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珏的手似乎頓了一下,狹長的鳳目漸漸眯緊,就如同捕捉獵物一般的看着她,過了片刻,輕抿了一口杯中的酒,靈犀的心被他的每一個動作擾的沒有安寧,再度的問道,“到底要如何去做?如何才能夠報仇?”
“怎麼?你如今也明白,在這個世上,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了麼?”男人的聲音輕輕的飄入她的耳中,聽着如同一句忠告,她目光沉了下去,竟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她的神情已經告訴了他一切,司徒珏也不再爲難他,緩緩的起身,朝着她走來,薄脣輕啓,“皇后懷上了龍嗣,東玥皇廷將於後天舉辦宮宴……到時,我自會安排你混進去!”
她霍得擡起了眼眸來,夾雜着一絲的不可置信,過了好久,才聽得清自己的聲音有多麼的顫抖,“後天?混入皇宮?”
四目相對,盡是無言,只能看見眼前這張禍國殃民的臉上浮現出來的邪魅笑意,卻又冰寒徹骨……
***和碩親王府
“世子爺……您,您可回來了!”王府外的管家一看見遠方的來人,立刻的便覆上前來,一副諂媚的模樣。
“滾開!親王呢!”白葉凌的心總沒有如同今日一般的煩躁,大手一揮,便將面前擋道的人給推到了一邊,害的管家險些摔倒。
男人一拋白袍,徑直的跨過了門檻,好一番的動靜。
一瞧見世子爺回來了,整個親王府瞬間就像是翻騰了的開水一樣,人聲鼎沸,那些平日裡愁嫁的丫鬟都三五成羣的湊到了一起,朝着那欣長俊逸的身影,不斷的投去了嫵媚的目光。
即便白家世子在京城中那是出了名的頑劣,可即便是這一身的皮囊,也足夠她們傾心的了!
“親王呢!”白葉凌再度的大喝起來,毫無形象的在王府的大院來回的走動,管家則着急的團團轉着,過了片刻,又忐忑不安的問了一句,“世子爺……您……您是不是又在外面闖禍了?”
男人的腳步霍得停了下來,頑劣不恭的臉上此刻竟然寫滿了嚴肅,一見他這般的看着自己,管家的舌頭都不由的捲了起來,支支吾吾的道,“您……您是玩了哪家的姑娘?很嚴重麼?”
“……”白葉凌雙手叉着腰,牙齒間摩擦的蹭蹭的響,猛的飛起了一腳,直踹向管家的肚子,伴隨着一聲慘叫,管家以極其慘烈的姿勢倒在了地上,哀嚎個不停。
旁邊觀摩着的侍女都不由得發出了輕笑,直到看見從廳堂處走出的人的時候,又都訥訥的閉上了嘴,齊刷刷的跪在了地上,“給親王請安,王妃吉祥!”
走出來的中年男人,頭髮上已經有了些許的白色,一身銀白色的朝服,威嚴的目光正掃向府中的衆人,大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發生什麼事兒了,吵吵嚷嚷的,像是什麼樣子!“
跟隨在中年男人身邊的婦人則是穿着一身簡樸的衣裳,並不鮮豔,頭上斜插着幾根簡單的髮簪,目光留意到正站在庭院中央的人時,頓時便堆砌起了笑容,“是凌兒回來了啊……”
白葉凌疾步的走來,縱然臉上的冷冽依舊,看見婦人的時候卻還是脆脆的叫了一聲。
“娘”
婦人一
聽,便立刻的笑了開來,關切的握住了他的手,而旁邊的白佃江,顯得倒是有些薄怒,卻竟然遲遲的憋着,沒有吭聲。
白葉凌看向他,“我要一萬的兵力!”他就不相信,將京城鑿地七尺,難不成還找不到那個女人!
一句話將韓梅楹與白佃江都震懾住了,而男人眼神中的堅定不改,過了片刻,白佃江才叱道,“簡直是胡鬧!”
“是啊,凌兒,你要這麼多的人馬乾什麼?是有什麼用處麼?”韓梅楹望了一眼白佃江,纔將目光轉向他,“這兵力可不是鬧着玩的,你若說要個十幾個人,百來個人,王府中的人那是任你挑了去,可若不是,這要是被皇家知道,那是要抓去地牢的!”
韓梅楹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白嫩豐滿的柔荑不由得擡起,輕撫了一下男人的臉龐,心中卻嘆息不止。
這二十多年的情分,又怎麼會比不上血緣呢?
可是她永遠都不能忘記,這個孩子,他是多麼的高貴,在他的面前,她竟然無法真正的做到以他的孃親自居,而或許,老爺對他的感情,亦是比自己要深吧?不然,又何必要如此的收斂自己的感情,不就是害怕若真是到了那一日,會真的捨不得麼?
“我要找人!”白葉凌抽回了自己的手來,若是找不到那個女人,他定然無法安心!
且不說這件事還未來得及解釋,就憑她的特殊的身份,在京城中那必然也處於危險!他不放心她,見不到她,他的心一刻也不能安寧!
“找人?”韓梅楹顯然是愣了一下。
素來從不曾見他對誰有如此的關心,尤其是在當年那件大事發生之後,他的性格就變得孤僻了起來,而今,眼神中流露出來的焦慮,卻是爲了誰?
“我不允許!”就在韓梅楹還有什麼話想要問他的時候,旁邊的白佃江已然開口,聲音威嚴的不容許任何人置喙!
深邃的黑眸中,涌上了太多的感情,他直直的逼視着這個素來嚴辭的男人,高大的身影佇立在已經佝僂的中年男人面前,臉上早已經褪去了稚氣,“爲什麼!”
“且不說本王拿不出這麼多的兵力,其次,你已經到了適婚的年齡,皇后已經開始爲你甄選世子妃!”白佃江的語氣漸漸的鬆緩了下來,雙手卻依然負立在身後,星眸中夾雜了太多複雜的感情,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對於眼前這個孩子,他懷有的究竟是怎樣的情感!
皇后!又是皇后!
男人的雙拳已經緊握了起來,面色繃得很緊,手臂上的青莖已經暴起,“我不娶什麼世子妃!”
“你!”一看見他如此的反抗,白佃江的手掌已然擡起,正欲朝着他的臉上揮去,白葉凌卻無一絲的畏懼,徑直的擡起了自己的臉來,就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白佃江的手終是頓了下來,最後,化成了脣中溢出來的哀嘆,無奈的將手垂下。
“凌兒!我知道,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在你的心中必然有不好的回憶,可是你是世子......這日後還可能是......”話到嘴邊,她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尤其是白佃江朝着她投射過來的警告的目光,訥訥的道,“這娶妻生
子是每個男人必經的過程,有了世子妃,還要有侍妾......”
“我只要一萬的兵力,三日之內必將還回!”他卻倏地打斷了婦人的話來,信誓旦旦的保證!
世子妃,侍妾,夫人,那些對於他來說,早都只是年少無知的自己所在乎的事情,而今,他似乎也已經不在乎了,似乎全部的心思,只在爲一人糾結!
“本王說了,這不可能!”白佃江厲聲吃喝,冷冽的目光掃向一直膽戰心驚的呆在旁邊的管家,冷聲道,“將世子爺帶回房中!”
管家方纔被踹得那一腳,如今腹部還在絲絲作痛,如今一聽見親王的發話,不由得朝着白葉凌多投去了幾道忐忑的目光,輕聲央求,“世子爺.....您,您這段時間在外面待的也久了......先回房休息一會兒吧......和老爺的事情,日後再議吧......”
男人的身子依然筆直的站在廳堂的正中央,緊抿的薄脣讓人發秫,白佃江徑直的無視了他的視線,拂袖轉身,“兩日之後的宮宴,你隨我一同參加!”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看着這兩個對於她來說最重要的男人鬥了二十年,韓梅楹的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不知覺的就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輕聲的抽噎了起來。
面前的人影晃過,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那施施然離去的背影,他的拳頭依然緊握着,仿若充滿了憤慨!
府中的那些侍女隨從早已經散去,白佃江一拋白袍,霍的坐在了廳堂的首位,執起了桌子上的茶杯便猛地喝了一氣,面色漲紅,顯然方纔被氣的不輕!
韓梅楹遲遲的望向他,過了好半響,才擡手示意旁邊的侍婢退下,只留下了自己一人,她緩步的走上前去,輕聲道,“老爺,這又是何必呢?”
明明愛得如此深切,卻還不得不將自己所有的感情掩藏,明明是比骨肉還親的親人,卻演變的如同仇敵一般,這些年,她苦,他苦,那孩子呢?
他真的會不瞭解這一切麼?聰明如他,只怕早就將那些陳年舊事給瞭解的一清二楚了!可是他們每個人都還是要繼續的去裝,難道真的要到了頭破血流的那一天,才能夠罷休麼!
“茶涼了,再去斟一杯吧......”喉嚨處什麼東西滾動了一下,白佃江將手中的茶杯擱淺,緊繃的面色終於舒緩了很多。
韓梅楹點了點頭,沉吟道,“哎,好的......”
那些年,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譬如皇家嫡子夭折,譬如白家世子乃是狐妖轉世,命格不能更改,只能由着世人慢慢的去淡忘,可是終有一天,真相會大白的!
壽康宮中,香氣氤氳,滿室靜謐。白靜一身卐字佛印圖樣的莊緞宮裝,手握一串翡翠佛珠。虔誠的唸誦着佛經。身後的菀晴同樣一襲素服,緩緩地敲着面前的紫檀木魚。
約莫一炷香的時辰過後,菀晴便起身了,悄然的將手中半截的香囊放在了祈福袋中,輕聲的在她旁邊提醒道,“娘娘,您已經跪了一個多時辰了......再跪下去,小皇子也是會受不了的.....不妨先起身吧?還有半個多時辰,宮宴也要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