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子嬰對太子丹的瞭解,凡是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在他眼裡都是可棄之人,堂堂一國太子的東宮怎麼會有一個沒有手的婦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不尋常之事也引起了子嬰的興趣。子嬰馬上派隨行的侍衛攔下了押送奴僕的軍士。
這領頭的軍士是一名屯長,見有一普通士卒阻攔自己本來頓時大爲惱火,正要訓斥幾句。
可是向着士卒後面一打眼,頓時驚得二魂昇天,立時向子嬰行一肅拜之禮。
“小人龐濟,見過長安君殿下。”顯然這名叫作龐濟的屯長知道子嬰的身份。
“龐濟,這個名字我記下了。”子嬰淡淡的說道:“你押送的這些是什麼人?”
“稟君上,這些人都是燕丹府上的奴僕雜役,正要押赴囚營處置。”此刻這名小小的屯長,可以說是激動到了極點,堂堂長安君殿下竟然在跟自己問話,而且還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聽完龐濟的回覆,子嬰緩步走上前去,想一看究竟。誰曾想見有人走近,這名斷了手的雜役竟然還向後躲閃了一二,向裡偏了偏腦袋顯然不想讓子嬰看清自己的模樣。
如此舉動更是勾起了子嬰的好奇之心,快步走上前去一手抓住這人的下吧,將她的臉扭向了自己。
觸手已是一片細膩,一看正臉更是讓子嬰如遭雷殛。雖然這張臉已經沒了往日的豐潤,而且此刻臉上抹了許多鍋灰等的雜物,然而子嬰仍然一眼看出這便是曾經因爲自己酒後多看了一眼,便被太子丹殘忍的將手斬下的雪姬。
“吾之居所尚缺些差使之人,這幾人我先帶走了。”子嬰吩咐,這屯長自然不敢不從,當即便將繫着這些人的繩頭交於子嬰的侍衛。
攻下了薊城自然不會繼續住在城外營帳之中,爲免僭越雖然不敢直接入住燕國宮殿,然而王翦給子嬰在城內安排的房屋也是燕國逃亡貴族的府邸,十分的寬敞舒適,許多來不及運走的生活用具也都是現成的。
回到居所子嬰打發侍衛將其餘的雜役隨便安排一二,單單留下了雪姬一人。
“你可還認得我?”待得屋內僅剩下自己和雪姬二人,子嬰緩緩的開口問道。
“認……得!”雪姬彷彿受了極大的驚嚇一般,戰戰兢兢的回答道。
看她的境況,顯然斷手之後在太子丹府上生活的並不如意,而且此時並沒有麻藥一類的物品問世,當時將手活生生的從她胳膊上剁下,子嬰難以想象這是什麼樣的痛苦。
而且這一切的苦難都可以說是自己給她造成的,若是沒有自己她現在應該還是風光無限的太子妃,享受着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會被太子丹棄之如敝履,在逃亡之時將其舍下。
想到這裡,本就對雪姬充滿愧疚,而且骨子裡沒有多少身份觀念的的子嬰,誠懇的對雪姬拱手言道:“是吾失罪於爾,乞蒙見恕!”
子嬰的話立時讓雪姬大吃一驚,明亮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子嬰,彷彿第一次相見一般。
子嬰的身份她早已經得之,雖然已經不再是太子丹的妃子,然而前段日子太子丹脾氣極爲暴戾,每日間咒罵不止,不止一名侍從僕人,只不過一點過失便被活活打殺。
從太子丹的咒罵中,雪姬等人也知道了太子這一陣氣的有些癲狂的原因。
原來先前被太子丹委以刺秦重任,並悉心侍候的李均先生,竟然是秦國的長安君,而且此時正統領大軍攻打燕國。
也正是因此,燕國精心謀劃並寄予厚望的刺秦一事,才功虧一簣。
雖然難以相信一國的封君會以身涉險,然而太子丹的咒罵總不是假的。
她雪姬不過是薊城之中一個小貴族的女兒,無論是太子丹還是一國的封君在她眼中都是高不可攀的人物。
然而子嬰這麼一個高高在上的人的嘴中,竟然說出了“失罪於己”這樣的話語,並請求自己原諒,這在她看來這簡直是天方夜譚之事。
燕人向來輕視婦女,就那太子丹而言,不但殘忍的將自己的手斬斷,而且還將自己貶爲雜役,與奴僕爲伴,就這樣自己的家族父母都未曾爲自己言語一二。
太子丹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可以在衆人面前推出去,光鮮亮麗的太子妃而已,當自己失去了這一項作用便被立刻捨棄。
若不是自己顯耀之時待奴僕甚是和善多有照拂,自己現在指不準是何種境地。
生活在這麼一個大環境之中,雪姬早就習慣了把自己低到塵埃之中,乍一聽到子嬰如此話語,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也想不明白子嬰的想法。
此時子嬰已經是以勝利者的身份進入薊城,說句不好聽的哪怕就是把她送去女閭之中千人壓萬人騎,她也無力反抗。
子嬰見雪姬的臉色,也是明白過來了雪姬的想法。
“不要怕,我是真的想爲自己贖罪,你如果有什麼願望儘管和我提便是,如果我能做到我決不推辭!”子嬰長舒一口氣繼續說道:“這也算是讓我自己心裡好受一點吧。”
聽完子嬰的話,雪姬也算大體明白了子嬰的想法,從那天夜裡化名“李均”的長安君拒絕自己的那一刻開始,她便覺得這人是個特別的人,至少感覺上和別人不太一樣。
說自己的願望,自己如今又有何可以求取,自己的丈夫不但可以把自己送給別人,也可以在自己斷手之後將自己貶爲雜役,連自己的父母都對自己不管不顧。
一個連家都沒有沒有的棄妃,還斷了一隻手,哪怕是放她自由,以她的容貌恐怕也難以安生。
“還望長安君收留雪兒!”想到這裡雪姬不禁的哭了出來,撲通一聲跪下,向着子嬰哭訴道:“我別無所求,只求長安君不要趕我走,哪怕爲奴爲婢,妾也心甘情願。”
“雪兒”是她在年幼之時長輩對她的稱呼,此刻面對子嬰她不自禁的用自己兒時的名字向子嬰訴求,她現在彷彿就像自己幼兒時一般的無助。
在雪姬看來,至少在子嬰身邊還有一些安全感,不用擔心朝不保夕,也不用害怕那天隨隨便便的便被人當做禮物相送。
雪姬的反應,也出乎了子嬰的預料,一開始他都已經做好了,哪怕是雪姬撲上來將自己痛扁一頓,只要不是太過火也忍着讓她發泄一番的想法,沒曾想雪姬卻提出瞭如此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