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北其實已經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沒有和沈清彥說過“正事”之外的話了,這會兒可能真的是太疼了,下意識的就撥了沈清彥的號碼。
哦,所謂的正事,就是問一下今天晚上吃什麼,明天早上吃什麼,說一下明天晚上加班,後天休息之類的兩人同住必需交待的話。
顧小北知道沈清彥出差去了南城,也知道他今天會回來,只是不知道他現在是否已經回到帝都了。
如果還有理智在,她是決計不會打這個電話的,可能也是太疼了,左手上的傷又太觸目驚心,她一時沒了主意,便下意識的打了他的電話。
沈清彥看着來電顯示,臉上依舊掛着嫌棄的表情,嘴角卻彎了起來,電話接通後,出口的聲音還是如常的清淡,“什麼事?”
“清彥,你現在在哪裡?”聽到沈清彥的聲音,顧小北出口的話含了一絲的哽咽,透露出一絲的委屈。
“怎麼了?”沈清彥這下是真皺起了眉,不是剛纔裝模作樣的嫌棄樣。
“我手受傷了,你……能不能陪我去醫院?”顧小北這會兒自己都不敢看手上的慘況。
“你現在在哪裡?怎麼會受傷的?”沈清彥的眉頭加深了褶皺。
顧小北報了所在的位置,又交待了下剛剛採訪的事情。
沈清彥聽得心頭火起,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在電話中就教訓起了人,“我說你是不是傻,這個情況還採訪什麼,採訪真的那麼重要嗎?被砸一下還不夠,還在那兒採訪,你腦子裡面到底都裝的什麼?”
“……”電話那頭的顧小北默不作聲。
“……”前面開車的周放悄悄從後視鏡中偷瞄了眼後座的人,眼觀鼻鼻觀心的專心開車。
“我現在沒空過來,你自己的蠢事自己處理,你現在離軍總醫院最近,自己過去處理傷口。”沈清彥冷靜的安排。
“……哦。”顧小北應了聲,掛斷了電話。
其實她真的不該打這個電話是不是,除了自取其辱,還有什麼?
以爲沈清彥會關心她嗎?她在他心裡又算得了什麼?
顧小北吸了吸鼻子,把剛剛泛起的淚意往下壓,等平復下心情後,才朝着軍總醫院去。
在高速上往回趕的某人聽到電話那頭響起的忙音,收了電話,皺着的眉卻沒有放鬆下來。
剛剛沈太太的語氣是要哭了嗎?
他記得顧小北不是個愛哭的人,他認識她這麼多年,看到她哭的次數屈指可數,那麼這次是真的很疼吧?
想到沈太太又委屈又哽咽的語氣,沈清彥就覺得渾身的煩躁,瞥了眼窗外,轉頭對周放吩咐,
“開快點,直接去軍總醫院。”
“好的。”周放立即醒目的回答。
沈清彥想了想,又道,“問問周琪,今天沈太太出什麼事了。”
“好的。”
沈清彥交待完纔想起,自己不是說好和沈太太保持距離的嗎?怎麼她一個電話就讓他這樣了?
轉而又一想,剛剛是沈太太先打電話給他的,那就算是她先主動的好了,他就勉爲其難的接受一下吧。
他一個大男人難道還和那個傻女人計較?
當下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了,只想着那個傻女人的傷到底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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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北一個人到軍總醫院掛號,掛了號又去科室看病,然後醫生開了單子安排去拍X光,又是長時間的排隊,等拍了片子,又是等出報告。
還好從X光片來看,骨頭並沒有大礙,傷口看着嚇人,好在都是些皮外傷。
醫生看了報告,又開了藥,都是些外敷的藥,讓顧小北配了藥後直接去理療科,那邊有專門的醫生可以幫她敷藥,也會教她自己在家如何換藥。
顧小北聽了醫生的囑咐又去排隊配藥,等拿着一大包外敷的藥正在找理療科的時候,轉頭撞到了一個人。
“對不起對不起。”顧小北還沒看清人,先出口道歉。
旁邊伸來一隻修長的手,扶穩顧小北,才溫潤開口,“小北。”
顧小北這纔看清一身白袍的人,是秦易。
“你怎麼在這裡?哪裡不舒服?”今天中午比較忙,午飯都拖到了下午,這會兒秦易剛剛從外面吃完午飯回來,在醫院大堂路過的時候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腳步不由的就走了過來。
走近了才發現,真的是顧小北。
而顧小北並沒有看到他,所以轉頭的時候就撞上了走近的他。
“我……”顧小北並沒有預料到會撞見秦易,這會兒在躊躇着該不該說。
顧小北的猶豫秦易並沒有注意到,此時他的全副身心都在顧小北的身上打量。
這樣的專注打量,很快就發現了顧小北受傷的手。
秦易伸手輕輕的舉起顧小北受傷的左手,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出口的聲音都有些不穩了,“你的手怎麼會這樣?”
這一道道的傷痕,就算清除了血跡,也是皮肉外翻,慘不忍睹,這該有多疼啊。
顧小北想把手往回抽,沒成功,秦易雖然動作輕但是握住她手的力道卻不小,還微微的發着顫。
“今天外出採訪出了點意外。”既然抽不出手,顧小北只能淡淡的回,儘量表現得沒多大點事。
“清彥呢?他怎麼不陪你來?”
顧小北的眼神黯了黯,“他人不在帝都,再說了,又沒多大點事情。”
怎麼會沒有多大點事情呢?如果是他的話,他肯定不捨得讓她一個人來醫院的。
如果是他的話,他肯定會好好呵護着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的。
如果是他的話,他肯定會努力讓她成爲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的。
可是,他終究不是沈清彥,不是顧小北心裡的那個人。
秦易掩下心底的失落,再擡頭時,依然是溫潤儒雅的笑臉,“你現在要去哪裡?我送你過去。”
顧小北搖了搖頭,“我只不過要去理療科上個藥,沒什麼事的,你去忙你的吧。”
“我不忙,我帶你過去。”秦易看似溫潤好說話,但堅持的事情也不會輕易動搖。
顧小北不願在這些小事上讓彼此爲難,顯得生分了,畢竟從小到大秦易總是對她諸多維護和照顧,就算她不會和他在一起,也不想失了這個從小到大的朋友。
當下也不再說什麼,由着秦易帶着她去了理療科。
到了理療科才發現,排隊上藥的人很多,顧小北想着秦易還在上班,不好讓他陪着她排隊,就催着他去工作,表示自己排隊就可以了。
秦易看了一眼排隊的人,拍了拍顧小北的肩,自己進了理療室。
都是同事的關係,秦易又是個和善的人,理療科的醫生都和秦易笑着打招呼。
不知道秦易說了什麼,幾個理療醫生眼睛都往外瞟,找着什麼。
秦易出來,面不改色的對顧小北道,“我來幫你上藥吧。”
“啊?”顧小北還在狀況外。
“進來吧,難得我們秦醫生來體驗一下理療的工作。”裡面的醫生出聲調侃。
顧小北不好意思,秦易卻處之泰然的帶着顧小北入了室內,仔細的研究着如何操作。
然後在理療醫生的指導下,秦易小心翼翼的爲顧小北上了藥,包紮了傷口。
理療醫生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曖昧的打量,顧小北只能僵着一張尷尬的笑臉,希望時間能過快點。
wωω▪ tt kan▪ ¢ ○ 因着秦易的關係,理療醫生對顧小北很是熱情,仔仔細細的交待了在家裡自己如何上藥,如何包紮,末了還打印了一張字跡清晰的規範操作放在了一大包的藥膏袋子中。
顧小北謝過了醫生,跟着秦易走出理療科,纔鬆下一口氣。
室外的走廊上沒人,顧小北剛纔僵硬的笑臉終於可以收了起來,對着秦易道,“謝謝啊,我先走了。”
秦易拉住顧小北的手,“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你還在上班呢,又不是多大的事,我自己可以的。”
“不是多大的事?那什麼纔是大事呢?”秦易收了溫潤的笑臉,皺着眉頭低頭看向面前的女孩。
“秦易……”顧小北不知該如何說。
“當年被清彥那樣的誤會,那樣的嘲諷,你說不是多大的事。”
“你宮外孕躺在病牀上,清彥來的次數屈指可數,你說不是多大的事。”
“你們結婚後,清彥對你冷冷淡淡,連個陌生人都不如,你說不是多大的事。”
“明明你們是夫妻,你卻在他面前活得小心翼翼,像個罪人一樣,你說不是多大的事。”
“現在你受了傷,這個傷口連我是個男人,我看着都覺得疼,你還是說不是多大的事。”
“小北,在你心中,要怎麼樣纔算是大事呢?”
“是不是你愛沈清彥已經愛到沒有了理智,不管是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你都可以忍受?”
這些話秦易從來沒有說過,可能也是憋得久了,壓抑得久了,這會兒看到顧小北慫包的樣子,一下子都宣泄出來了。
“我……”
如果一個人的苦沒有別人提醒,自己也就慢慢嚥下了,但是一旦有人在意,有人關心,好像這份苦就被放大了數倍,也就更覺得委屈與難過。
這會兒聽着秦易的話,顧小北難得的在他面前紅了眼眶。
秦易看着顧小北的樣子,心中一動,伸手一拉,把她拉入自己的懷中,輕拍着她的背,語氣輕柔,“想哭的時候就哭吧,不要壓抑着自己。”
“如果不是誤會呢,如果我是真的做了對不起沈清彥的事呢。”顧小北頭抵在他的肩頭小聲呢喃。
“什麼?”秦易沒有聽清。
顧小北卻沒有再重複了。
秦易也沒有在意,自顧說了下去,“小北,如果當年你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不會讓你這麼不開心的。”
說出口的話完全是自己多年的心意。
這會兒顧小北終於覺察出了不妥,擡手邊擦眼淚邊想從他的肩頭離開。
還未分開,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伴隨着一道冷漠的聲音。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