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皇帝呆坐在椅子上,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下頭的官員更是被徐丹秀的一番話說得擡不起頭來。
那些原本想要藉此機會和御史一起彈劾許晗的官員,紛紛的縮着手,將袖袋裡的奏摺藏了起來。
他們起初收到許晗弒父的消息時,覺得這個人已經喪失了基本的道德倫理,怎麼能執掌一方大軍?
甚至他們如許昭,範知春想的一樣,想奏請皇帝把鎮北王這個王位給收回。
現在,他們只能低垂着頭,大氣不敢出,生怕皇帝的目光掃到他們身上。
皇帝想到了霍家,想到了霍七。
在他爲霍家平反後,霍七立刻奏請上戰場,正是因爲他們同徐丹秀說的一樣,把君王和家國放在最高,最重的位置。
而許均和許晗父子同樣是這樣的選擇。
爲了君王,家國,他們將生死置之度外。
這樣忠心耿耿的能被說成心狠手辣,喪盡天良嗎?
這樣的人都要被彈劾,那什麼樣的人才不被彈劾?
那些躲在後方享受榮華富貴,說着忠君愛國,孝道兩全的文臣嗎?
皇帝嘲諷的想着,大約將這些文臣放到戰場上,恐怕不用等到戰鼓響起,這些人已經跑了個精光。
哦,他們的藉口都是現成的啊,上有老下有小,要回家盡孝,死了怎麼辦?
如果他的子民都是這樣的人,那誰去鎮守邊關?誰來護衛河山?
還是說他們就等着蠻人踏破礫門關,反正對他們而言,並沒有什麼君王,家國。
他們繼續奉蠻人做君王,做着蠻人治理之國的子民就好了。
他們根本不在意到底是誰讓他們在此安逸的生活着,也根本不在意是誰用性命換來這一切。
皇帝的目光如冬日裡結起的冰凌,掃過那些官員,只覺得他們今日尤其的面目可憎。
“鄭明達,徐太妃的話你也聽到了,朕倒是想問你,邊關發生的事,就連兵部都還沒拿出來討論,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雖說御史聞風而奏,可這風都還沒刮起來,他是如何就感受到這風?
難不成他還是欽天監的官員不成,可以未卜先知?
皇帝的目光掃在那跳出來的御史鄭明達身上。
他不是沒收到邊關的奏報,他還知道這些人不知道的事情,本來他是要按住這個消息不發出去的。
以免干擾到邊疆的作戰。
沒想到,竟然有人消息和他一樣靈通,甚至,有可能比他還要快!
到他這裡的奏報都是六百里加急,已經是最快的了。
還是說……皇帝忽然有些不敢去想了。
鄭明達被他目光掃到,連忙低下頭去,大氣不敢出喘。
可他不得不回稟皇帝的文化。
“回陛下,臣昨日從府衙回到家中,家中門房就遞了封信給臣,說是有人扔到府門口的。”
這也就是解釋爲何他消息還沒傳開就知道的原因了。
其他的朝臣聽聞御史鄭明達的話,不由得你看我,我看你,紛紛從袖袋裡抽出一張小小的紙卷,原來,他們同樣是收到了這個消息。
也就是說,有人故意讓他們知道的,甚至是故意讓他們到皇帝面前彈劾許晗。
其用意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大家的紙卷一出,都以爲是許晗得罪了誰,是以那人要報復她。
可皇帝不這麼想,他想的卻是更深意點。
如今許晗去了邊關將局面給震了下來,而且從霍家軍覆滅後,許家軍和南邊,老承恩公帶過的南軍是如今東元兩支人數最多,戰力最強的軍隊。
也是皇帝手中最後的底牌。
許家的忠心自然是不用說,可一旦今日這些人彈劾成功,自己下一道斥責許晗的聖旨,或者說將她調離元帥的位置,讓其他人頂替。
到時候,許家軍還會不會是許家軍?還會不會是那個只忠於帝王的許家軍?
皇帝的眼神忽然投向邊上太子的身上。
他心裡搖搖頭,不會的,他宣了錦衣衛指揮使上前來,道,
“季聰,把這些人手中的東西收上來,朕將這件事情交給你徹查,看看到底是誰在造謠生事,蠱惑人心。”
“查到人,不拘你用什麼法子,結果出來了,直接報予朕。”
錦衣衛是朝廷一股超然存在,和其他的皇帝親衛不同,直接受命於皇帝。
他們所到之處可讓百姓駭色,小兒止啼,就是見到朝中一品大員也毫不懼色。
季聰恭敬地應是,將那些朝臣手中的條子一一收了上來。
清一色的館閣體,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
就連紙也只是普通的紙,就是稍稍富裕些的百姓家也能給小兒買上一刀練字。
一場熱熱鬧鬧的大閱就在御史鄭明達的一封彈劾奏章,在徐丹秀一番激盪人心的話語中落幕了。
關於許晗弒父的事情明面上再沒人敢提起,私底下如何的暗潮涌動,自是隻有老天爺才能知道。
……
邊關,許晗說要去找霍七,和許昭定下三天就會的鐵策,就立刻點了人,準備了乾糧,帶上魏廷以及幾名精幹的斥候連夜出發了。
至於主帳裡,許均的事情,她在出發前,召集了幾名將領,這都是許均出征前交與她的。
是許均信得過的將領,裡頭當然也包括範知春。
聽說許均並沒死,衆人均是激動的不行,幾人回想當時中箭的許均,好像並未和邊上中箭的敖康一樣,有大股的鮮血流出來。
開始大家只以爲是許均的衣裳顏色深淺不一,遮蓋住了,沒想到,根本就沒死,也就是說那支箭並未射入到要害之處,甚至並未深入到皮肉裡。
範知春頓時明瞭,許晗這是要用許均的死挽回瀕臨崩潰邊緣的許家軍的士氣。
聽許晗說軍中有奸細,那幾名將領更是激動,紛紛道,
“一定是林一山這個狗賊,虧得元帥之前對他的提攜和重用,說不定元帥中箭被抓也是林一山做下的。”
“當時元帥救那個副將,林一山的人也許就在邊上,還有,那名副將自盡前,曾經見過林一山!”
能夠做到主將並被許均信任的,怎麼也不會是蠢蛋,之前不過是被許均的失蹤給弄的慌亂了。
這會軍心穩定,許均又未死,大家的心也都安定了下來,也有精力去回想之前發生的事情。
“這個林一山當初投到元帥門下的時候,說是父不詳,母親在他十歲的時候就死了,之後他就沒有親人。”
範知春沉吟片刻,將他知道的說了出來。
“他是邊關人,幾次大戰下來要死那麼多人,像林一山這樣無父無母的,當初軍營裡多得是,因爲進軍營能混個飯飽。”
有將領不以爲意的回道。
許晗搖搖頭,“不知幾位有沒有注意過林一山的眼睛,他瞳孔的顏色較常人要淺一些。”
衆人聞言愣了愣,隨即許昭說道,
“你是說……”
許晗點點頭,“林一山的年紀四十往上,當年發生過幾場大戰,北蠻人每次入侵就有許多邊關女子要遭殃,這林一山的身世怕是……”
範知春則斷然道,“小王爺,這林一山絕對不可能是北蠻人的奸細。”
許晗道,“是,他是不可能是奸細,可他的身份,卻能讓人做很多的文章!”
能夠讓一個人叛變的,不僅僅是自己內心的陰暗作祟,同樣的,還有被人握住了把柄。
如果說,他的身世真的有問題的話。
範知春沉默了片刻,臉色有些難看。其他幾位將領同樣也是,紛紛用手搓了搓臉,再擡頭的時候眼中均是隻剩下堅毅和冷硬,
“小王爺,那些將士不能白白犧牲,還有老元帥不能白白受了那樣一遭屈辱。”
許晗認真道,“這是自然!誰不想把北蠻人趕出去?現在,我們要先將軍中的奸細查出來。”
“接下來我要離開軍營三天,父親現在未醒,二哥一個人看顧不過來,還需要給爲叔伯們的配合。”
“大家被父親信任,都是可靠之人,也可以回去不動聲色的查一查自己身邊有沒有可能被奸細滲透了。”
畢竟,這一次敖康之前的好幾場戰鬥都彷彿得了天眼一般,贏了好幾場。
軍中要真的沒奸細,那纔是見鬼了呢。
林一山要查,可其他的人同樣要自查。
衆人紛紛點頭,有一位將領冷哼一聲道,
“看老子這次不把營裡有二心的人全部拔出,這次一定要徹底的把北蠻人給打趴下,讓他們困死在草原深處。”
說了奸細的事情,又說了如果這三日內敖康那邊要敲響戰鼓該如何的應對,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後,許晗這才帶着人出發。
臨走前,許昭跟在許晗的身後,“你可記得,三日而回的鐵策。”
“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能受傷,一切量力而爲,如果找不回,我們再想辦法。知不知道?”
許晗掀脣笑了起來,在許昭的肩膀上拍了拍,轉身走了。
許昭被她看得一愣,想到之前她叫自己‘許嬤嬤’,讓他不其然的想起許晗身邊的嬤嬤……
他不禁打了個寒噤,用手掩住脣,瞪着許晗的背影,悻悻的轉過身去,半響,又轉回身看着許晗消失的地方,眼裡滿是擔憂。
許晗和許昭定下了三日回的鐵策,乾糧就帶了那麼多,時間也消耗不起。
更何況,她尋找七叔的心也很迫切。
當即,在斥候的帶領下,日夜兼程的到了當初大軍追擊北蠻敵寇,許均落箭失蹤的地方。
許均當初到底是怎麼被北蠻人抓住他人沒醒來,具體情況還不得而知。
但七叔的性子她還是知道的,“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當時他沒找到父親,又沒回來,想必是被北蠻人發現了。
他必須要逗留一段時間,才能讓北蠻人放鬆警惕,之後纔想辦法回營。
而他這麼長時間沒回去,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受傷了,沒辦法回去。
一想到這個,許晗就心急如焚。
斥候領着許晗道了許均中箭的地方,是一處山道,下面有一處懸崖,許晗走到懸崖邊上往下看了看,並不是多深的山崖,下頭枝繁葉茂的。
“元帥,老元帥和霍將軍失蹤後,這一處已經多次有人下去查探過,沒有任何的異常。”
一名斥候見許晗查看情況,連忙上前說了之前他們如何尋找的。
許晗打量着四周的模樣,點點頭,當時派出來的人必然是最精銳的,這些定然是想到的。
她甚至想過,七叔是秦樓的當家人,雖然這事沒多少人知道,七叔進入軍中時雖沒將人帶入軍營,但那些人會不會在暗中保護七叔?
他失蹤了,會不會是那些人把七叔救走了?
可她讓蕭徴聯絡過七叔留下的暗線,得到的答案是沒有。
七叔進去軍中,言明過秦樓的人不許暗中保護他,如果被他發現了,秦樓就會解散!
那些人不想秦樓解散,自然只能聽七叔的。
許晗在四周走了一圈,讓人給她在腰上繫了繩索,親自攀爬下去,看看懸崖下方的情形。
魏廷自然是不允許的,懸崖雖說不深,可一旦失控,那也是會出事的。
許晗是非要下去不可的,她和七叔的牽絆沒人知道,如果七叔真的從這裡落了下去,那麼一定會留下一些痕跡。
這些痕跡,可能斥候不會發現,但她知道。
她執意要下去,魏廷無可奈何,只能親自給許晗在腰間打了繩結,又叮囑她一定要注意安全。
魏廷從前在霍三那裡好好的,後來被馬進山要走,當時霍三沒推遲就同意了。
這讓魏廷有種被遺棄的感覺,等到了許晗這裡,他才又得到了一個依靠,彷彿霍三一樣給了他溫暖。
他是無論如何,不想許晗再出事的。
許晗是知道魏廷的經歷的,否則,也不敢事事將他呆在身邊,見他彷彿被遺棄的小狗一樣,頓時道,
“我答應你,一定會上來的,我們是出來找霍將軍,沒得把自己給送了命。”
魏廷心頭鬆了點。
許晗一路攀着繩子慢慢往下,一路下來都沒有任何的線索,她心頭有些失望。
也明白如果真的有線索,斥候不可能不發現的。
不過,她並未放棄,而是繼續四處查看,每一株樹幹都不放過,就怕落下什麼痕跡。
終於,在許晗打算搖晃繩子,讓上頭的人將她拉上去的時候,驟然看到了一個符號。
那個符號如果不仔細看,只以爲是樹皮開裂的紋路,看上去也不明顯。
可許晗卻仍舊辨認出了那個符號所代表的意思。
這個符號,其實是霍晗和七叔從前做壞事的時候創出來的暗語。
霍晗需要霍七背鍋的時候,就會擺出來,意思是求救的意思。
可在這裡看到這個印記,七叔在求救嗎?
不過,此時此刻在此地,看到這樣的痕跡,許晗,還是有些想哭。
七叔知道她要來。
是的,哪怕沒有許均失蹤的事情發生,只要七叔有什麼問題,她都會來的。
霍家如今就剩他和宓兒了,這兩個人一個都不能出事,她怎麼會不來?
許晗忍不住眼淚就落下來。
七叔做這個標記是因爲什麼?他又發現了什麼?
否則爲何不將標記做的更明顯,更易懂?
他不可能不知道一旦他們失蹤,軍營裡定然是要派人來找的。
早一點找到不是更安全嗎?
這樣想着,許晗就越發的迫切的想要找到霍七,問問他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她仔細的記下那個標記指明的方向,同時搖晃着繩子,示意上頭的人都下來。
等到上頭的人都下來後,許晗提着劍道,“往上游去尋。”
七叔身上帶着傷,其實往下游走會更加的省力,可他偏偏往上游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如此。
也許這樣的選擇更加的安全吧,許晗並不奇怪霍七的選擇。
雖然她還不清楚他當年爲何會倖存下來,又做了秦樓的樓主,可他雖是儒將,可一貫是有破釜沉舟決心的人。
當初能選擇建立秦樓,能夠做下那些事情,何嘗不是把自己逼到了絕境去了。
許晗帶着人一路往上搜尋過去,很快就聽到斥候不斷的稟報聲,
“這裡的樹枝被壓斷了。”
“這裡有染血的布料……”
等等諸如此類的。
許晗一一仔細的辨認,樹枝被壓斷了,她就拂開樹枝查看地上的泥土,確認是真的有人經過就繼續往前。
只是一次兩次,三次之後,她停了下來。
七叔的性子一貫沉穩,她同他在野外呆過,他無論去到哪裡,都會清楚痕跡,不讓人發現他到過這裡。
可現在,他竟然到了丟棄這個習慣的地步,可見他的情況的確不容樂觀。
只是,偶然的食物可能存在,但是,接二連三的留下這樣明顯指引路線的痕跡就不是他的性格了。
邊上有斥候曾經也下來過這裡,他撓了撓頭小聲嘀咕道,
“不可能啊,這裡屬下也曾來過,以前根本就沒發現這些東西。”
這話,許晗相信的。
以前沒發現,現在卻發現,是爲什麼?
許晗思慮了片刻,看向完全沒有人經過一般的方向,思忖片刻,道,“往那邊去。”
除了魏廷,所有人都詫異的看着許晗,不明白爲何有指引的地方不去,反而去那沒人走過的地方。
不過,沒人會質疑許晗的決定,實在是這麼久都沒找到人,也許小王爺的不按常理出牌真的能將人找到呢?
衆人跟在許晗的身後,一路往前搜尋,一直到了夜裡,所有人都有些累了。
而且,三日鐵策已經過去兩日,如果明日再找不到,就得往回走了。
許晗拿着水囊在喝水,魏廷四周看了看,又看看天色,對許晗道,
“王爺,屬下在那邊發現一個山洞,要不咱們去那裡歇一晚吧,這黑燈瞎火的,也沒辦法繼續找下去。”
許晗將水囊掛在腰間,點點頭,兩日奔波下來,確實有些疲憊,於是魏廷在前頭帶路,領着大家往哪個剛剛發現的山洞走去。
魏廷在前頭,後面是幾個斥候,他們將許晗護在了中間,山洞外頭掛滿了藤蔓,撥開藤蔓,幾人進了山洞。
山洞崎嶇,魏廷拿着火把,“大家小心腳下。”
魏廷進去後,許晗的腳纔剛落在山洞裡,就這個瞬間,魏廷手中的火把熄滅了,同時還有他的聲音,
“保護王爺……”
他的話音未落,許晗就被一個人拉入懷中,她的脖頸間多了一把利刃,緊緊的貼着她的皮肉,冰涼涼的。
一片黑暗之中,許晗就聽到一道熟悉的,暗啞的聲音,“不許動。”
他身上帶着泥土和鮮血混合的味道,氣息不穩,明顯一幅虛弱的樣子。
他碰觸到她身上的手滾燙灼熱,和刀尖的冰冷相比較,格外明顯。
許晗心頭一片激盪,黑暗中,眼淚不禁落了下來。
那邊,魏廷快速的將火把再次點燃,其他的斥候也擺出了攻擊的模式。
許晗身後的霍七冷聲道,“誰都別動,不然我可不保證你們主子的……”
話沒說完,霍七看到來人身上的衣着,以及手中利器相對的人的面孔時,他猛地僵硬出了。
原來是十一娘來了。
她真的來了!
他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麼,直到許晗帶着哽咽的聲音響起,“七叔。”
霍七慌忙將刀收了回去,藏在袖中,許晗盯着他看,其他的幾個人看清楚霍七的面容時,也是激動的很。
霍將軍沒死,他們終於找到霍將軍了!
霍七看着面前的人,以及擡手摸着自己脖頸上刀痕的許晗時,忍不住紅了眼,顫抖了脣。
魏廷見許晗不說話,霍七也是不說話,兩人眼中竟都是閃着淚光,心下覺得怪異,不過,霍將軍沒事,他比誰都要高興,畢竟霍家還要靠霍將軍撐起來。
於是道,
“王爺,將軍終於找到了,咱們今日休息一晚,明日也能回去了。和二公子定好的策略也能實行了。”
聽到魏廷的話,許晗才驟然回神,收斂心神,怕別人看到自己的失態,退了一步道,
“是,今日大家歇息一晚,明日就可回去。”
“你們懂醫理的過來給霍將軍看看。”
她攙扶着霍七往裡頭走,裡頭被整理的很齊整,看來霍七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幾日。
再摸摸霍七滾燙的手臂,她沒來由的又想落淚。
霍七拍了拍許晗,將眼中那份熱氣逼了回去,閉了閉眼,這纔到,
“七叔沒事,不是好好的麼?”
許晗偏頭去看霍七,她覺得眼前的七叔有幾分的怪異。
他這個人雖說是謫仙一樣的人,這會他雖滿身狼狽,身上帶着明顯的傷,血染透了衣服,可在衆人的眼裡,依然是最好的樣子。
脣邊完美的微笑,還有眼裡尚未褪去的水汽,都讓許晗覺得,他這是在僞裝自己,想讓自己用一個最好的姿態,面對衆人。
她垂下眼眸,扶着霍七在一處大石上坐了下來,示意懂醫理的斥候上去給他把脈,還有處理傷口。
等到傷口處理完畢,其他的斥候出去撿樹枝的撿樹枝,站崗的站崗,洞內就留下魏廷,許晗和霍七三人時。
許晗問霍七,
“七叔,爲何軍中那麼多人來找你,你都不露面?”
霍七看了眼魏廷,許晗連忙道,“這是從前霍三哥身邊的神箭手,後來被馬進山要走了。”
“當時是三哥特意讓他離開的。”
霍七打量了魏廷一番,半響,這才緩緩開口道,
“開始不露面,是因爲我發現軍中有奸細。當時許元帥中的箭,不是蠻人射過來的,而是我方人員射的暗箭。”
“當時人多,我只能確認射箭的方向,並不能確定到底是誰。”
“而且,這個人在我追上許元帥的時候,追擊了我,意圖阻止我救許元帥。”
許晗的疑惑這個時候也解開了一些,爲何明明霍七第一時間就追上去尋許均,而人沒尋道,兩人都失蹤了,之後許均出現在敵軍的陣營裡,而霍七沒出現。
原來中間有人阻止霍七去救許均。
只聽霍七繼續道,
“後來不露面,是因爲我被人追擊了,而這股人馬並不是北蠻的人,也不是軍中奸細的人。”
許晗心頭一凜,她將許均失蹤後,林一山的所作所爲說了一遍,問,“七叔,當時林一山的人是不是在你說的那個射暗箭的方向?”
林一山當時帶着人在另外一處防守,他本人不可能在,那麼,他的親信呢?
霍七回想了一番當時的情形,搖搖頭,“不在,林一山這人雖然不怎麼樣,但對於親信還是不錯的。
當時他的親信都在他的身邊,我們這一隊人裡,並沒有他的親信。”
“會不會明面上不是他的親信,但私底下偷偷的聯繫?”
這樣一說,霍七也不敢肯定了。
許晗道,“七叔,等回去了,你能不能把當時你懷疑的那些人列個名單給我。”
又說她出來的時候,營內以及在悄悄的徹查奸細的事情。
有了霍七列出的名單對照,也許很快就能揪出那奸細,接下來的戰纔好打。
衆人休息了一夜,因爲已經找到人,均是精神抖擻的。
霍七的傷因爲沒有得到好好的治療,有些嚴重,而許晗他們出來找人,也只是帶了一點救命的藥,只能暫時緩解一下,真正的後續治療還是需要回到營地才行。
他們的馬留在了懸崖頂上,這會只能輪流將霍七背下山去,懸崖邊的繩索已經收了起來。
想要回去,只能順着河流往下,要回到軍營,只能是過河。
大家一邊輪流揹着霍七,一邊順着河流往下,一路上並未發現北蠻人的蹤跡,目前看起來還是很安全的。
好不容易,在一處渡口,發現了一艘小船的蹤影。
船上的船伕穿着破舊的衣裳,帶着斗笠,抓着煙筒的手也是斑駁的很,一看就是窮苦的百姓。
許晗想了想出來看過的地圖,再看周圍,這附近好像確實有一個村莊。
魏廷先上前去和船伕寒暄,
“大爺,你能送我們去對面嗎?”
船伕撩了撩眼皮,看了看衆人身上的衣裳,尤其是後頭斥候身上穿着的勁裝,道,
“你們是朝廷軍隊裡的人嗎?是不是來趕跑那些可惡的北蠻人的?”
魏廷看了眼許晗,笑着道,
‘我們確實是朝廷軍隊裡的,我們有個弟兄受傷了,馬也跑了,要回去軍營,只能先過江,還請大爺能幫幫忙。”
船伕狠狠的吸了一口煙,然後將煙筒在鞋底上敲了敲,把上頭掛着的眼袋收好,別在腰間,啞聲道,
“既然是來趕跑蠻人的,小老兒無論如何也要送你們回家。”
許晗盯着船伕,攔住了揹着霍七的那個斥候要上船的腳步。
她揹着手,先踏上船,只是在她踏上船的那一瞬間,她手中的長劍從手中劃出,挑起劍氣,直劈過去。
船伕的斗笠立刻迎擊上去,化了這一劍。
同時,‘撲通’一聲,魏廷從船上躍入道水中。
與此同時,水裡‘嘩啦’數聲響起,潛藏在水底的殺手,齊齊現身,攻向許晗。
許晗擡手擋住了攻擊,後頭的斥候,也紛紛的上前,眨眼間,原本平靜的江面上,刀光劍影,將衆人的身影都掩蓋住了。
“到底還是來了啊。許晗不緊不慢地道。
她從昨日夜裡聽霍七說有另外一股勢力要截殺霍七,就猜想他們不會這麼容易放棄。
七叔這樣蟄伏,就是因爲他們追的緊。
而昨日,他們下來,後頭又大張旗鼓的追人,如果他們不放棄的守在暗中,定然會發現他們。
至於他們爲何只守不找,就是因爲七叔做的那些僞裝,讓他們找不到七叔。
這樣僻壤的地方,就算有莊子,可河的對面,可是一望無際的荒原,根本就不會有人會過江去。
船伕出現在這裡,根本就是個圈套。
他們也應該是算好了,他們要回去,只能是走這一條路。
他們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這一行人給攔住。
“你們是什麼人?”魏廷一邊還手,一邊質問。
許晗擊退攻擊上來的敵人,往後一躍,回到岸上,和另外一個斥候一起,守護着霍七。
她輕輕的嘆道,
“這麼多年後,竟然還能見到你們!”
這些人,許晗很熟悉,因爲,這些人在當初霍家被定下罪名後,曾經追殺過霍晗!
霍晗‘死了’後,他們也曾經追擊過宓兒,也是他們,讓宓兒的腿斷了,從此只能在輪椅上度過。
如今,霍七出現了,這些人,竟然又出現在這裡,試圖將霍七給殺了。
在三皇子被扳倒的時候,永毅侯曾經說是他派人追殺的霍晗。
現在,許晗知道,永毅侯只是背了鍋。
人不是永毅侯派的。
忽然,她落在打鬥的人羣裡,那些人的身後……
那船伕已經去了斗笠,露出一張平凡無奇的臉,回道,
“我也沒想到,竟然還能見到霍家人的出現,沒想到啊,許家竟然和霍家沆瀣一氣。霍七,真是小看你了。”
“我真後悔,我的人帶的太少了。”
“你知道就好,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船伕笑了,“小王爺真會說笑話,這次的機會,都是我們好不容易等來的,若是錯過了,你們不死,那就是我們死了。”
他們原本想在兩軍交戰的時候出手,不想,他跟在許均的身邊,根本沒辦法下手,於是只能將許均射下馬。
果然,霍七去救他了,這個時候,他們在半路截殺霍七。
只是,霍七當時帶的人多,他們沒能將霍七殺了,又在暗中看着北蠻的人在這一帶搜尋。
霍七,不愧是霍七,就這樣,都能逃脫。
他們只能繼續等!
好不容易等來這個機會。
“你們不會成功的,我們雖然人不多,可個個都是好手,你們也不弱,可並不是我們的對手。”
“而且,你又如何的知道後面我們沒有援軍?”
船伕道,“許均被抓,如今已經死了,現在軍中亂了,雖然小王爺力挽狂瀾,可你們要在軍中追查奸細,並沒有人來給你們做援手……”
“而且,屬下雖然覺得很難,可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說完,他朝其他的殺手使眼色,有幾個人紛紛朝許晗那邊撲去。
霍七身上的傷很重,根本沒辦法出手,那就必須要人護着他。
再好的功夫,要護着一個人,抵擋攻擊,力量都會大打折扣。
那揹着霍七的斥候放下他,將他往許晗身上一推,“我去擋住他們,王爺,你帶着霍將軍快走。”
船伕一看,下令,“攔住他們!”
“是!”
船伕將手中的斗笠重新戴上頭頂,笑着道,“小王爺,我們只要霍七的性命,你交出他,你的人都能活命。”
一聲呼哨,又有兩艘小船,朝這邊而來。
許晗眼睛微微一眯,看來,這些人今日是一定要留下七叔的性命了。
她捏了捏手中的長劍,忽然輕笑一聲,
“我們走也可以,你們告訴我,你們到底是誰派來的?”
“既你們能放我們走,那就是不想和我們許家對上,也應該是不怕我們許家的。”
“既如此,不如告訴我,你們到底是誰?”
“或者,我來猜一猜,你們是不是徐閣老派來的人?”
那船伕眼眸緊了緊,一會才道,“不知道小王爺說的是什麼意思。”
倦舞 說:
9000+,包括1400鑽石的加更。
今天30號了哦,2018年倒數第二天,能不能讓我2018年最後一天也加更啊,有始有終麼。
我想加1500鑽石的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