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不自覺的想起了初見餘沁腕時候的光景,她那麼膽怯、羞澀,就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卻獨自在風中搖曳。
靈犀不接霏月的話茬,而是另外問道:“我且問你,這些日子,沁腕可曾侍寢了嗎?”
霏月想了想道:“好像是聽着鳳鸞春恩車來了幾次,餘小主在皇上那裡可吃香呢。最近好像召幸她也多些。”
靈犀微微閉上眼睛,但願軒轅燁能夠正視餘沁腕的存在,不要總將她看做自己的影子,否則脾氣再好的女人,心中都會有所不滿的。
只是這個女孩,她卻是不想再去交往了。
主僕二人正在房中有一搭無一搭的聊天,突然聽見外面金鑾殿的方向鳴了幾聲火炮,靈犀有些疑惑,問道:“這是怎麼了?”
霏月細細聽了,面有喜色,聲音也不禁高了幾分,笑道:“娘娘,是捷報。咱們東玥規矩,每有捷報傳來,便要鳴響九聲禮炮,以示慶祝。定然是白世子得勝了。”
“真的?”靈犀許久都沒有笑過了,如今卻突然覺得,笑的時候眼角有些酸澀。卻也顧不上了,趕忙吩咐霏月道:“快去找個信得過的人,去探聽一番。”
霏月慌忙點頭去了。靈犀卻披了件外袍,往院子中走去。
冬日的晴天果然十分難得,雖然草木凋零,卻還是有兩隻頑皮的喜鵲落在了院中的樹上,嘰嘰喳喳叫着,正應了喜上眉梢的景兒。
天空明淨,靈犀仰頭深深呼吸,將這幾日憋在屋裡的濁氣都吐了出去。
“娘娘,是了是了,方纔已經去問過,的確是白世子奪回了邊疆的城池,捷報傳來,皇上下令犒賞三軍,並加封白世子爲大將軍了。”
霏月一路小跑,雖然是冬日,卻還是跑的滿臉通紅,額頭上滲出汗珠。
靈犀聞言歡喜的很,拉着霏月的手,眼淚卻不住的落下來。
自從白葉凌去了邊疆,這麼多天,終於聽到好消息,怎能讓人不高興呢。
人一高興,彷彿身上的不適也就退去了,靈犀突然覺得肚子裡空空如也,笑着問霏月道:“宮中可還有點心嗎?突然覺得有些餓了。”
霏月忙不迭的點頭,扶着靈犀的手進了屋。
一旁的偏殿中,餘沁腕靜靜望着這一切,冷笑一聲,讓丫鬟將外面的簾子放了下來。
約莫到了下午的時候,靈犀吃過午飯纔剛剛睡下。這些日子心中的不安終於一掃而光,藍綠裳的死靈犀也突然便看開了,彷彿一切都因爲白葉凌的捷報而讓靈犀踏實下來。午飯着實用了不少的靈犀,卻又困了。
軒轅燁的轎攆行到延禧宮外的時候,前面的小太監剛剛準備通報,卻被軒轅燁制止下來,靈犀這時候恐怕吃了午飯正在休息,那小太監一嗓子就得把靈犀喊醒。這可不是軒轅燁所樂見的。
當下自己悄悄下了轎攆,屏退身後的衆人,只帶了姚長卿,無聲無息的進了延禧宮。
果然延禧宮中十分安靜,守門的小宮女正靠在牆邊打盹,見到軒轅燁的到來就要行禮問安。軒轅燁坐了個噤聲的收拾,讓那小宮女下去,姚長卿便站在門口,掀開門簾,讓軒轅燁進了屋。
霏月正坐
在外間的小桌上做針線,見軒轅燁猛然進來嚇了一跳。軒轅燁擺擺手,按住霏月的肩膀,指了指靈犀的寢殿,悄聲問道:“靈犀睡了?”
霏月點點頭,行了個禮,悄聲回答:“娘娘今日中午倒是吃了不少,吃了飯被陽光一照卻又覺得困了,這才躺下。剛剛睡着。”
軒轅燁一笑,跟個小懶貓一樣。便是以霏月不要跟着,自己進到寢殿中去。
睡着的靈犀,依然美麗的驚心動魄。這些日子的不見天日,讓靈犀本來就白皙的臉頰蒙上了一絲蒼白的顏色。睡夢中的她也許都不安穩,一雙蝴蝶般的長長睫毛輕輕的忽閃,讓人心疼憐惜。
雖然搭了一層蠶絲被,一隻手卻不老實的露在外面。軒轅燁悄悄坐在靈犀身邊,生怕將她驚醒,卻又忍不住,將那隻手用被子掖住。
就這樣看着靈犀,軒轅燁都覺得幸福。
藍綠裳的事,靈犀和他生了真氣。只是好在這一次,她沒有和當年的清兒一般,悄然遠去。軒轅燁已經年近五十,再也承受不了一次失去。
守着靈犀坐了一個多時辰,靈犀才動了動身子,微微醒轉,卻還是不願睜開眼睛,嘟着嘴道:“霏月……我渴了……”
軒轅燁啞然一笑,卻對要進門的霏月擺了擺手。一旁的暖爐上一直溫着熱水,軒轅燁倒了一杯,卻又用嘴脣試了試,生怕將靈犀燙着。
水溫正好,軒轅燁這才走到牀頭,將靈犀扶起來,並把水遞到靈犀脣邊。
這個氣味……靈犀尚未完全清醒,卻也知道這人是誰。睜開一雙藍盈盈的眼睛,靈犀皺皺眉道:“皇上?您怎麼來了?”
軒轅燁卻不答話,只將那水遞到靈犀手裡,聲音極盡溫柔道:“快喝水吧,乖。這屋中生着暖爐,卻是乾的很,趕明兒個讓花房給你送兩盆花來,這樣房中能潮溼些。你看你的嘴脣,都破皮了。”
軒轅燁的溫柔,靈犀全都看在眼裡。那水喝着溫度適中,就知道定然是軒轅燁已經試過的。心中不禁也柔軟了幾分,帝王如此屈尊,她也應該有些分寸。
當下收了目光,只盯着手中的酒杯道:“這些日子的確有些上火,等等讓霏月泡些菊花茶來喝便好了,皇上不必掛心。”
見靈犀終於肯和他說話,軒轅燁不自覺的微笑起來。在靈犀這裡,軒轅燁身上從來看不到帝王的威嚴,年近五十的男人有時候卻也和孩子一般。只微微皺着眉,言語間盡是委屈:“你總是稱病不見朕,不趁着你睡着我都見不到你。”
見軒轅燁這般,靈犀終於繃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就連守在門口的霏月和姚長卿也微微捂住嘴。靈犀笑道:“臣妾病着,卻是怕將病氣過給皇上,怎麼還要怪我呢。”
軒轅燁看着消瘦的靈犀有些心疼,原本就不胖,如今瘦的都已經脫了形,不禁有些責怪的說:“你也是太倔強了些,不過就是爲了個擅闖禁地的女人,你就跟朕生了這麼多天的氣不見朕。華清宮是朕給你母親建造的,決不能讓任何人去踐踏,除了你。”
靈犀聞言一嘆,這個男人對母親的愛已經到了癡迷的程度。癡迷的都有些偏執了。不禁放柔了聲音道:“臣妾只是覺得,那個藍小姐太可憐了
。”
只是因爲無意間撞到她和白葉凌私會,便丟了性命,靈犀始終於心不安。見靈犀皺着眉頭,更是一副病西施的模樣,軒轅燁只得道:“你若不喜,朕以後將那禁令取消如何。你搬進那華清宮去,也好了了朕的一樁心事。”
“遷宮?”靈犀微微蹙眉,當初她住這延禧宮便是軒轅燁令人着意裝潢過的,十分華麗,因此已經遭到文武百官的不滿,若是此時再次遷居別宮,恐怕又要勞師動衆,更是不美。
想到這裡,靈犀微微笑道,“這延禧宮臣妾已經住慣了,皇上來也來慣了,便不要去了華清宮了吧。那華清宮既然是皇上爲母妃建造的,不如就一直留給母妃,當做是皇上和臣妾對母妃的一份哀思,如何?”
靈犀水汪汪的藍色眼眸眨啊眨啊,只將軒轅燁的心都化了。軒轅燁朗聲一笑道:“那便聽你的,不搬了。”
靈犀聞言微笑點頭,軒轅燁卻從懷中掏出一個摺子,放在靈犀面前道:“打開看看,這上面寫了什麼?”
靈犀皺了皺眉道:“皇上,後宮不得干政,這……”
軒轅燁微笑,又用食指將那摺子點了點,“朕讓你看便是恕你無罪,放心打開便是了。”
靈犀這纔將摺子打開,只見這摺子上寫道進入冬日之後,各地的受災及賑災情況,卻有一點,吸引了靈犀的主意。宮中節省了的銀子開辦的粥場在各地都非常受歡迎,大家都將最先提出這主意的靈犀喚作觀音娘娘。
“觀音娘娘……”靈犀莞爾一笑,軒轅燁只覺得,就算是天上的觀音,也應當如他的靈犀一樣,溫柔大方,善解人意。
“恐怕這次瘟疫過後,那些災民都要給你建造生祠了。”軒轅燁開玩笑道。
靈犀卻將目光投向天空,聲音淡然悠遠:“冬日才過了不足一半,最冷的時候都還沒到,只怕再過些時日,縱然是有賑濟災民的粥鋪,也會有大批的難民飢寒交迫。皇上可曾想過,要如何是好嗎?”
軒轅燁沉吟了片刻,心中也有些許的不明,這種情況不是沒有想過,往年也曾經出現,着實讓人頭疼。大批難民向京城涌來,很多時候不得不用軍隊鎮壓。
每當此時,就有大臣和百姓管他叫昏君,可是也無奈不是嗎。
靈犀展顏一笑,伸手沾了沾茶杯中的水,在小桌上畫了個房子。軒轅燁不明所以,靈犀見他深深鎖着眉,便開口提醒道:“這次受災的,共有幾個州縣?”
軒轅燁用手捋了捋下巴上的鬍鬚,沉吟了片刻道:“約莫有十來個。”靈犀道:“往年遇到天災,朝廷只設粥鋪,或者將賑災的銀兩放到各個州縣讓他們自行賑災。但是雁過拔毛,皇上你可曾想過,這些銀兩落到百姓身上還有幾何?”
軒轅燁的面色陰沉下來,朝中卻有貪污腐敗之事,只是這事情古來有之,難以杜絕。靈犀如今提起卻是爲何呢?
靈犀見軒轅燁緊緊盯着自己,還有些不好意思,擡手將耳旁的一縷碎髮掖到耳後,柔聲道:“皇上可曾想過,如果以皇上您最信任的人分別到各個州縣監督賑災事宜,這些情況是否會好很多?”
軒轅燁面色凝重,似在思索靈犀所說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