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月在延禧宮中等的着急,自己這個主子呀,從來都做些讓人驚心動魄的事情,今日熬得這藥,不用多想也必然不是治病用的。如今皇上病入膏肓,後宮亂作一團,她這是要給誰下毒啊?
正在胡思亂想,就見靈犀一身黑衣跳進房中,嚇了霏月一條。將面紗往下一拉,露出嬌豔的面頰來,因爲寒冷,凍得臉頰通紅。
靈犀莞爾一笑:“還有件事,你去金鑾殿,請姚公公來一趟。就說我這裡有急事,必得他親自來。”
霏月見靈犀說的鄭重,趕緊去了。靈犀出去的這段時間,霏月倒是已經將房中的東西都清理出去,恢復了原來的模樣。窗子半開着透氣,香爐中也燃着香,房中已經沒了方纔的那股藥材味。
靈犀剛將夜行衣換下藏起來,換上家常的衣服,霏月就領着姚長卿到了。
外面下着雪,兩人應該是着急連傘都沒有打,此刻姚長卿的帽子上還都是白花花的雪粒,靈犀淡然一笑,讓霏月爲姚長卿倒了杯熱茶道:“公公辛苦了,外面冷,在暖爐前烤烤吧。”
姚長卿何等聰明的人物,現下這個當口,靈犀將他叫來絕對不是爲了烤火聊天的,卑微的一欠身子,姚長卿道:“娘娘若是有什麼吩咐只管說便是。如今皇上病危,奴才不敢離宮太久。”
靈犀摩挲着手中一枚玉簪子。軒轅燁從前知道靈犀喜歡玉,各式各樣的玉簪賞了不少,手中這枚姚長卿曾見軒轅燁親手簪在靈犀的鬢間。靈犀也不擡頭,只盯着手中的玉簪道:“姚公公忠心,本宮都看在眼裡。只是如今,有人要對皇上和咱們東玥的江山不軌,皇上又昏迷着,不知道公公,能不能幫本宮一個忙。”
姚長卿心中一凜,現如今皇嗣的位置都空懸,下一任君主是誰都還不一定。靈犀這樣說定然是已經有了人選,聯想到下午時靈犀曾經和軒轅燁談了許久,說不定靈犀知道儲君是誰。
姚長卿不敢得罪靈犀,當下伏在地上道:“請娘娘吩咐,爲了東玥的江山社稷,奴才萬死不辭。”
容嬤嬤直到被姚長卿帶領的人綁進延禧宮,都不敢相信,那個平日裡溫婉可人的靖貴妃,竟然真有這麼大膽子。
延禧宮的密室,就是靈犀第一次被蕭明珠抓進宮的時候,被關押的地方。
一如既往的暗無天日,一如既往的潮溼陰寒,只是這一次,卻是靈犀高高在上,地上跪的,已經換做了別人。
靈犀裹了裹身上的夾襖。今日動的有些多了,傷口似乎受了涼,處處都在疼痛。可是眼下,卻不是休息的時候。
坐在小太監搬來的椅子上,靈犀摩挲着手中的暖爐,冷冷的不說話。這地牢裡有陰又冷,容嬤嬤是被人直接從永壽宮中帶出來的,一件厚衣服都沒穿,不多時,便被凍得瑟瑟發抖。
看時間差不多了,靈犀將手中的暖爐遞給霏月,站起身來,緩緩走到容嬤嬤跟前道:“嬤嬤是宮中的老人兒了,可知道本宮爲什麼請你來嗎?”
容嬤嬤雙手抱肩,不住顫抖,嘴上卻不肯認輸,仍然梗着脖子道:“奴婢不知。娘娘,憑你怎麼受寵,奴婢也是太后宮中的人,您要拿奴婢,也得讓太后娘
娘同意纔是。這樣不合規矩!”
“哦?”靈犀一聲輕笑,清麗婉轉的聲音在地牢中反覆迴盪,她在容嬤嬤身邊反覆踱着步子,不以爲然道:“太后娘娘恐怕永遠也沒機會同意了。如今宮中動盪不安,作爲皇上的貴妃,本宮有權協理六宮,將你們這些奸佞的奴才,好好理一理。”
說罷靈犀往背後的椅子上一靠,眉毛一挑:“嬤嬤跟在太后身邊,應該知道如今朝中的局勢,大皇子已然被廢了,你們做再多努力都是徒勞。你手中握着的那些皇后的證據,依我看也沒什麼用處,不如就交與本宮吧。”
容嬤嬤凍得上下牙關不停打架,卻是聽出了端倪,嘿嘿一笑:“原來娘娘也想借這個機會絆倒皇后,不過老奴不知道娘娘說的什麼證據,卻是不知道要給娘娘什麼呢?”
靈犀素手一拍桌子,發出好大聲響。霏月一驚,慌忙將靈犀的手握住:“娘娘,仔細手疼,傷都還沒好呢。”靈犀哪裡顧得上,冷笑一聲:“好個忠心的老奴,來人,給本宮上夾棍,就不信她的嘴能有多硬!”
關鍵的時候,靈犀絕不會給敵人一絲一毫的喘息機會。太后那邊的毒都已經下了,若是不能從容嬤嬤嘴裡敲出什麼來,那證據落在別人手中,還是會壞了白葉凌的大事。
靈犀心思一沉,卻是不再仁慈。身旁的小太監見靈犀一張俏臉上滿是寒霜,已然沉了下來,心中卻是有底了。
這地牢中刑具比比皆是,都是當年蕭明珠在時備下的,不想今日卻幫了靈犀的忙。那容嬤嬤已經六十多歲,經剛纔一凍手腳都已經麻了,現下再一上夾棍,手指都要被夾斷了,不禁哀嚎起來,聲音悲慘,霏月不忍心聽,將頭別了過去。
靈犀心中也是不忍,可是她知道,對付容嬤嬤這般迂腐的老奴,必然要用些真傢伙她纔會說,這小太監便是靈犀從慎刑司叫過來的,這些刑具在他手中,只怕是個鐵打的嘴皮子,也要吐些東西出來。
反覆了幾次,年邁的容嬤嬤終於支撐不住了。花白的髮髻散落在一邊,雙手血肉模糊,不敢着地,只用手腕撐着地面,磕頭求饒道:“娘娘,老奴都說,都說,求娘娘給老奴一個痛快吧。”
靈犀暗自舒了口氣,面上卻神色不變,靠做在椅子上,讓人記了地方馬上去找,防止這老東西欺騙她。
不多時,幾個小太監捧着一個布包回來,靈犀打開翻看了,確實不假,便問道:“就是這些?可還有嗎?”
容嬤嬤此時哪裡還敢隱瞞,伏地顫抖道:“再沒有了,娘娘,老奴不敢欺瞞。”
給人使了個眼色,將容嬤嬤關押起來。靈犀並不想害她的性命。畢竟已經在宮中勞碌一生,知道的事情總比人多些。讓人給她的傷口上了藥,保不齊還會有用的着她的地方。
拿着那些證據,靈犀心驚肉跳。看那白靜平日裡溫柔雅緻,落落大方,還以爲當真是個母儀天下的皇后,卻不知背後竟然做了這許多齷齪的事情,陷害嬪妃,傷害皇嗣。靈犀揉了揉眉角,當真不知她幫助白靜,是對是錯呢。
霏月端了一盆溫水過來,將手巾沾溼,遞給靈犀道:“娘娘,忙了一宿,夜已經深了
,不如快點歇了吧。”
靈犀卻不接那手巾,站起身來,將手中的布包一股腦的扔進地上的火盆。火苗歡快的雀躍着,將那些信件舔舐乾淨,映照出靈犀陰晴不定的臉。
“娘娘!”霏月一驚,這些是皇后這麼多年的全部秘密,倘若留在靈犀手上,還可以作爲必要時保命的一個方法,就這樣燒掉了實在是可惜。
靈犀淡然一笑:“留着這些骯髒的東西,我連睡覺都不會安生的。罷了,我做這些本也沒希望她感激,只是能爲了白家世子掃平前路,我便心甘情願了。”
似乎是受了風,靈犀身上全部的傷口都像是有小刀慢慢往裡鑽一樣刺痛,外面的雪已經停了,月上中天,照着地上厚厚的積雪格外潔白。靈犀又將那披風披上,霏月皺眉,跟了上去:“娘娘,這麼晚了,您還要去哪?”
“我得去看看太后。那藥是第一次做,不知效果如何。容嬤嬤被抓走,這麼大的動靜,想來太后是應該醒了的。”
太后的確醒了。
可是睜開眼睛卻發現全身的肌肉已經沒有一塊聽自己的使喚,想要張嘴呼喚也是不能,只能從喉嚨深處發出一些呵呵聲,完全沒有人理會。
自己這是怎麼了?難道是最近事情太多,氣血不暢引發的病症嗎?
往日容嬤嬤總會睡在外間的小榻上,現下也沒有人。整個永壽宮偌大的寢殿中,除了自己的呼吸,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響,安靜的有些詭異。
忽然,有細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太后豎起耳朵,心中暗自歡喜,若是有奴婢進來,便可以知道她的情況,順便去將太醫請來。
一個纖細嬌弱的身影從門口走近,手中託着一盞小小的油燈,那燈火晃晃悠悠,太后根本看不清來人的相貌,直到那人走到太后牀前,藉着燈火,纔看到那人一雙藍幽幽的眸子,正微微的露出笑意。
蕭靈犀!太后瞪大了眼睛,不知道這三更半夜的她怎麼會出現在永壽宮裡,難道自己現在是夢魘嗎?
靈犀見太后一臉驚恐卻又不敢相信的樣子,笑了一聲,將那油燈放在太后牀頭,“太后娘娘不用吃驚,您不是夢魘,而是真的渾身不能動彈了。”
只見太后雙眼睜得更大,喉間不住的溢出些聲響出來,靈犀皺了皺眉,似乎覺得有些聒噪,“太后,您別白費力氣了。只是我用了些藥,讓您永遠安靜了而已。”
見太后的眼睛緊緊盯着自己,靈犀也不客氣,坐在太后牀頭。手腕有些疼,靈犀自己輕輕揉着,太后的目光落在靈犀手腕上,若有所思。
“我這樣對您,其實也不過分吧。畢竟我險些就被您的暗衛用鞭子抽死了呢。三百六十鞭啊,您想想,我要是一鞭一鞭的抽在您身上,您會是什麼感覺呢?”
靈犀說罷卻又搖了搖頭:“不過,我不是那樣睚眥必報的人。只不過您這次妄想要改變皇上的意思,還將東玥的江山交給那個廢物,我就不能坐視不管了。您放心,容嬤嬤已經將皇后的那些罪證交給我了,我也已經將它們付之一炬。您就安心吧。”
說完這些,不管太后蒼老的臉上露出怎樣憤恨的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