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始皇帝對這老者已經信了七八分,然而卻依然有三兩分疑惑。
“不知老先生所來爲之何也?”趙政疑惑的問道。
“山人爲天下蒼生而來。”徐市頗有些悲天憫人的說道。
徐市這話一出,更是讓嬴政滿頭霧水。
“山人此言何解?”
“天下有幸,有賴真人臨世一統寰宇,免於兵戈之苦,然人終有生老病死。
真人此世雖道光源長,然終究爲**凡胎,大限之日,一旦真人歸位,離塵而去,老朽唯恐天下重歸於亂世,故而出山,懇請真人莫棄我大秦子民,永鎮江山!”
徐市說着說着眼淚都流了出來,沾染到了鬍鬚之上,看似情深意切的給始皇帝跪了下來,一頭磕下去就沒擡起來。
這老頭的話,殿上的衆人都聽了個明白。
無非是先吹捧了一番始皇帝一統六國的功績,然後擔憂始皇帝去世之後會天下會重新大亂,故而請求皇帝不要“歸天”留在世間。
“大膽狂徒,竟敢口出妄言,左右侍從還不快將這滿口胡言之徒拖下去!”這次說話的是五大夫趙嬰,這名叫徐市的老頭不但說提到了始皇帝的駕崩,而且還預言始皇帝死後會天下大亂,簡直是找死。
故而趙嬰揣測此刻始皇帝的心中定然是無比的憤怒,這才提前開口斥責道。
然而趙嬰的話一出口,卻只聽坐在上首的嬴政猛地一拍帝案語氣冰冷的說到:“這裡還輪不到你替朕做決定。”
轉而語氣驟變向着徐市詢問道:“孤亦不忍棄萬千子民於不顧,然而不知如何處之,山人可有奇方可令吾永留人世。”
徐市的話,嬴政自然聽得明白,雖然裡面提到了一些犯忌諱的事,然而嬴政更加註意的是徐市請求自己永鎮江山!
什麼是永鎮江山,只有長生不死纔可以永鎮江山。加上這徐市之前說過自己單單是在這琅琊山中隱居就已經百二十年了,說不定他真的有能夠長生不老的奇藥。
語言上的一點犯禁,在自己的長生不死麪前實在算不上什麼。無所顧忌想到什麼說什麼,在嬴政的心中也正符合這等隱士高人的印象。
而且徐市十分巧妙的用乞求的語氣,懇請始皇帝不要離開他的子民,更是讓嬴政少了幾分疑心。
“老朽並無奇藥,可令真人用留人世。”按照一般人的想法,你費了這麼大的勁見到了皇帝,並說了這麼一大堆,接下來就應該是獻藥了。
然而徐市卻徑直回答到,我也沒有藥。
徐市這一回答,始皇帝的臉色也是緊接着便陰冷了起來,整個殿上的氣氛也是陡然變得緊張。
“莫非老先生是專程來打趣於朕的!”嬴政面色不善的說道。
誰也看得出來,此刻始皇帝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若是這個徐市一個回答不好,恐怕這一顆大好頭顱就要和自己的脖子分家了。
“老朽雖無長生不死之藥,然卻知曉何可求之。”面對大殿上緊張到極點的氣氛,徐市卻沒有絲毫的緊張,依然慢悠悠地說道:
“大海之上有蓬萊、方丈、瀛洲三座仙島,老朽歸隱琅琊之前曾爲齊之宣王渡之滄海求取仙藥,有幸到達三座仙島拜謁仙人。
然仙人言之長生之藥田闢乃凡俗之人不可輕與之,故而功虧一簣。
真人乃是真仙降世,本與仙人同屬羣僚,若是自願留鎮世間,想必真仙定然可以賜予長生不老之藥。”
在這大殿上面對始皇帝仍然可以侃侃而談,子嬰不得不佩服這些先秦神棍的專業素養和心理素質。
若不是熟知歷史,知曉徐市會一去而不復返,說不定在他編的這些故事的誘導和長生不死的誘惑之下也會信以爲真。
然而這會看上去始皇帝倒是對此大感興趣,對徐市的話已經信了九分。
“齊太守可曾聽聞此事?”嬴政轉頭對着琅琊郡的太守齊市問道。
“啓稟皇帝,蓬萊、方丈、瀛洲三座仙山之聞在齊地傳之甚久,周邊漁民在捕魚之時也曾遙遙看見庭宇樓閣之貌,然而煙波微茫信難求。”齊市回答道。
他所說的其實也就是一些在齊地流傳已久的傳聞,蓬萊、方丈、瀛洲在他小的時候就曾經聽老人們提起過,然而卻沒聽說誰能夠找到。
“哼,凡俗之人焉能見得真仙。”徐市冷哼一聲,頗有些不屑的說道:“若是仙島人人可登,真仙人人可見,那仙人們豈不被凡俗濁氣所污濁,早就棄島而去了。”
聽了齊市的解釋,嬴政心中最後一點疑惑也被打消了。
當下興致勃勃的問道:“不知那仙島上是何景象?”
“三座仙島,終日被綿綿薄霧所籠罩,然而得道之士可破霧而入。
三島分列三方,互爲犄角上有四時不敗之花,四季常青之樹,龍鳳麒麟等祥瑞於四野戲遊,流淌之山泉盡皆瓊漿玉液,飲之心神通達。
三島之中各有一山,爲仙人居所,其上更是四季如春萬法不侵。
蓬萊山上有一樹,名曰奪壽,結一果食之可延壽千載。
方丈山上有一花,名曰芳華,其花露飲之可駐世萬年。
瀛洲山上有一草,名曰無終,服之無始無終無病無災無生無死。
若真人有意,老朽雖然頹敗,可爲真人再渡滄海,求取仙藥!”
徐市說的大義凜然,若是不知道真相的定然以爲這老頭是真的爲始皇帝着想,不顧生死想要入海求取仙藥。
就像如今的始皇帝此刻已經徹底的爲徐福所描繪的仙人之境所忽悠。
不過子嬰確是知道,這個徐市實在是秦國第一大忽悠,說的話恐怕沒有一點的真實性可言。
“若是朕可以一觀此聖地之景,了無憾矣!”始皇帝聽完徐市的敘述,頗有意動的感嘆道。
“真人若有意,自然可以觀之,老朽可爲真人引路,迴歸仙山。”徐市繼續說道:“不過真人本屬仙人之屬,一旦歸於仙山冥冥歸位,恐怕不可再次臨塵。”
徐市的意思也很簡單,若是皇帝你真的想要見識一下仙山,自然沒問題,我帶路就可以。不過去了之後就算是重歸仙位,就算是仙人了,恐怕不會再允許重新回到凡塵。
然而一直盯着徐市的表情在找毛病的子嬰確是發現,始皇帝在說出想要去看一下仙山之景時,徐市的眼瞼明顯的比方纔多張閉了幾下。
可以看出這一會徐市其實也是有一點的慌張的,只不過因爲他掩飾的太好,沒有被別人發現而已。
而且一個轉念間徐市便想出了應對之策,便是說始皇帝要是去的話恐怕就回不來了。
作爲始皇帝的嬴政,所想的自然是在皇位上長坐萬年,而不是去一個小小的島上作仙人。
若是按照徐市所說的,等自己做膩了皇帝,再去仙島上成仙也不遲。
不出子嬰所想,徐市的這話一說出,嬴政明顯的感覺遲疑了起來。
“如此求取仙藥一事便託付給徐山人了。”嬴政頓了一頓說道:“不知徐山人求取仙藥,可需何物事?”
嬴政這話一出,子嬰明顯的看到徐市的眼角一喜,只不過很快便被他掩飾過去。
由此子嬰更是斷定,這個徐市定然和歷史上一樣,是一個大忽悠。
“海上風大,老朽請真人與臣童男童女三千,一同出海。”徐市把臉印到了地面之上,徐徐說道。
子嬰心道果然同歷史上一樣,就是不知道這個徐福要這些童男童女想要幹什麼。
難道真的如一些後世的學者所猜測的那般,徐福是領着這三千童男童女東渡大海去了日本。
不過子嬰卻以爲,以現在的航海條件若是真的渡海,恐怕是葬身魚腹的可能性更多一點。
三千童男童女,在始皇帝的眼中和自己的長生相比如今根本算不上什麼。
看嬴政頗有意動,很有當即要答應的架勢。
子嬰趕忙站了出來進言道:“啓稟皇帝,神鬼之說虛無縹緲,自古而今傳說甚衆,然未見有上古之人存世。
還請皇帝三思,臣以爲若徐山人所言屬實,擇一隊軍屬同徐山人一同探訪求藥即可,何須三千童男童女。”
子嬰直接從不死藥的可能性反駁,指出若是不死藥爲真,現在肯定能夠見到幾千甚至上萬年前的人。
既然沒有,那就說明沒有人吃過不死藥這種東西,很有可能直接沒有不死藥這東西。
子嬰這一盆冷水澆上,果然讓激動的剛要答應徐市的嬴政,清醒了不少。
略一沉思,嬴政開口說道:“便要古河帶上一百侍衛同徐真人去一趟吧。”
古河是嬴政的貼身護衛之一,讓他去嬴政自然是極其的放心。
見始皇帝做出了決定,子嬰也是放下心來,有古河同去,料想徐市也耍不出什麼花招。
“老朽聽真人令。”
反之徐市的臉色則有一些哭喪,然而見始皇帝做了決定卻也沒敢過多反駁,這個時候再直接反對那就有些心虛了。
“不知山人求藥,何日可以歸來?”始皇帝繼續問道。
“快則一二月,慢則一兩年。海外仙山並非停留一處,老朽需牽星定位確定仙山的位置,若是仙山距離海岸過於遙遠那麼可能一時半會很難回來。”徐市語氣有些沮喪的回答道。
琅琊郡地處海邊本來就有出海的大船,始皇帝下了命令的第二日,徐市便與古河帶領的一百侍衛一同登船向着蒼茫無邊的大海中而去。
根據徐市所說的,若是一切順利的話,可能一兩個月便可以歸來,於是始皇帝便下令暫且在琅琊行宮住下,等上一段時間。
然而僅僅過了十餘天,便有軍士傳報:出海尋仙的徐市和一衆侍衛回來了。
始皇帝聞言當即大喜過望。然而子嬰確是詫異不已,按照歷史上的記載,這個徐市可是一去而不復返的,怎麼會這麼快就回來了。
膽敢回來,若是沒有長生之藥,又怎麼向始皇帝交代。
聽聞徐市馬上就要到了,驚喜不已的始皇帝當即帶着隨行的大臣出了行宮遠遠地去迎接歸來的徐市。
然而迎到了歸來的徐市等人,所有的人卻是大吃一驚。
和十幾天前出去的時候簡直判若兩羣人,出去的時候不說器宇軒昂,卻也軍容嚴整意氣風發。
然而這一會一看這些人哪還有什麼形象可言。
一個個彷彿打了敗仗剛逃出來的一樣,就連徐市本人看上去也是頗有些狼狽不堪,原本潔白如雪的眉毛鬍子上也是滿是污漬。
“臣等有愧,未能替皇帝求得不死藥。”還沒等始皇帝問話,古河便直接跪了下去,告罪道。
其實一見這些人的情形始皇帝已經心中大體有了猜測,一聽自己這貼身侍衛告罪更是確認了自己的設想。
“徐市你還有何話可說。”始皇帝強忍着憤怒咬牙切齒的說道。
還沒有人敢戲弄於他,這一次定然要將這個戲耍自己的徐市五馬分屍。
“陛下,此是與徐仙長無關,我們真的看到仙山了!”然而作爲嬴政貼身侍衛的古河聽到嬴政的指責,卻是首先替徐市辯解了起來。
“什麼你們見到了仙山!”嬴政一聽也是激動了起來,快步走上前去,命令道:“你把詳細的情況說與寡人”。
古河是他的貼身侍衛,也算是他的親信,在他看來古河是最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幾個人之一,古河的話自然可信度極高。
“回陛下,我們出海之後按照徐仙師所指引的方向一路向東,一開始一帆風順沒有一點的問題,然而在第六天我們便遇上了極爲可怕的風暴,狂風驟雨俱至。
等到風暴停止已經是三天之後,然而就在這一天我們看到仙山,真的看到了仙山!”
講到這裡,古河的面色都因爲激動而有些泛紅。
“上面果真如徐仙師所言,亭臺樓閣密佈,遠遠望去樓宇之間還有仙人穿行其中,然而卻是煙波微茫可望而不可即,而且因爲之前的風暴我們的船隻風帆也破了數個大洞,不得以只得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