血跡,放在嘴邊吮了吮,大笑:
“等我吸乾了你,你的鬼差肯定認爲是那惡鬼乾的,等他也被鬼差打的魂飛魄散。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誰也不會把我們拆散了!”
她恢復了冰冷,看着我,說:“你看,我都讓你死個明白了。老實承認了吧,你和那些相親女沒什麼兩樣,買個東西都要貨比三家,何況是相親呢?只可惜你再也沒有機會勾、引我老公了,我送你上路,留着你的身體去犒勞我的丈夫。”
我腳尖踩在地上,勉強喘了口氣,這才明白自己竟然傻乎乎地掉進了女鬼的圈套裡!
她昨天故意在我和陰燁塵面前示弱,只是爲了博取我的信任,好把陰燁塵引去專門對付那個惡鬼!
“你纔是個騙子!”我大怒之下,身體裡忽然竄出一道金光,劈斷了女鬼的頭髮,斬斷了我們之間的束縛。
女鬼被金光刺傷了眼睛,她大叫着躲進了馬桶裡,整片女廁的門又開始發出啪啪關合的聲響。
我顧不上脖子和胸口的傷,再一次去試圖拉開大門,可門像被堵死了一樣。
“安馨月,我絕不
會讓你再去勾、引孫洋,我不允許他再有背的女人!妞妞是我一個人的,他也是我一個人的!”
譁——馬桶裡的水自己飛了起來,水花濺了一地,女鬼渾身溼漉漉地從裡面爬出來,眼睛裡全是血光。
她被我弄傷了,可也徹底把她激怒了。
“外面有人嗎?開門啊——”我忍不住求救,可是女鬼卻憑着聲音找了過來,她細長的指甲扣在牆面的瓷磚上,發出尖銳不堪的聲音,讓人心臟一陣陣發緊。
“陰燁塵,陰燁塵!”
我忽然有點後悔,後悔沒有聽他的話。他說得對,鬼也有心智,也容易被人間的利慾迷惑。
女鬼分明就是太愛自己的丈夫和女兒,因爲割捨不下,反而被惡鬼蠱惑利用,久而久之,連她自己也變得渾濁了。
她打着愛的名義,卻幫惡鬼傷害每一個靠近她丈夫的女人,難怪孫洋的脾氣古怪,雖說硬件條件不錯,可身邊一直沒有女人。
可是現在我該怎麼辦!
呼救他這麼久也不見出現,我有點吃不消,喉嚨火辣辣地疼,胸前被劃傷的地方如同針扎一樣,連着手臂都有些發麻不聽使喚。
我索性悄悄爬進一個隔間躲了起來。然後從隔間的上空把手錶扔到了鏡子上。
那女鬼一聽見聲音果然順着撲了過去,卻摸到了鏡子裡,她瞪着流血灼傷的眼睛,怒吼:
“出來,你給我出來!”
整個空間迴盪得都是她氣急敗壞地嘶吼聲,她一個挨一個敲打着廁所隔間的木板門,有時候我甚至可以從縫隙裡看到她猙獰的面容就在離我一步遠的地方。
而我,只有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握着定魂玉,一遍一遍地喊陰燁塵的名字。
“呵呵呵……”
忽然,我的頭頂傳來她詭譎的笑聲,我擡頭,她懸浮在半空,一雙看不見眼白的瞳孔凸出眼眶,滴着血,就那麼死死地盯着我:
“安馨月,你害我找得好苦!你竟敢耍我!——”
她伸長了手死死地扣住我的肩膀,劇痛襲來,我慘叫一聲,眼瞅着就要被她再一次厄着脖子提到半空。
啪——我重重地坐在了馬桶蓋上,女鬼的斷手還死死掐着我的脖子,而她的身體已經被陰燁塵揪着塞到了天花板裡。
我癱軟在馬桶蓋上,意識有些模糊,只能仰着頭拼命想看清陰燁塵的臉。
那女鬼落在了陰燁塵的手裡,垂死掙扎,陰燁塵又怎麼會再給她機會,霎時間,冥焰流火包圍了她,我的耳邊全是女鬼淒厲不甘的叫喊聲:
“安馨月,我不會放過你!就算不是我,還有——”
她很快就在疼痛中化成了灰燼,一絲渣都沒剩。
最後的意識裡,好像是陰燁塵抱起了我,我本想跟他說點什麼,可是巨大的疲憊和鬆懈那種黑暗漸漸把我吞噬。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纔有了意識,可自己置身於一片灰白單調的色彩裡,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一轉身那女鬼停留在一條幽深暗沉的河邊,頻頻回頭,她身上的怨氣和陰狠已經完全消退,又恢復到我第一次見她時候的樣子。
我心有餘悸,離她遠遠的,那女鬼卻平靜地看着我,說:
“安馨月,你也逃不掉的,你很快就會下來陪我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