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四對四(二)

就在樑丘舞用自創的招數擊敗[玄武宿將]仲孫林時,另外一邊,陳驀與[朱雀宿將]耿南的交手亦逐漸告以尾聲。

不,那根本不應該稱作交手,只能說是單純的蹂躪罷了,因爲自陳驀握上鐵槍起,[朱雀宿將]耿南便一直處於下風。

“肩、腰、臂、膝、腕……”陳驀的口中逐字唸叨着,每吐出一個字,他手中的鐵槍便抽打在[朱雀宿將]耿南的相應部位,以至於後者全身上下關節處呈現出詭異的紅腫。

“可惡,可惡!——陳驀!”耿南怒聲大吼着,彷彿失去了理智般,不要命地朝着陳驀衝了過去,卻見陳驀手中鐵槍一甩,應聲抽打在其腹部,將他擊退數丈遠,砰地一聲摔在地上,口吐鮮血。

“……”輕提着手中的鐵槍,陳驀緩緩走至[朱雀宿將]耿南面前,神『色』淡然地注視着他。

見陳驀居高臨下,用彷彿看待螻蟻般的目光注視着自己,[朱雀宿將]耿南心中羞惱之餘,愈加氣憤,但是隨即,心中那複雜的心情頓時化作無盡的絕望。

“你……殺了我吧!”[朱雀宿將]耿南咬牙切齒地說道。

望着耿南那似乎已有覺悟的目光,陳驀緩緩提起手中的鐵槍,輕輕抵在他的咽喉處,而就當耿南自忖今日必死無疑時,卻見陳驀忽然又將槍尖移開了。

見此,耿南心中愈加氣憤,怒聲罵道,“陳驀,爲何不殺我?難道我連死在你手中的資格也沒有麼?”

一臉平靜地聽着耿南的罵聲,陳驀收起了手中的長槍,沉聲說道,“離京之後,陳某會通知軍中兄弟,自今日起,耿鬼,你無法再調度任何一位軍中弟兄……”

“你以爲耿某稀罕?——要殺就殺,憑地這般多廢話!”耿南冷笑一聲,對此嗤之以鼻。

“我不殺你……”在耿南驚愕的目光下,陳驀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再者,你[天樞神將]的名號,陳某暫時也不收回……耿鬼,陳某要你辦最後一件事!”

“最後一件事?”緩緩站起身來,耿南的眼中竟是懷疑、不解之『色』,在望了一眼陳驀後,冷笑說道,“你以爲耿某還會給你當狗?”

陳驀聞言眼神一冷,手中長槍槍尖頓時架在耿南的脖子上,冷冷說道,“看來,你是打算今日就死在這裡了!”

感受着陳驀那股無法言喻的殺氣,耿南心中大驚,連忙說道,“等等……你方纔說,叫我替你辦最後一件事?——言下之意,辦成這件事,耿某與太平軍再無任何瓜葛?”

深深注視着耿南半響,陳驀沉聲說道,“不錯!辦成這件事,你與我軍再無任何瓜葛!”

耿南只聽得怦然心動,『舔』『舔』嘴脣,試探問道,“究竟何事?”

只見陳驀微微思忖了一下,沉聲說道,“日後,會有人到冀京來接手你手中[六神將]之[天樞神將]軍令令牌,倘若你有本事殺了此人,你便能繼續做你的北軍供奉,繼續在此間享受榮華富貴……”

耿南聞言心中微驚,試探問道,“殺了那人?——殺了那人不礙事麼?”

瞥了一眼耿南,陳驀淡淡說道,“六神將,可不是人人都能擔當的!”

『舔』了『舔』嘴脣,耿南低聲問道,“那倘若耿某輸了……耿某會如何?”

“死!”陳驀嘴裡吐出一個冰冷的字眼。

耿南聞言心中一驚,彷彿明白了什麼,驚疑不定地說道,“原來如此……耿某便是對下一任[天樞神將]的考驗麼?”說到這裡,他擡起頭來,望着陳驀驚怒說道,“換而言之,就算耿某殺了一人,還會有人陸續來向耿某挑戰,直到耿某敗於其手,交出令牌,連帶着身家『性』命……也就是說,耿某日後終究難逃一死!”

望着耿南驚怒的面容,陳驀面『色』平靜地說道,“不錯!——那你是打算現下就死,還是苟活些日子?”

瞥了一眼陳驀,耿南低頭沉思着。

陳驀此人武藝深不可測,倘若自己眼下不從,他必然痛下殺手……倘若如此,自己今日必死無疑!

反過來如果應下此事……

陳驀這個怪物雖然不近人情,但卻守信,唔,只要能殺了那些準備接手[天樞神將]職位的太平軍強將……

我就不信我的後繼能像眼前這個怪物那般厲害!

想到這裡,耿南點了點頭,擡頭望向陳驀沉聲說道,“好,一言爲定!”說着,他『舔』了『舔』嘴脣,冷笑說道,“日後,陳帥可別怪耿某令六神將缺一人吶!”

言下之意,他耿南竟要殺盡陳驀日後派到他處搶奪天樞神將令牌的太平軍強將,令太平軍六神將始終缺一個名額。

“哼!”陳驀輕哼一聲,正要張口,忽然好似察覺到了什麼,面『色』微變,沉聲說道,“滾吧!——倘若遺失了重要之物,陳某親自來取你『性』命!”

耿南自然清楚陳驀口中的重要之物,便是那塊能夠代表[六神將]之[天樞神將]身份的令牌,可對於陳驀爲何面『色』大變,他着實有些不解。

忽然,耿南注意到,在陳驀身背後,不知何時站着一位身穿赤紅『色』鎧甲的女將。

[炎虎姬]樑丘舞?

這個女人方纔不是與仲孫林交手麼?

莫非……

下意識瞥了一眼[玄武宿將]仲孫林的方向,耿南這才注意到,堂堂皇宮御用劍師仲孫林,正盤坐在地,身旁,有數名冀州兵手握兵器,架在他脖子上。

顯然,這位皇宮御用劍師已經落敗,被冀州兵所拿下。

面『色』大變的耿南當即尋找另外兩位北軍供奉的蹤影,卻驚愕地發現,方纔還在與人交手的[青龍宿將]何興、[白虎宿將]許飛,二人竟已失去下落。

更叫他感覺不妙的是,由於他們這四位北軍供奉相繼戰敗,五皇子李承一方的局勢變得愈加不妙。

五皇子李承……大勢已去!

心中暗自說了句,耿南偷偷望了一眼身旁不遠處正凝神對視着的樑丘舞以及陳驀二人,拖着滿是傷痕的身軀,悄悄逃向了深宮。

他以爲樑丘舞不會注意到他,但是事實上,他的一舉一動,皆在樑丘舞的眼中,只不過,樑丘舞眼下沒有閒工夫來理睬他這個敗將罷了。

“陳驀……不,樑丘皓,你做下那等不可饒恕的事,竟然還敢來冀京?”目視着陳驀半響,樑丘舞眼中逐漸『露』出幾分慍『色』,繼而深深吸了口氣,猛地拔出手中的寶刀,揮向陳驀。

眼瞅着那寒光四『射』的寶刀刀刃,陳驀皺了皺眉,提槍便擋,口中猶豫說道,“堂妹,住手,愚兄不想與你交手……”

話音未落,便見樑丘舞眼中閃過濃濃怒意,怒聲斥道,“本將軍沒有你這等叛國負君的堂兄!——樑丘皓,我以第十二代家主的身份,命你丟下兵器,隨我到樑丘家受罰!”

望着樑丘舞眼中怒『色』,陳驀心中暗自嘆了口氣,用槍死死抵住樑丘舞手中的寶刀刀刃,苦澀說道,“堂妹,愚兄雖說乃待罪之身,可方纔亦替妹夫擊敗了耿南,掃除一大障礙……堂妹就不能高擡貴手,放過愚兄一回麼?”

“妹夫?安?”樑丘舞聞言面『色』一變,手中刀勢一緩,古怪說道,“你……你與我夫謝安相識?”

陳驀顯然感覺到了樑丘舞手中寶刀其力道的減弱,也顧不得其他,連忙點頭說道,“是,愚兄這些日子,一直住在妹夫府上……”

“什麼?”樑丘舞聞言又驚又怒,難以置信地望着陳驀,喃喃說道,“你……你竟住在安府上?——你這個樑丘家的罪人,安竟然收留你在府上?不可能!”

見樑丘舞不信,陳驀又連忙說道,“此事老爺子……唔,不,此事樑丘公亦知曉,不信堂妹可回去詢問樑丘公!”

“連祖父……”樑丘舞眼中『露』出幾分難以置信之『色』,手中寶刀無力一垂。

陳驀如何會坐視這等天賜機會的消逝,趁樑丘舞心神動搖之際,當即抽身而退,消失在此間紛『亂』的人羣之中,只氣地樑丘舞連連跺腳,竟將腳下厚達三寸有餘的青磚踏碎。

“可惡!——竟被這廝巧言騙過!”怒聲低罵一句,樑丘舞雙眉緊皺。

是那廝爲了脫身故意編出來的麼?

還是說……

祖父與安確實知曉此事,只是瞞着自己?

想到這裡,樑丘舞皺了皺眉,轉過頭去,神『色』複雜地望了一眼謝安的方向。

這一瞧不要緊,她頓時面『色』大變,因爲她發現,方纔還站在正陽門宮門附近的謝安,不知何時竟失去了下落。

見此,心中大驚的樑丘舞慌忙環首觀瞧四周,尋找自己夫婿的下落,忽然,她注意到,在不遠處的位置,一臉驚怒之『色』的金鈴兒正用左手地死死扣住了五皇子李承的咽喉,而右手,則拉扯着謝安。

該死!

樑丘舞暗罵一句,急忙跑了過去,擔憂夫婿安危的她,想也不想,便用手中寶刀,朝着金鈴兒揮去。

而此時,扣住了五皇子李承咽喉的金鈴兒似乎正與人交涉着什麼,忽聽腦後一陣惡風襲來,下意識回頭,驚見一柄利刃正狠狠劈向她。

心中大驚的她,下意識鬆手躲避,雖說避過了那柄利刃,卻也叫五皇子李承得以脫困。

“你做什麼?”金鈴兒氣急敗壞地斥道。

樑丘舞聞言心中氣怒,手指金鈴兒怒聲罵道,“此話該我問你纔對!——你欲對我夫如……”說到這裡,她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爲她注意到,就在金鈴兒身前不遠處,太子李煒不知爲何,竟手持一把利劍挾持着她的夫婿謝安。

“老孃豈會害他?”見五皇子李承已逃到太子李煒身旁,金鈴兒又急又氣,低聲罵道,“看你做的好事!——老孃方纔正與李煒交涉,欲用李承交換謝少卿……你不分青紅皁白這麼一下,好了,李承跑了,眼下拿什麼去換小賊……咳,去換謝少卿?”

“……”望着金鈴兒滿臉的慍『色』,樑丘舞面『色』一滯,轉頭望向被太子李煒挾持的謝安,卻見他正一臉苦笑地望着自己。

“你……欲用李承交換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樑丘舞滿臉驚愕地望着金鈴兒。

也難怪,畢竟她不知金鈴兒與謝安的關係,方纔見金鈴兒一手拉扯着謝安,她還以爲金鈴兒要加害她的夫婿,心中一着急,卻不想反而壞了事。

可能是顧忌着樑丘舞是謝安的長『婦』,金鈴兒雖心中氣惱,卻也不好說的太過分,遂將方纔之事簡單與樑丘舞解釋了一遍。

原來,自耿南等四位北軍供奉相繼戰敗後,五皇子李承的局勢已大爲不妙,甚至於,文欽還親自斬殺了其相助五皇子李承的家中長老文嵩,重新奪回了對北軍的控制權。

見此,太子李煒便親自前往勸說五皇子李承……

“承,到此爲止了!——收手吧……”

“收手?”望了一眼太子李煒,五皇子李承冷笑着說道,“哥,你也知曉,一步踏出,便再無回頭的餘地……今日若我不能勝,便只有死路一條!”

“不,”太子李煒搖了搖頭,目視着親弟弟李承,正『色』說道,“你是我弟弟,無論如何,哥哥亦會保你一條『性』命……”

“如何保?”李承哂笑着說道,“陷害親兄,圖謀造反,致使京師蒙受兵災,僅此三條大罪,我便難以活命……縱然哥哥貴爲東宮太子,此番也保不住我……再者,我也不打算再受哥庇護!”

“承?”太子李煒眼中『露』出幾分驚『色』。

“哥,你知道麼?”深深望着太子李煒,李承臉上『露』出幾分苦澀,喃喃說道,“自小,我素來敬仰哥,總覺得,沒有哥辦不到的事,後來,這份敬仰逐漸變作嫉妒……在外人面前,我永遠只是[太子殿下的弟弟],兄弟二人一同像娘妃請安,娘妃口中也永遠只有哥,煒兒如何如何,煒兒如何如何,哥,你知道麼,這些話弟弟我聽了十幾年,膩了……”

“承……”

望着太子李煒驚愕的神『色』,李承苦澀說道,“有個太有本事的兄長,其實並不怎麼好受……說起來,父皇當真有先見之明,替我兄弟衆人取的名中,亦帶有寓意……煒者,輝也,哥乃炫耀光亮,猶如當空皓日,而我呢?承,有上則有下,有始纔有終,若沒有上、若沒有始,若沒有哥這般當空皓日,我什麼都不是……我,始終只是哥的影子!”

“承……”

“我要當皇帝!”深深吸了口氣,李承目視着太子李煒,沉聲說道,“我要當大周的皇帝,我要向人證明,尤其是向娘妃證明,我比哥更具才能,我纔是娘妃所生下的兩個兒子中更具才能的一個!”說到這裡,他環視了一眼四周,自嘲說道,“只可惜……嘿!——或許,我當真太過於急功近利了……太遲了,眼下說什麼都太遲了……”

“還不遲!”太子李煒眼神一凜,猛地抽出了腰間的佩劍,架在了謝安的脖子上。

“李煒,你敢?!”金鈴兒見此面『色』猛變,正要有所行動,卻見太子李煒沉聲喝道,“就站在那,金鈴兒!——否則本太子便殺了他,你也不想謝少卿死在本太子劍下,對吧?”

“你……”金鈴兒眼中『露』出幾分怒意,心下一動,反手一把扣住五皇子李承,左手緊緊捏住五皇子李承的咽喉。

“金鈴兒,你做什麼?”太子李煒怒聲斥道。

金鈴兒雙目一眯,沉聲說道,“放開他,否則,老孃就捏碎你弟弟咽喉!”

……

聽聞金鈴兒的敘述,樑丘舞亦知道自己壞了事,面『色』微紅,羞愧地望了一眼謝安,繼而怒視太子李煒,憤『色』說道,“太子殿下,你這是做什麼?”

毫不理睬樑丘舞,太子李煒瞥了一眼面不改『色』的謝安,輕笑說道,“驟然被本太子所挾持,謝少卿竟面不改『色』,這等心境,本太子佩服!——還是說,是謝少卿早知本太子有所舉動,故意被本太子所擒呢?”

謝安眼中隱約閃過一絲異『色』,古怪說道,“太子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不是麼?方纔本太子說要親自勸說皇弟,謝少卿本不必跟隨,然而卻跟隨本太子而來……”輕笑一聲,太子李煒臉上笑意一收,低聲說道,“是長孫湘雨那個女人叫謝少卿這麼做的,對麼?”

“什麼?”

“少裝蒜了!——長孫湘雨那個女人素來善於把握人心,她很清楚,本太子素來愛護小五,必然不會坐視我弟因此事遭處斬之險……因此,叫你故意在本太子身旁轉悠……好大一個香餌啊,只要本太子能制住你,東軍自然不敢造次,憑着冀州軍、北軍、西軍三支兵馬,本太子並非沒有機會控制冀京局勢……不過這樣一來,本太子也就成了叛逆之人,一旦此事不成,必然會被廢除太子之位……如今老三下落不明,老八重傷昏『迷』,只要本太子與小五失卻皇儲資格,謝少卿覺得,究竟會是哪位皇子坐享帝位呢?——老六?老七?還是謝少卿一貫所支持的小九?”

“……”謝安聞言張了張嘴,竟啞口無言。

“謝少卿默認了呢!嘿,本太子曾被那個女人算計過一回,對於她的本事,本太子清楚地很,不過嘛……”左手拍了拍謝安肩膀上的灰塵,太子李煒輕笑說道,“謝少卿放心,本太子最近愈加欣賞你,斷然不會加害,相反地,有我李煒在冀京一日,謝少卿必可升官進爵,或許這便是長孫湘雨那個女人膽敢用此計的原因吧!——只不過,謝少卿可切記莫要自誤!”

這傢伙……

似乎是聽出了太子李煒話中深意,謝安皺了皺眉,擡起手,示意樑丘舞與金鈴兒二女莫要輕舉妄動,繼而沉聲說道,“太子殿下當真要這麼做麼?——倘若不成,非但承殿下保不住,就連太子殿下,恐怕亦有殺生之禍!”

望了一眼似乎尚且不知發生何事的五皇子李承,太子李煒微微一笑,喃喃說道,“弟弟頑劣惹出的禍事,當兄長的,也只能儘量替其周全,不是麼?”說到這裡,他面『色』一變,沉聲喝道,“文欽!”

“在!”

“給本太子攻下皇宮!”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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