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麼的,沈清彥覺得有點煩躁,看了眼窗外依舊如柱的暴雨,皺着眉吩咐前面的周放,“想個辦法繞出這條路,就算繞遠路也要走暢通的路。”
周放剛剛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路況上,只知道沈清彥接了個電話,至於電話內容,並沒有去關心。
這會兒沈清彥着急的要趕回家,他也只以爲是下午在探討的幾個案子中,有哪個案子的事情是要他立即處理的。
要知道客戶都是難伺候的,就拿他現在自己手上處理着的兩個案子來說,雖然都是小案子,對他來說不過就是收集證據,排期上庭的事,但是對於客戶來說那都是大事,經常會不分晝夜不分場合的聯繫他。
由此及彼,這段時間他對沈清彥越發的崇拜,他做了這麼多年的特助,現在單獨處理兩個小案子還焦頭爛額,想當年沈清彥剛剛畢業就能處理好幾個大案子,在帝都闖出自己的名號,還遊刃有餘,可見沈清彥的能力是他這種普通人望塵莫及的。
當下,得了沈清彥的指令,周放用上了全部的智商,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路,繞了小道,趟了積水,才堪堪把沈清彥送到了家。
沈清彥下了車,什麼話都沒再和周放說,自己撐着傘進入帝豪小區,步伐有些焦急。
周放也習慣了沈大律師清淡的性子,轉了方向盤,優哉遊哉的往自己家的方向去。
沈清彥上樓開門,門開後,他本就皺着的眉頭又緊了幾分。
家裡沒有燈光,也沒有人聲,又由於室外下着大暴雨,整個屋內更加暗黑了幾分。
沈清彥打開客廳所有的燈,屋子一下子敞亮了起來,他不用一個個房間去看,也知道顧小北並不在家。
伸手掏出手機,又撥了遍顧小北的電話,依然是關機的狀態。
沈清彥凝神想了片刻,又撥了周放的電話,簡單吩咐,“去問一下沈太太現在在哪裡。”
周放接到電話的時候還在路上,聽着沈清彥在電話那頭略顯焦急的聲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等在最近的一個路口紅燈前停住,周放才慢慢覺得自己想通了。
原來剛剛路上沈律師打的電話是因爲沈太太的事情,並不是手上的案子?
原來沈律師焦急的回家,是因爲找不到沈太太的人?
原來沈大律師這麼關心沈太太的?
那麼每天他給他彙報從周琪那裡得來的沈太太的消息,沈律師那一臉不耐煩的樣子,是裝的吧?
其實他是想知道的吧?
想通了這點,周放樂呵了兩聲,爲自己知道老闆不爲人知的秘密而興奮。
不過興奮不過兩秒,想起沈大律師交待的事情,周放一個激靈,開過路口,靠邊停下了車。
沈清彥會打電話給他,肯定是知道現在只有周琪可以打探到沈太太在哪裡,周放哪敢耽擱,利利索索撥通了自家堂妹的電話。
沈清彥接到周放的電話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了,這一個小時內他又打了個電話給陶桃,毫無意外的,又收穫了陶桃的一通冷嘲熱諷。
“喲,沈大律師啊,是天要下紅雨了嗎?你要找你家沈太太了?”
“哦,不對,不是下紅雨,是下大暴雨了。”
“話說沈律師,一個丈夫要通過別人來找自己的太太,你覺得好意思?”
“沈太太在哪裡我也不知道,可能,小北只是單純的不想見你?”
掛了電話後,沈清彥蹙着眉想了想,陶桃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不待見他的呢?
明明大學時候還經常一起吃飯,他知道陶桃性子直爽有什麼也不是能藏得住的人,有時候看着她懟人,他也樂得看熱鬧。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就成了她冷嘲熱諷,開口就懟的對象了呢?
這樣一想,好像是從他和顧小北結婚後,陶桃對他的態度就變了。
沈清彥扯了個諷刺的笑,果然是好閨蜜的節奏嗎?
周放得到周琪的消息,一刻也不敢耽擱,當下就告訴了沈清彥,沈清彥接了電話,看了眼時間,暗罵了聲“傻”。
語氣是嫌棄的,動作卻很利索,放下喝了一大半水的水杯,往門外走,看到放置在門口淌着雨水的雨傘,纔想起回身在玄關處拿了把車鑰匙。
外面的大雨依舊如注,天又暗沉,根本看不清前路,沈清彥憑着感覺,艱難的往周琪所說的地方開去。
等找到沈太太,不,應該說是找到新聞部的採訪車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一開始沈清彥並沒有看到顧小北,只看到停着的一輛採訪車,車頭上面電視臺新聞部的LOGO很明顯,他下了高速很快就看到了。
剛想下車去找人,遠處燈光下攝像機前站着的人躍入他的眼中,可不就是沈太太嘛。
找到了人,沈清彥舒出了口氣,看着她在工作,也就沒有下車,打了個電話給自家母親,讓她安心。
等掛了電話,沈清彥百無聊賴,眼神不自知的飄向了遠處的人影。
遠處那個人瘦瘦小小的,穿着簡單的深灰色T恤和深藍色熱褲,顯得更加瘦了。
這麼大的雨她只穿了件簡易的一次性的白色透明塑料雨衣,戴着雨衣上的帽子也擋不住傾瀉而下的大雨,頭髮溼答答的黏在了臉頰上。
可能是雨水太冷的緣故,沈清彥隔得遠遠的都能看到顧小北臉色泛白,脣色暗淡,遠不像被他折騰過後的紅潤。
而此時那個傻女人正在努力的面對鏡頭進行着現場報道。
這一處屬於靠近外城的地方,經過的人不多,到晚上的時候才接到線報說是塌陷了一塊,而且有進一步塌陷的危險。
這是個緊急事件,剛剛結束一輪採訪的顧小北離這裡最近,而且其他同事並沒有結束採訪,所以他們這輛車就趕了過來。
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已經來了一輛消防車,周圍開始搭建起防護措施,防止來往的車輛誤入險情地帶。
顧小北趕忙下車,跟着攝像一起到達拍攝的最佳地點,等拍了周圍環境後,她就開始進行現場的採訪報道。
先是報道了險情的具體地點,讓交通部的同事在電臺做報道,建議車輛繞行,然後採訪了現場處置的消防人員,判斷維修的具體方案和時間。
本來是很簡單的採訪工作,但由於現在雨勢太大,說話的時候不斷有雨水會進入嘴巴,吃了螺絲就要重來,而且大雨的聲音很吵,對現場收音的要求高,顧小北不得不扯着嗓子用喊的。
這樣一輪採訪下來,顧小北感覺人都要虛脫了,不僅累而且又冷又餓。
下午在臺裡接了市民的熱線,整個新聞部都兵分幾路出動了,她也沒時間吃晚飯,就這樣餓着肚子做了兩個現場連線採訪。
攝像機關機,顧小北收了話筒,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今天的工作終於完成了。
拖着被雨水泡溼的鞋子,顧小北感覺步伐都沉重了幾分。
一邊往採訪車走,顧小北一邊擦了把額頭的雨水,擦完才笑着反應過來,她現在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哪兒哪兒都是溼的,擦也擦不幹。
就在這樣狼狽的時候,就在這樣大雨如注的地方,她突然聽到了耳邊有一個聲音,是在叫她。
“顧小北。”
顧小北茫然的擡頭朝聲音的來源看去,難以置信的瞪大了雙眼,怎麼會是沈清彥?
怕不是她太累產生幻覺了吧?
顧小北眨了眨眼,眼前的幻覺還在,而且有朝她靠攏過來的趨勢,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哦,這不是她的幻覺,是真的沈清彥。
顧小北也不知怎麼的,心底突然冒出了點點的暖意,這點暖意又帶着一點小小的快樂,讓她嘴角不自知的揚起一個弧度。
看着朝她走過來的沈清彥,顧小北也朝着他緊走了幾步,邁出的腳步都好似比剛剛輕快了幾分。
直到走到他的面前,顧小北才仰起頭,隔着眼前的雨水,看向大黑傘下俊朗英挺的人,“你怎麼在這裡?”
沈清彥剛剛看到他們那裡關了攝像機收了話筒,差不多是結束的模樣,本想按喇叭,卻又不想引人注目,只能自己自己下車。
外面的大雨依舊沒有減小的趨勢,剛剛走下車,沈清彥的褲腿和鞋面就被雨水打溼了,讓有輕微潔癖的他感覺稍許不適。
可看到遠處那個傻女人一副累趴得走路都困難的樣子,又不禁朝她那兒走去。
顯然,沈太太並沒有發現靠近的人,走到採訪車邊就想上車,沈清彥不得不開口叫她。
明明是暗黑的天色,明明隔着滂沱的大雨,可沈清彥就是清楚的看到,沈太太在短暫的錯愕和呆滯後,眼裡迸發出的喜悅的光芒,一閃而過。
沈太太這樣的表現讓他的心情彷彿也好了幾分,朝她那兒走的步伐也堅定了幾分。
而沈太太也朝他這裡緊走了幾步,走到他面前,仰着頭問他怎麼會在這裡。
靠得近,他才發現面前的人已經渾身溼透,整個人就像是在水裡浸泡過一遍一樣,而且身子還在不自知的發着顫。
那一刻,沈清彥明顯的感覺到心底有一絲的心疼。
把雨傘往她頭頂挪了挪,然後,沈清彥牽起沈太太溼答答冷冰冰的右手,往車子的方向走。
同時,淡聲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