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背叛

夕蟬沉默, 好一會兒道:“藍大人既是如此珍愛你的夫人,又怎會和冷含玉走在一起?”

藍清揚慢慢擡眼望住她,似乎想說些什麼, 張了張口, 卻沒出聲, 他偏過頭去, 蹙眉看向遠處的山尖, 輕輕嘆了口氣。

夕蟬心中失望,不覺有些憤然,緩緩退去半步:“你怕這些都是真的, 是麼?” wωw✿тт kǎn✿c ○

藍清揚感覺到她的不滿,猶豫片刻, 四下看了看, 壓低聲音道:“其實, 冷含玉是曲霖的人。”

“曲霖的人?”夕蟬猛然回身,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她跟着你,究竟有何圖謀?”

“多半是曲霖、季雲濤等人的計謀。他們以爲藍某已是走投無路,哼,焉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藍清揚虎目微微眯起, 眼底染上了淺淺的笑意, “我與祁連佈局半載, 萬事具備, 只待尋到曲霖和虎符, 便可收網了。”

“曲霖和虎符……你懷疑他在天母教?”

“是!冷含玉當日重回天母教時,曾帶了幾名隨從。冰兒待她極好, 撥給了她一個僻靜的院子獨居,有專人伺候飲食起居,並且不許教中任何人打擾。”

夕蟬望着他,沒有作聲。

“後來我細細回想,那日冰兒遇害時,似乎是要告訴我什麼重要事情,她先問我人死還能復生麼,接着便要告訴我她似乎見到了什麼人,這時便被毒針射中,那麼,暗殺之人多半就是要殺人滅口。我早就疑心,殺害冰兒的兇手便是她見到的死而復生之人——曲霖!冷含玉麼,也是當日助他成事之人。”

夕蟬沉吟着,忽然擡頭:“莫非是那幾名隨從?”

藍清揚的眼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鄭重點頭:“他能讓人扮作我殺害冰兒,又如何不能扮作冷含玉的隨從,掩人耳目?可惜我上次來天母教,卻是無功而返。此次有曲護衛相助,定能捉到曲霖。”

“藍大人放心,我會盡力相助!”夕蟬的嗓音有些暗啞,她這會兒只覺着胸口憋悶,隱隱替冰兒難過,她對曲霖傾心若此,他竟然會狠下心來殺害了她!這也是自己有着血脈之親的哥哥!她暗暗苦笑,冰兒泉下有知,也會原諒自己吧……

藍清揚凝視着這位神秘的白衣女子,毫無自覺地陷入了她含着盈盈水色的瞳子裡,脣邊的笑容慢慢斂去,深邃的目光中閃過一抹迷離的沉醉。夜風溫柔,暖而微香的氣息,帶着淡淡的落寞悽然,一下一下撩撥着他止水般的心湖,讓人心疼……

這時,枝葉顫動的聲音由遠及近,淺淡的月光下慢慢露出冷含玉警惕的身影。藍清揚順着夕蟬的視線看過去,驀然警醒,別開目光,輕咳兩聲,掩飾住自己的尷尬,道:“冷姑娘,人齊了,咱們走吧。”

冷含玉看了看他兩人,冷哼一聲:“本小姐是天母教的公主,犯不着跟着你們偷偷摸摸回去……”

她話沒說完,夕蟬已摸出一張□□扔給了藍清揚:“冷姑娘光明正大回天母教就是,咱們可以做你的隨從。”

聽見“隨從”二字,冷含玉受驚似的後退一步,期期艾艾道:“那個,怎麼好委屈了你們。”

藍清揚看了眼夕蟬,含笑道,“我既是要洗清冤屈,又怎會在意這些身份,何況,做你的隨從更方便行事。”

第二日天光大亮,冷含玉帶着兩人從正門進了天母教,果然守衛們待她極爲尊敬。一路無人攔阻,直接到了後山的僻靜院落。

院門上題着龍飛鳳舞的“如意居”三個字,內外兩進院子,九曲迴廊,寬大雅緻,想來冰兒也是希望冷含玉能在天母教事事如意終此一生吧。

冷含玉命人在外院安頓了兩間客房給兩人休息,自己冷着臉入了內院。

藍清揚看看左右無人,蹙眉道:“曲姑娘你真是大膽,既是懷疑曲霖就在此處,竟是還明着進來了。”

夕蟬擡眼看着他,低低的聲音中帶着顯見的笑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藍大人只管放寬心,便是他有千軍萬馬,咱們也無需懼他。”

這時有丫環僕役送來茶點和日用之物,藍清揚隨意問了問如意居的情況,果然沒人說得清楚。冷含玉從不準天母教的人進入內院,他們只知道里頭大約有十多人,都是她自己帶來的隨從。

下人都退了出去,夕蟬關上房門,輕笑道:“咱們今晚便去捉賊!”

藍清揚仍是有些擔心,剛要開口,忽然急促的腳步聲到了門外,砰的一聲,房門被大力推開,冷含玉闖了進來,左右看了看兩人,朝夕蟬瞪着眼睛道:“大白日的關着門做什麼?真是不知廉恥!”

藍清揚沉下臉,不悅道:“冷姑娘,說話注意些分寸!”

冷含玉忽地眼圈兒一紅:“我知道自己就是個討人嫌的!”說着一扭身子向門外走去。

夕蟬忙向藍清揚使個眼色,藍清揚無奈,只得上前拉住她的手臂,溫言道:“你又鬧什麼彆扭,曲姑娘不過是我的護衛。”

冷含玉掙了掙沒掙脫,忽然轉回身撲進他懷裡抱住他大哭起來。這一下變化太快,溫香軟玉滿懷,藍清揚僵直了身子也不敢動,目光轉向夕蟬求救。

夕蟬卻假作不見,施施然踱出門去。卻見院門處立着一名身材高挑的黑衣隨從,低垂着頭不言不動,大約是方纔冷含玉從內院帶來的。夕蟬避在一旁小心觀察這人,並沒發現異樣。聽着房中嚶嚶哭泣之聲漸弱,接着是藍清揚好言寬慰,她不覺笑了。冷含玉多半是在內院中受了什麼人的委屈,到藍清揚這裡尋些慰藉罷了,如此看來,曲霖必是在此無疑!是這會兒便強行入內捉人,還是等入了夜探查清楚再動手?

她正思量着,卻見冷含玉挽着藍清揚的手臂出來,對她擡擡下巴:“跟着本公主去前廳見哈護法!”夕蟬點頭隨行,那名黑衣隨從也默默跟在了後面。

剛看到天母教高聳的正堂,哈雲已滿面含笑迎了出來,瞥了眼正用力掙開冷含玉手臂的藍清揚,呵呵笑道:“含玉,這麼久纔回來,也不先來看看你哈伯伯麼?”自小看着她長大,即便不是他師妹的女兒,十多年的親情也不是朝夕間事,自冰兒故去,他對這個侄女更加疼愛了。

冷含玉臉色有些發白,低下頭道:“我……我有些疲累,便先去歇息了。”

“哦?身體不適麼?請大夫看看吧。”

“不,不用!”冷含玉勉強笑道,“哈伯伯叫我來有什麼事情麼?”

哈雲牽着她的手進了大廳,笑道:“沒什麼大事,好些日子不見了,陪伯伯吃頓飯吧。哦,你這三名隨從也一起來吧。”

冷含玉回頭看了三人一眼,眼神複雜,卻也沒再說什麼。入了席,哈雲坐在主位,左邊是天母教林、白兩位堂主,冷含玉坐在右側,偏要拉着藍清揚坐在她身旁。夕蟬和黑衣隨從坐在了下首。

哈雲看起來心情極好,多喝了幾杯。酒至半酣,冷含玉看了看周圍忙碌的教衆,道:“哈伯伯,咱們自家人團聚,不用這麼多人伺候了吧。”

哈雲笑着擺手,揮退了侍從,命人關上了廳門。黑衣隨從忙起身執壺,給在座諸人一一斟酒,到了哈雲面前,忽然腕子一翻,將一把匕首架在他頸上。

藍清揚一驚便要起身,後腰一痛,卻是被冷含玉的匕首抵住:“藍大哥,你稍安勿躁。”她說着一指點住他的膻中穴,扶着他靠在桌旁,朝夕蟬喝道,“你老老實實呆着別動,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他!”

夕蟬見冷含玉暫時並無傷害藍清揚的意思,只微微冷笑,任憑冷含玉過來點了自己的穴道,看看他們究竟是要搞什麼名堂。

席上兩名堂主見哈雲受制,早齊齊跳起身來叱喝,卻怕傷了他,不敢上前。黑衣隨從冷冷道:“兩位請寬坐,我家主上要和貴教談一筆生意,不會傷害你們哈護法。”兩位堂主互相看了一眼,只得坐回席上。

哈雲卻只看向冷含玉,淡淡道:“含玉,你這是夥同外人來欺侮你哈伯伯了?”冷含玉臉色微紅,垂下頭不作聲。

黑衣隨從一聲唿哨,偏門打開,十多人魚貫而入,都是青衣隨從打扮。當先那人四下看了看,緩步走到近前,慢慢揭下面具,褪去青布衣衫,朝哈雲抱拳笑道:“哈護法,有禮了。”

這人正是消失數年的昌平侯曲霖!夕蟬微微眯起眼睛,仔細打量他,錦衣華服,容色依舊,神色間卻添了幾多落拓疲倦之色。

哈雲並不識得他,斜着眼問道:“尊駕是何人?哈雲受制於人,不便還禮,見諒!”

曲霖微微一笑,擺手命黑衣隨從退下。哈雲撣了撣衣袖,冷笑道:“尊駕就這樣放開了我,不怕我立時叫人進來斬殺了諸位麼?”

曲霖踱開幾步,淡淡道:“我是昌平侯曲霖。咱們雖是未曾謀面,本侯也知道哈護法是個明白人,我的屬下方纔擅自請了少教主在偏廳玩耍,咱們談完了生意自會交還給您。”

隨着他的話音,偏門處傳來孩童的一聲驚叫。哈雲一直淡漠的面上終於有了裂痕,額上青筋也微微突起,他深深吸了口氣,問道:“你要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