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晗天還未亮就從宣平坊徐府去金吾衛上衙,後來周大人派了師爺過去說那庵堂的事,許晗本以爲不用耽擱一天,也就沒派人和徐丹秀說了。
沒想到會碰到霍七帶着靈牌求公道以及三皇子謀反的事情。
徐丹秀在宣平坊的宅子裡,開始沒等到許晗回來,也沒在意,只以爲是衙門差事未完。
一直到入了夜,界面上就不時響起兵卒快速奔走的腳步聲,隔着門縫都能看到巷尾處有武器閃爍的寒光。
徐丹秀也是聽了外頭門房上的稟報,這纔想起清晨出門時說下衙就回來的許晗還沒見人影。
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
她悄悄使人到王府那邊一探,許晗並未回王府去住。
聽了回信,徐丹秀是越發的覺得不對勁,再聽門房說家裡宅門前,宅門後,都出現了許多生面孔。
安向初見她心焦毛躁,不忍心見她如此,仗着一身好功夫,又派了京城幾大鋪子的人去探訪了其他高門的情況。
回來一彙總才發覺,家中男人官職地位越高的,門口明暗里布下的兵丁更多。
而且,有些機靈點的,問了門房才知道,家中當職的老爺被連夜叫道宮裡去了。
徐丹秀和安向初都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安向初,能做富可敵國安記的大當家,那是經歷了多少風雨。
兩人對看一眼,都明暗地察覺京裡怕是要有改朝換代的大變故。
這樣一想,徐丹秀更是心焦,許均她不管,可許晗現在是一點消息也沒傳來,也不知道情況是怎麼樣。
要知道,許晗可是金吾衛副指揮使,從來改朝換代,文官是不行的,要手頭有兵。
這些圍着府宅的人,都是不知底細的,也不知道許晗那裡到底怎麼樣了。
“阿秀,你別擔心,沒有消息纔是好消息。”安向初站在徐丹秀的面前,低聲的安撫她。
徐丹秀哪裡能不擔心,她平生只得兩個孩子,一個許暄讓她白髮人送黑髮人,剩下一個許晗,恨不能攏在手心裡。
可偏偏,她又不是眼皮子淺的婦人,尤其是許晗那要人命的身份,她只能讓許晗出去闖。
她猛然擡頭看向安向初,道,
“多謝你,等到晗兒回來,你就走吧。”
安向初彷彿沒聽到她說的,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邊打開便說道,
“這是我剛剛出去買回來的,你不是喜歡吃酥油泡螺嗎?你最喜歡的那家做的。”
徐丹秀繃着臉並未伸手去接。
安向初放下油紙包,有些焦躁的抹了一把臉,俊美的容顏揉成了一把苦瓜樣。
不過,還是無奈的道,
“小王爺那不是還沒回來嗎?我已經讓人去宮門口打探了,你也彆着急上火。”
他手擡起來,袖子一擼,伸出手去,“你要覺得不爽利,諾,給你咬,只是千萬不要趕我出去,行嗎?”
這會,徐丹秀心裡既爲許晗焦躁,又有嘆息,懊悔,當初明知道這個安向初身份不簡單,就不該將人招進來。
如今請神容易送神難。
算了,等到晗兒回來再說吧。
如今要防備着她不能落入道哪位皇子手中,被對方拿來要挾許晗做些傷天害理之事,到時女兒還不愁死。
她打起精神來,將府中的管家等召集起來,做了嚴密的防守,想了想,又讓人去鎮北王府看看,等到來人回稟,說是許均也進宮去了。
同時,徐丹秀也知道了霍七帶着霍家的靈牌在宮門前跪着的事。
徐丹秀嘆息了一聲,有些惋惜道,
“霍家啊,他們家的夫人可惜了。”
當年徐丹秀也是認識霍家女眷的,武將之家的女眷多少都帶着些爽朗,和京中其他的女眷不同。
徐丹秀也是個爽朗性子,和霍夫人等倒是能說道一處去。
說起來,徐丹秀這麼些年還真的沒再京中再交到比霍夫人她們更好的朋友了。
可惜,好朋友們都不見了。
這一夜,徐丹秀未曾閤眼,一直煎熬着,等待許晗的消息。
直到天色大亮,得到許晗派人回來報信,知道她無事後,徐丹秀這才踉蹌着,跌坐在椅子上。
安向初單膝跪在她的腳邊,仰起頭,擡起眼,看着她的眼睛,笑着道,
“我都說了沒事吧,你就是瞎擔心。門口的那些人也都不見了。夜裡也沒有什麼大的廝殺聲,想來,還沒有改朝換代。”
徐丹秀抿了抿脣,沒有說話,靜靜的看了他一眼,推開他,起身往外走去。
安向初站在那裡,朝着她的後背,聲音溫柔,
“徐丹秀,我喜歡你,我會待你很好。”
我喜歡你,願意寵你,願意愛你,只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
徐丹秀沒有回頭,腳步都未曾停留一分,轉眼,就消失在了門外。
安向初並未氣餒,低笑一聲,抻抻身子,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
許晗和霍七還有那些百姓一起,將霍家的靈牌送到了福寧寺,從霍家被抄後,這些靈牌就被許晗移到了福寧寺供奉着。
那些送了靈牌來的百姓已經走了,如今只剩下許晗,霍七。
許晗再看了看面前霍錚的靈牌,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平反了,終於平反了!
這一條,走的何其艱難!
她終於可以在某一天死去時,黃泉路上見到父親,也能坦然的站在他的面前。
“晗晗,大哥會爲你驕傲的。”霍七見許晗的目光凝在了霍錚的靈牌上,輕輕的走了過來,扶着許晗的肩頭。
許晗回過神來,點點頭,面上有些茫然,好久後,才緩過來,低聲的道,
“七叔……”
霍七站在她的身邊,攬着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彷彿,他是這洪流裡的定海神針,任憑那巨浪滔天,任憑那狂風暴雨,他都站在這裡。
當你走不動了,就靠着他歇一會,你不知道去哪裡,你就擡頭看看他,前路也就有了方向。
這就是霍家人身上所特有的,這就是霍家的支柱,也是霍家的棟樑。
此後,將爲所有幸存的霍家人遮風擋雨。
“乖,以後有七叔在,我們十一娘還是以前的十一娘。”
霍七帶着許晗往門外走,兩人一邊低聲的說着話。
“十一娘,你如今身上還擔着許家的責任,七叔不是不讓你管霍家的事,只是,許家同樣是你的責任。”
“想來徐娘娘這一晚上還不知該如何的擔心呢,其他的事情,我們以後再說,你現在先回去給娘娘報信吧。”
許晗笑了笑,道,
“七叔,出宮的時候我已經讓人回去報信了,這會娘應該知道了。”
“我知道,我不會丟下自己的責任,七叔,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夜裡下了大雪,這會卻已經有了太陽,午後的陽光甚好,驅走了化雪時的陰冷,落在兩個人身上,讓這個畫面變得格外安靜。
霍七在許晗的頭頂揉了揉,含笑道,
“七叔也沒想好,等想好了一定告訴我們十一娘,好不好?”
那笑容一同從前一樣明亮,彷彿世界都被照亮了起來。
許晗的心裡瞬間有一種溫暖在蔓延開來。
她慢慢點,“好。”
許晗下山的時候,蕭徴正等着她,見到她,上前一言不發地牽着許晗的手,上了馬車。
“宮裡都收拾好了?”
許晗問道。
蕭徴摸了摸她的髮絲,語氣淡淡地道,
“你好好的歇會兒,什麼也別想,外頭的事情都別管了,好嗎?”
許晗還想說什麼,蕭徴的手伸過來,蓋住了她的眼睛,許晗也就聽話的靠着他,閉目養神。
或許是這一天一夜太累了,也或許是這段時間精神繃的太緊,許晗靠了一會,竟然真的睡過去了。
她迷迷糊糊地覺察到自己頭靠在一個稍有彈性硬邦邦的東西上。
雖然並不怎麼舒適,但是卻散發出令人安心的氣息以及溫暖舒適的溫度,這讓她有些留戀。
她下意識蹭了蹭,又讓自己的意識迷糊過去。
嗯,是真的很累,很累。
不知道睡了多久,許晗聽到外頭有人說話的聲音,許晗睜開眼,她還是在馬車裡,不過變成躺着了,身上蓋着男人的披風。
許晗坐了起來,發現自己的鞋也被脫了,正端端正正的擺在車廂邊上。
剛要起身,馬車的簾子就被掀開,是蕭徴走了進來。
“你醒了?”
說着,彎下腰,拿起邊上的鞋,就要幫着許晗穿上。
許晗縮了縮腳,小聲問,“我睡了多久?馬車怎麼停下來了,你也不叫醒我。”
蕭徴一邊幫她穿鞋,一邊道,
“不長,也就一個時辰。”
“我見你睡的很香,路也不太好,就停了下來。”
“這段時間,你又是霍家事,許家事,想必很累。十一娘,以後,都好了。你再也不用這樣辛苦了。”
許晗微笑,她低低地道,“蕭小徵,霍家終於清白了呢。”
蕭徴亦是微笑,溫和地道,“是,霍家沒事了。“
眼淚慢慢的從許晗的眼中涌了出來,一滴兩滴三滴。
蕭徴張開雙臂,將她納入到懷裡,
“你哭什麼,應該高興啊,你走了那麼久,吃了那麼多的苦,不就是爲了今日嗎?”
許晗有些恍惚,是啊,從前那些無路可走,無處可停,身負累累血債和滿門期望前行,沒有半刻停留。
不管路再苦,再難,再長,再絕望,她都只能往前走。
現在,她終於可以停下來了。可以看一看路上的風景,甚至是眼前的人。
蕭徴變魔術一般,忽然變出一捧花,推推許晗,“這花送給你。”
許晗擦了擦眼睛,愣愣的看着蕭徴。
“這花你喜歡嗎?聽說姑娘家都喜歡收這些,我送你花,晗晗,你以後不要不高興,好不好。”
“只要你開心,我可以日日送你花。”蕭徴認真地說道。
他有一句話沒說出口,晗晗,就是命,我也可以送給你的。
她的淚水落在他的眼裡,落在他的衣襟上,落在他的心裡,灼燒着。
他不願意她落一滴淚,偏偏,這樣的淚水,她不會不落。
許晗小心翼翼的接過那束花,“好。”
她以後一定會開開心心的,喜歡就是喜歡,高興就是高興。
她仰起頭,在蕭徴的脣上輕輕的碰了碰,叫他拉住,就勢接了個綿長的吻。
蕭徴放開她,貼着她的耳畔說,
“我最大和最初的目的都已經實現了,剩下的時間就是我們自己的。
我答應你,會讓你覺得幸福,我會做到的,從現在開始,你可以好好想想,到底要過什麼樣的日子,我所有都聽你的。”
許晗歪着頭看着他,她從前的願望彷彿都實現了,找出許暄的死因,以及爲霍家報仇。
現在忽然間讓她想要過什麼樣的日子,她忽然也不知道了。
但許家的責任,定然是一定要扛着的。
她欲言又止,最終笑着道,
“跟你在一起就挺好的。”
嗯,是的,挺好的。
蕭徴聞言,脣角揚的高高的,又摟上她的腰,額頭抵着額頭,說道,
“那當然,我這樣好的一個人。”
“晗晗,你好好想,無論如何,我都聽你的!”
許晗望着他微笑,甜到了心裡。
停了許久的馬車再次啓動,等到回到宣平坊的時候,已經是近黃昏,夕陽照在雪地上,泛起清輝的冷。
“晗晗,等到宮中事情平息,我帶你去莊上住幾日,打獵,看景,吃酒,做你想做的,好不好?”
在許晗的一隻腳跨到門內時,蕭徴撩起車簾問道。
許晗回了個笑容,好,當然好。
霍家的平反,意味着他們倆共同的牽掛已經放下。
他們因爲霍家走在一起,從決定以大局爲重,那天氣,一直沒有真正的拋開雜念享受生活。
道今日這時刻終於來臨,也證明他們終於可以重新規劃屬於他們自己的人生了。
徐丹秀見到許晗回來,自然是高興的很,緊提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到了晚間,母女兩躺在一個被窩裡說着悄悄話。
徐丹秀想到這兩天的擔心,想要訓斥女兒幾句,但看到她疲憊的臉,還有眼底泛起的青痕,一句重話都說不出口。
“這樣大的事以後不許瞞着我,娘只有你了,你說你要出點什麼事,娘可怎麼辦?”
許晗將頭靠在她的肩頭上,蹭了蹭,“娘,我錯了。這事發生的實在太快了,不過是去了趟山裡抓人,誰能想到會發生這樣大事。”
“都連在一處了,我就是想給你送信也來不及,不過,於東平派了人過來守在門外的。”
“那霍家的事情如何了?”徐丹秀問道。
許晗將三皇子的所作所爲都說了一遍,然後道,“皇帝已經將他貶爲庶人,他所有想要得到的都不可能得到,他死是不能死了,日日過的都會是無比的煎熬。”
當然,她也不會讓三皇子好過的,霍家,還要那十萬將士的命,她怎麼會讓三皇子好好的被關在牢籠裡,不,絕對不會。
不過,要怎麼做,還得細細的思量。
……
翌日,許晗日上三竿才醒來,外頭魏廷帶着難以掩飾的喜悅在外頭敲門稟報,
“好消息,剛剛宮裡已經下了旨意,霍家終於平反了,三皇子的惡行也都已經公佈於衆,皇帝更是下了罪己詔,說是自己的教導無方,導致霍家被奸人所害,還有那十萬將士,將都會得到大大的撫卹。”
魏廷的聲音中氣十足,穿過門板道了許晗的耳裡。
許晗愣愣的聽着魏廷的稟報,許久許久,才終於起身,胡亂的披着衣裳,打開門,看着外頭的魏廷。
魏廷笑容滿面,看到許晗,道,“皇上已經派人傳旨給靜臺寺,讓那裡的方丈大師選日子,給霍家以及那十萬江氏,所有因此案牽連而死的人做三日三夜的水陸法會呢!
到時候皇上會帶着瑜貴妃,太子還有文武百官以及宗親命婦都會去,現在,京城上上下下都沸騰了。“
“已經很多人去弔唁霍家的人了。”
法會,弔唁,看來皇帝對於霍家確實是愧疚的,他此舉不僅僅爲霍家翻案,甚至挽回了因爲三皇子而抹黑的皇家顏面,贏得了民心。
無疑是明智之舉。
她沉吟了會兒,並沒有發自內心的快樂,固然,平反是好的。
可是,如今做的再多,霍家的人也不會活過來了。
或許,這就是人心吧,總是想了這個,又想那個。
從這一日開始,京城上上下下,對於霍家的緬懷開始了,茶樓裡說書的,立刻編造了新的當年霍家人南征北戰之魄力,甚至霍家女眷集體殉了霍家男丁也變成了煤炭。巾幗不讓鬚眉之英勇。
就是不知道霍家事的,也都現編現造,弄出些讓人聽得熱血沸騰的故事來。
那些京師聚集的學子們,風雅的騷客們,聚集在七星樓裡,一面感懷日月皇天,一面以古往今來的忠臣良將爲題賦詞賦歌。
宮中,皇帝一個人坐在御花園的亭臺裡獨自下棋。
瑜貴妃捧着披風走了過來,將披風披在皇帝的身上,“這雪都未化,陛下這樣,小心着涼。”
見皇帝的臉上並無不悅,而是帶着些笑容,於是問道,“陛下這是心情舒暢,就不怕冷了麼?”
皇帝落了顆子,放下手中的瓷罐,揚首笑道,
“朕有些事做的很失敗,有些事,卻做的很對。”
“原本,朕以爲下了罪己詔,又將老三的罪行公佈於衆,會讓百姓的怨氣對向朝廷,如今看來,朕還是想錯了。”
瑜貴妃提起邊上紅泥小爐上的水壺,給皇帝沏了杯茶,說道,
“怎麼會,陛下在爲二十餘年,哪一次的決策不是經過深思的,你既擔心過,可你也沒有打消這個念頭。
東元能有霍家這樣的功臣之家是幸事,可有你這樣的皇帝也是幸事,百姓們並不喜歡殺戮,能有太平日子,當然過太平日子。
他們更會喜歡勇於面對過錯的君王。”
皇帝捏着茶盞,嘆了口氣,神色變得暗淡,
“可惜,朕能給他們平反,卻不能喚回霍家一門上上下下的性命。”
他看了眼瑜貴妃,
“每每我想到這些,就覺得對不起大哥,霍錚當年是大哥的伴讀,大哥死的那樣悽慘,就是霍錚……”
瑜貴妃垂着眼眸,望着皇帝伸過來握着她的手背,幽幽道,
“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如今想想,我這些年得到的,其實已經超過了我前二十多年的期待,我有皇上,此生已經知足了。”
皇帝眼眶微紅,長長嘆息一聲,說道,“但願將來,我會有面目下去見大哥……”
“我這些年來,那樣對阿徴,你不會怪我吧。”
瑜貴妃頓了下擡頭,
“怎麼會,你給他的疼愛,比那些皇子們還要多,就是太子,你也只是明面上呵斥,私底下不知爲他做了多少事,說起來,你唯一虧欠的大約就是二皇子了。”
“他早早的被你送出去,也難得享受過父愛。”
“阿徴比起他來,幸福太多了。”
皇帝眼裡有着波動,他猶疑道,
“說起來老二也已經回了京城,遞了個消息給我,人就不見了。”
“這孩子,這些年在外頭遊山玩水,野慣了,這宮門,可不一定關得住他。”
瑜貴妃笑睨她,給自己斟了茶,抿了口,“陛下要想關着他,當年也不會將他送出宮去了。”
皇帝笑着點頭,“也是。”
……
朝廷選的做法會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這日天氣也是應景,太陽早早就照在窗櫺上,帶着絲沁人的寒氣,呵出的氣息也有了金色的輝亮。
法會會持續三日,頭一日,皇帝帶着瑜貴妃以及文武百官還有命婦等都要到場。
而第二日,第三日,則只有靜臺寺的大師們帶領着僧侶們開壇講經,有願意誦經的平民百信也是可以參加的。但必須得接受官員們的統一指揮。
法會開始前,崔海宣讀了旨意,旨意裡將所有枉死的功臣姓名皆一一列舉,整個過程裡,大家都是沉凝而肅穆的。
同時,陛下也下了旨意給霍七,大意是說,因霍錚忠於朝廷,生前功勳卓著,朝廷嘉獎,着其配享忠臣廟庭,追贈霍夫人一品誥命。
同時破格封霍家在世的宓兒爲清平縣主,望她日後繼續爲霍家彰顯女子美德之光。
同時,又封霍七爲鎮國公。
許晗在下面看着宓兒還有七叔接旨叩頭謝恩,見下頭的人均是一臉的羨慕,爭着向霍七恭賀道喜,甚至有的女眷開始打量宓兒,想着家中是否有適齡的男孩可以婚配。
許晗心頭悲喜交集。
霍家的榮哀再盛,就算宓兒和七叔獲封的頭銜在高貴,在許晗的心裡,也比不上記憶力,霍家人在一起時的那種快樂。
倘若可以選擇,她想,大家都會想用這一切去換回從前的一切。
只是,遺憾已經鑄就,現在這樣的結果,對於霍家人在天之靈來說,也算是一種安慰吧。
冬日的陽光即便燦爛,也並不炎熱,上午跪坐了兩個時辰的經,到了午正開始散場歇息,用過齋飯後,將會再繼續。
這一日,靜臺寺裡是人來人往,即便是靜臺寺是京師的皇寺,今日裡也人頭涌動,比任何一個時刻都顯得喧鬧。
許晗一面走,一面打量着四面光景,時不時的和魏廷還要長纓說說話。
正要轉彎,上臺階,忽然迎面走來個人,穿着葛布青襖,俊美英挺,她不由停了腳步,出聲道,
“安……大當家是吧?”
這個人分明就是安向初,今日,她是和母親一起出門的,趕車的是從前的馬伕,聽母親說,安向初已經準備離開。
他到靜臺寺來做什麼?今日是朝廷命官命婦王室宗親做法會的一天。
她蹙了蹙眉,看向安向初。
安向初目光微閃了一下,平靜地行禮,
“小王爺。”
他的禮,並不是庶民向上行的禮,也不是他那戶部主事身份該行的禮,乃是一種平輩間行的禮,甚至,隱隱看起來還帶着一些高高在上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