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
納蘭止皺着眉頭,猶猶豫豫的看着楚玉璃的側顏,忐忑道:“太子殿下,公主還是不肯用膳,再這樣下去,臣下擔心會出事!”
楚玉璃聞言,頓了片刻,修長玉指輕輕撩起,撥動了一下指下琴絃,帶出一陣空曠之音。
琴聲寥寥,在大殿之中徹響。
嘆了一口氣,方纔問:“那個男人是誰?”
“上官子風,廣陵王府的世子,我們今日派人刺殺他,沒有成功。”納蘭止恭敬回話。
楚玉璃卻笑了聲,看似溫和淡雅,實則藏着半絲冷意:“上官子風,沒有那個膽子與我楚國聯姻,卻還要來招惹七七。若非本宮發現的早,還不知道會變成何等模樣。”
他這話一出,倒是讓納蘭止愣了片刻:“殿下,臣下已經查過了,上官子風對公主也確實是特別好,尤其這些日子相處,也並未對公主做過半點越矩之事,臣下倒覺得恐怕是真心,只是您何以會認爲他們不肯與楚國聯姻?”
楚玉璃淡淡勾脣,看向納蘭止,輕聲道:“若是你納蘭止,現下東晉公主想要嫁給你,你敢娶麼?”
一問而出,納蘭止沉默了下來。納蘭世家,在楚國也是世家大族,幾乎也就和廣陵王府相若,但也到底不及廣陵王府聲名浩大。可,若是要他納蘭止迎娶他國公主,他還真的沒有那個膽子,那等於是自找麻煩,惹君王猜忌,更是在拿整個家族之人的性命在開玩笑!
這樣一想,他當即誠懇的搖頭:“若是臣下,臣下不敢!但,殿下可有想過,若是上官子風肯爲了公主,頂住這些壓力呢?”
“他肯,廣陵王夫婦也不肯。”上官謹睿是何等理智謹慎的人,更有絕對的政治敏銳度,而沐月琪也無疑是聰明人,這夫妻兩人都斷然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於是,納蘭止終於沉默了。殿下說的確實是事實,而且,剛剛已經收到消息……“殿下,已經有人查到消息,上官子風被廣陵王妃罰跪在祠堂,已經半日了。而廣陵王府已經請了人去德親王府下聘,德親王妃聽聞廣陵王妃近來身子不爽,也下了拜帖,明早會帶着郡主親自登門拜訪!”
他原本以爲對方如此作爲,是因爲被他們楚國人刺殺,不開心,所以故意做給他們看的。表示這天下願意嫁給上官子風的多的是,不圖他們的公主。可現下,殿下這樣一說,他方纔反應過來對方是在玩真的。
而這樣的事情,自然也早在楚玉璃的預料之中。輕輕嘆了聲:“廣陵王夫婦想絕了上官子風的心思,當然會早早下手。所以本宮絕對不能再讓七七再見她,也不可讓七七知道這件事情,她若是知道了,反而更加傷心。”
納蘭止點頭表示贊同,看公主這絕食的決心,大抵就能明白公主是動了真心,若是讓公主知道上官子風很快就要成婚,恐怕會更加傷心。“可是,就這樣關着公主,她會對您心生怨恨的!”
“對本宮怨恨,也比她傷心絕望的好。就讓她以爲是本宮棒打鴛鴦,至少也還不至於無法承受。”一段感情最終無法求得結果,緣由之上,外界的干涉導致無法在一起,比內在的好上很多。
這話一出,納蘭止嘆了一口氣,不說話了。殿下這也確實是爲公主好,公主單純,要是知道上官子風的父母都不希望自己給自己做兒媳婦,而上官子風本人也將迎娶德親王府的郡主,恐怕……唉!只是讓公主這樣怨恨殿下,真的好嗎?
而這會兒,楚玉璃修長的手指自名琴上收回,徒然轉頭看向納蘭止:“炸山的人,查到了嗎?”
“沒有!對方的勢力也極爲龐大,我們的人剛剛找到一點線索,很快就會被掐斷!而奇怪的是,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北冥太子府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也沒有去查查是誰在暗中搗鬼。是以臣下覺得,如果不是他們不在乎這場殺局,便當是知道誰是兇手,後者的可能居多!”納蘭止說完,又接着道,“殿下,這件事情跟我們並沒有什麼關係,您何必……”
何必又多管閒事呢!
後面的話,他沒敢說完。
楚玉璃卻替他說了:“本宮何必如此多管閒事,是不是?只是,若是不替她除了這個隱患,本宮無法安心回國。君驚瀾若是狠不下心,那也就只有本宮來替他做。”
納蘭止嘆息。
楚玉璃這話說完,慢慢起身,大步往楚七七的房間而去。
守在門口的下人們見他來了,便趕緊將楚七七的門打開,恭敬的彎下腰,迎他進去。
“出去!我不吃飯!誰來我都不吃!”楚七七背對着門大吼。
楚玉璃緩步踏入,如畫的眉眼,很快的放到了屋內少女的身上,眸中藏着關切,聲線卻是十足的冷然:“你既然不肯用膳,那麼,皇兄也不必對那個人客氣了!”
“皇兄!”楚七七聞言,知道是他,站起身轉過頭,一雙眼已經哭成了兔子模樣。她實在想不明白皇兄爲什麼要關着她,從她回到楚王宮,皇兄都對他很好,不論她要什麼,皇兄也都會幫她達成,她犯了錯皇兄也沒有苛責過她,可這次皇兄的態度,簡直可怕!
見她站了起來,楚玉璃靜默了片刻,接着開口:“用膳,然後讓下人爲你收拾東西,半月之內啓程回國,你貴爲公主,金枝玉葉,就更當愛護自己的聲譽和名節,不得再私自出去會見那個男人!”
這話一句比一句嚴厲,納蘭止在一旁,幾乎都不忍聽。今日之後,公主恐怕要恨死殿下了!
楚七七眼眶又是一熱,退後了一步,大聲開口:“我不回國,不回去!我和他已經海誓山盟了,我就是要見他!”
這也是楚七七第一次,這樣堅決的忤逆楚玉璃的意思!
她這話一出,楚玉璃的聲線也冷了很多,一字一頓道:“七七,皇兄希望你明白,你身上肩負着王室的責任!你的婚姻,關係的不僅僅是你個人的問題,更關係着楚國……”
“不!我不聽!”楚七七捂着耳朵往後退,這幾日,她倒也只知道跟子風哥哥在一起的時候就特別開心,而直到皇兄開始干涉她,不讓她去見那個人,她才終於明白這不僅僅是覺得在一起玩開心而已。
但是,現在卻忽然要她爲了楚國王室的責任,放棄這一切!她做不到!
她一直往後退,撞上了身後板凳,險些摔了,楚玉璃上前一步想拉住她,卻被她避開,她的聲線無比尖銳:“我不做什麼楚國的公主,我不當王室!我就還是那個山野裡的小丫頭,我不要什麼楚國的責任,不要父皇也不要皇兄,我就要子風哥哥!”
這下,楚七七幾乎是完全找不到神智了,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她說了些什麼,尤其不要父皇不要皇兄這一句,吼完她自己都懵了一下。
旋即,擡眸看着楚玉璃眸中的受傷,還有剛剛到門口的楚長歌眼底的錯愕,登時瞪着水汪汪的大眼,開始後悔了起來。皇兄對她這麼好,她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場面沉寂了片刻,楚玉璃看着她滿面的淚痕,仍舊強迫自己狠下心冷聲道:“你願意做公主也好,不願意做也罷。只要你還活着一日,你就是我楚國王室的血脈,必須承擔起作爲公主的責任!”
“你自私!”楚七七站起身,怒視着他,大聲吼道,“你自私!爲什麼你喜歡凰姐姐,你就敢去追求,明明她已經和北冥太子定親了!你卻還是不惜得罪漠北和北冥,設下重重計策,爲什麼到了我這裡,你就連一點機會都不給我!一點機會都不給我!你自私,你自私!”
這樣吼着,楚七七整個人幾乎已經崩潰了!
楚玉璃怔了片刻,聽着她的指責,竟無言以對。
倒是門口的楚長歌,笑了聲:“好了七七,你先用膳,明天一早你就出門去見上官子風,有大皇兄給你撐腰,看誰敢攔着你!但是你要是不吃,就別怪大皇兄不幫你了!”
他這話一出,楚玉璃沒動,倒是納蘭止很不認同的看了楚長歌一眼,大皇子這個不知事的,明天一大早德親王妃就會帶着郡主去拜會廣陵王府,他讓公主明日就去,這不是……也不知道公主看了些不該看的,能不能承受的住!
這下,楚七七終於笑了起來,擦了一把臉上的淚,又怯怯的看了一眼楚玉璃,見他沒說話,方纔跑到桌邊開始狼吞虎嚥。
楚玉璃見狀,輕輕嘆了一口氣,轉身出門。並給了楚長歌一個眼神,示意對方跟上。楚長歌漫不經心的笑了笑,跟着他出了門……
進了楚玉璃的寢宮。那如畫般的美男子,徐徐步到窗口,背對着楚長歌開口:“大皇兄,你明知道明日會發生何事,何苦讓七七看見?”
他當真是寧可讓七七恨他,也不願意讓她出去受這種傷。上官子風很孝順,心中再多不願意,也會按照父母的意思做事。明日七七會看見什麼,不用想他都知道!
“不讓她看見,她怎麼會死心呢?”楚長歌極盡風流的笑了笑,見楚玉璃的背影僵了一下。又接着開口,“你想保護七七的意圖,我自然能看分明!只是,她若是不看清楚,她一輩子都不會死心,也一輩子都不會快樂!就如同,我若是沒有清醒的明白自己終究拉不住她,和她一起滑下崖壁,就永遠都不會明白自己根本沒本事保護她!而你,若是沒有她親手將刀子扎進你的胸口,也絕對不會清醒的知道你們根本不可能!”
楚長歌說着,先是一頓,又似笑非笑的接着開口:“所以,你纔會刻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我將蒹葭葉偷了出去。因爲不想認輸,不想親自將蒹葭葉給她,也不想她覺得自己欠你人情。卻也不忍再爲難她,故而就借了我的手,我說的可對?”
這話一出,楚玉璃倒是笑了。緩聲道:“玉璃早就知道大皇兄有一雙能看透世事的眼,卻沒想到終究還是瞞不過你!”
那一刀子,沒要了他的命,卻真真是……徹底讓他清醒了。沒痛在身上,卻紮在心裡!
楚長歌聞言,便又是笑:“我能明白的,君驚瀾未必不明白,所以他會感謝你最終的成全。你我都是如此,親眼見了,親自體會了,才決定退出,爲何卻要剝奪七七獲知真相的權力?瞞着她,對她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又有誰能清楚?她自己的事情,還是讓她自己拿主意吧,我們看着就好!”
他這樣一說,楚玉璃才終於嘆了一口氣,輕輕點了點頭。
卻又忽然回頭,開口笑道:“大皇兄,你錯了,你退出了,玉璃卻沒有退出。雖然已經不再有與她攜手的機會,但本宮會隨時出現在她需要的時候,也會爲她做任何本宮能做的事,一世相護。而這一種守護,不需要任何人的認同,只以我自己的方式!”
楚長歌看了他一會兒,徒然笑了笑,沒再多話,轉身走了。
待他出去,楚玉璃才恍然驚覺,勾脣笑了笑。這一日,他們相處,似乎是這些年來,最爲心平氣和的一次……
……
北冥皇陵之中。
南宮錦和澹臺凰那兩人唱得正開心,正準備接着挖,卻忽然聽見太子爺慵懶而有些疲憊還含着不少冷意的聲線傳來:“你們在做什麼?”
他這話音一落,門口的守衛們險些淚流滿面,心道我的太子爺,您可總算是來了,你可總算是吱聲兒了!要是再給她們兩個這樣折騰下去,別說是您了,估摸着那多年不管事兒的皇上,也得氣得奔出來,殺了他們這些“玩忽職守,不好好保護好皇陵”的護衛!
南宮錦和澹臺凰卻是同時一抖,兩人竟然十分**而又條件反射的把鐵鍬往自己的背後一藏!
藏完之後悲催的發現這個鐵鍬太大了,很明確的冒出了一個鐵鍬頭,能給人看得清清楚楚!
然後,兩個女人保持着用雙手將鐵鍬藏在身後的姿勢,臉上掛着諂媚而又尷尬的笑容,貌似那會說話的湯姆貓,笑意融融的看着君驚瀾,腦後都掛着大滴的汗水!
雖然她們兩個一個是長輩,一個是君驚瀾縱着寵着的未婚妻,但是好端端的揹着人家來挖人家的祖墳,這個事兒也確實是太缺德了一些些!
所以她們兩個現在都十分尷尬。
還沒尷尬完,遠遠的,很多人舉着火把來了,來的人還不在少數,粗略估計一下要數以萬計!中間還有一些穿着華服人,不是一個,也不是兩個,是一羣!
澹臺凰一看,登時就感覺很不妙,一把將鐵鍬塞到南宮錦手裡,開口道:“紫薇,我有點手痠,幫我拿一下!”死道友不死貧道哎呀媽!
南宮錦腦子一抽,竟然接過來了!等她接過來,整個人也傻逼了,扭過頭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同黨……
太子爺微微偏過頭,也很快的看見了前來此處的那些人,頓時感覺一陣頭痛。宗族的人竟然也全部來了,看來事情已經鬧大了,也不知道她們兩個到底挖了多久,能把宗族的親王、郡王們都驚動!
接着,沒過一會兒,她們兩個就被包圍了,一叢一叢的禁衛軍的將她們裡三層外三層,包了一個嚴嚴實實!
衆人一到,便看見君驚瀾的轎輦也在,當即行了一個大禮:“拜見太子殿下!”
即便他們這裡,不少人是君驚瀾的叔父輩,祖父輩,甚至曾祖父輩,但是君臣有別,太子就是天家之人,所以必然要行禮!
南宮錦和澹臺凰原本以爲是文武大臣們來了,登時鬆了一口氣,沒事兒,他們都聽君驚瀾的!可,接着,就聽見君驚瀾的一句:“衆位皇叔,皇叔公請起!”
“……”完了!完蛋了!君家的幾個長輩全來了!君驚瀾也不能不給面子的!
這下怎麼辦!
澹臺凰當即擡頭仰望天空,做出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而南宮錦抱着兩把鐵鍬,頗有點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架勢。她終於靈機一動,拿着鐵鍬高聲嘆息道:“也不知道是誰這麼缺德,居然來刨人家的祖墳,還把鐵鍬留在這裡,啊,兒媳婦兒,我們研究一下這兩把鐵鍬有沒有什麼破綻,說不定可以抓到兇手!”
澹臺凰深深點頭,並在一衆王爺們殺人般的目光下,開口道:“是的!兇手的行爲實在太過分,我們一定要廣發海捕文書,將他們捉拿歸案,告慰歷代皇帝是的在天之靈!”
“是呀,可絕對不能姑息養奸!你看,他們居然用這麼大的鐵鍬來挖,簡直太過分了!”南宮錦說着,就把鐵鍬往澹臺凰的手上遞,這贓物誰拿着誰的嫌疑就比較大!所以她要趕緊遞出去!
澹臺凰肯定不會傻到伸手去接過來,只是把手摸上去,瞪大眼睛看了幾眼,方纔虎着臉,苦大仇深的開口:“是啊!賊人居然做出了這種天理不容的事情,他們是一定會遭到天譴的!”
話音一落!
“轟!”的一聲,一道閃電對着她們的位置劈了過來!
兩人飛快一跳,纔沒被閃電劈出一個裡焦外嫩!
這纔是真正的險些遭了天譴啊!老天爺其實都有點看不過去她們兩個了!
兩人苦逼的對視一眼,而圍着她們的衆人,表情一直很冷,尤其看見她們險些遭雷劈之後,表情更冷了!他們深深的覺得,這是先祖發怒的徵兆,任由誰被人家挖了祖墳,都是不可能開心的!更何況他們還是皇家之人,現下若不是爲了維護自己的修養,都恨不得衝出去砍死這兩個人!
看守皇陵的人,聽着她們兩個閉着眼睛這樣鬼扯,登時也無語的很,瞎扯吧,差點被雷劈了吧?
看着大家一個比一個冷冽的表情,南宮錦和澹臺凰的獨角戲也演不下去了,於是終於決定坦誠是她們乾的,但是坦誠也是要有藝術性的!
兩人咳嗽了一聲,先是澹臺凰開口鬼扯道:“唉,其實我們不是在挖祖墳,我們只是幫你們鬆鬆土!”
這話一出,顯然是給了南宮錦極大的暗示,她趕緊扔了一把鐵鍬給澹臺凰,自己拿着一把,鐵鍬插在地上,一隻手叉腰!作偉大狀態!
然後,澹臺凰很快會意,非常配合的指着前方那一塊被她們挖的面目全非的地,十分動情的開口道:“吶,你們看看,那塊地原本寸草不生,我們兩個一見之後表示深深的憂慮,所以纔出來做好人好事!給你們鬆鬆土,讓你們的祖先在良好的自然環境下長眠!”
南宮錦也十分羞澀的揮手:“你們可千萬不要太感動呦,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你們可以叫我們紅領巾,或者雷鋒哥哥!”
這下,就連太子爺蒼白絕豔的容色,也有了一瞬間的空白。她們挖了他家的祖墳,還是好人好事……他們還不要太感動?
然後,澹臺凰上前一步,對着前方,大氣恢弘的一揮手,呈吟詩狀:“啊,這片皇陵,從今天起,將百草叢生!”
南宮錦也舉起一隻手,也呈吟詩狀:“噢!從今日起,這裡也將百花齊放!”
“那叢林的鳥兒啊,將會蜂擁而至!”澹臺凰轉過頭,握着鐵鍬對着南宮錦深情款款的伸出雙手。
南宮錦也轉過頭,上前一步,握着澹臺凰的手,接着朗誦:“還有那天邊的雲彩,和着輕風,引來無數的彩蝶!”
然後,澹臺凰飛快的轉過身,兩隻手緊握,將自己手上的鐵鍬與地面呈現六十度角,狠狠的指向右上空,大氣恢弘的道:“從此,春天在這裡展現!”
南宮錦也飛快轉過身,和澹臺凰站在同一水平線,以同樣的姿勢,將自己的鐵鍬呈六十度,用力的指向左上空,威風凜凜道:“從此,萬物在這裡復甦!”
然後。
所有人抽搐着嘴角,看着這兩人,擺着搞笑的姿勢,將兩把鐵鍬呈現倒着的“八”字的形狀,擺在半空中!
就連太子爺,都感覺自己的神經被鞭策了一下,嘴角禁不住微微抽了抽,看來她真的不能和乾孃混在一起,這才混在一起一天的時間,就瘋成這樣,還做出了挖祖墳這樣離譜的事。從前她一個人,和乾孃一個人的時候,雖然時而不時的犯傻,但是也絕對沒到這個份上!
就在所有人心中百味陳雜之時,那兩人又同時將鐵鍬狠狠的往天空中用力一捅!
一同齊聲朗誦:“啊——那將是一副多麼美麗的畫卷!”
然後,飛快低下頭,一人伸出一隻手,擊掌!興奮一聲:“噢耶!”
接着,笑意盈盈的轉回頭,發現這些人還是一言不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們,表情和眼神依舊十分冷冽,還是一副要砍死她們的神態!
圍着她們的這些禁衛軍,也都面無表情的舉着火把站在原地,其實他們一直都是表情豐富的人,他們生性活潑,從來不喜面癱,但是今天看完這兩個女人這一出,真是不想面癱都不行了!
衆禁衛軍一同在心中感嘆,爲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爲他媽的想笑不敢笑,還要往死裡憋成一個面癱醬!
終而,是一個白髮蒼蒼,鬍子也很殘缺的老者,咳嗽了一聲,開口:“太子殿下,這兩個瘋婆子實在太過分,竟敢動皇陵!皇陵的一草一木,一塊土地,那都是高祖皇帝親自設計,曾有親王提議小小改動,高祖皇帝竟勃然大怒,說誰敢動皇陵,非我族類!故而本王以爲,這兩個人不死,無以謝高祖!”
這話麼,就是說高祖皇帝的親兄弟說小小的改一改,就被高祖皇帝呵斥,誰敢擅動,你就不是我君家皇族的人!故而,太子殿下也不能包庇這兩個瘋婆子,除非太子殿下從君家除名,才能爲她們說話。
還在天色太黑,一圈一圈的火把,也沒將她們的臉照得太清楚,再加上宗族的這些人,也都經常窩在宗廟,很少出來,所以還並不認識這兩個人!
君驚瀾當然也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即便他再寵着她,再縱容乾孃胡作非爲,這挖祖墳也實在是太過分了一些,千古以來,挖人祖墳便等於殺人全家,是滅族之仇!是以,他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冷聲道:“將鐵鍬給爺拿過來,馬上銷燬!”
這話音一落,馬上就有侍衛上前,奪走了她們的鐵鍬。
澹臺凰心底也有點發虛,其實這一切都是南宮錦提議的,單單讓她來做這件事情,她還真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也沒有這麼……缺德!
南宮錦心裡也明白一旦被發現,驚瀾必定生氣,所以纔會挑選他睡着的時候,偷偷的把澹臺凰拉出來!第一,挖祖墳的目的,對於她們兩人來說都至關重要。第二,有澹臺凰一起,兩個人一起挖祖墳,驚瀾就是再生氣,也不至於真的把她們怎麼地!
但是眼睜睜的看着鐵鍬就這樣上繳,心裡也終於有點惴惴不安了起來!
旋即,君驚瀾偏過頭,對着王室宗親的人開口:“各位王爺先回去吧,這件事情本太子會處理好!”
大家沒認出這兩個女人,自然也不知道太子爺和她們的關係,於是點頭開口:“既然這樣,一切就交給太子殿下了!只是明日宗族要知道結果,絕對不可姑息養奸!”
“衆位放心!”這還是太子爺第一次低聲下氣的講話,都是因爲這兩個女人乾的好事!
然後,皇親們帶着一衆心情複雜,嘴角稍稍抽搐,面部肌肉還癱着的禁衛軍,浩浩蕩蕩的離開!他們不明白,太子爺跟她們有很深厚的“交情”,就這樣放心的走了。這件事情告訴我們,將罪犯交給判官處理的時候,一定要先摸清楚判官和罪犯之間有無貓膩!
等他們全部都走了,君驚瀾的聲線徒然降了八度,冷喝一聲:“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在皇陵動土!”
這一吼,南宮錦這個做長輩的都沒敢吭聲。澹臺凰就更別提了,說句良心話,要是誰敢動她澹臺凰的祖墳,她非殺了人全家不可,君驚瀾現下的反應已經很平靜了。
兩人都不敢說話,君驚瀾又涼涼開口:“說原因!”
澹臺凰剛準備老實交代:“我們是想來找找皇陵有沒有可能,找到……”通向現代的路!她是覺得沒什麼可能,但是南宮錦偏偏說很可能,說了很多遍之後,她居然也相信了!而且還有點深信不疑!
說了一半,南宮錦忽然撞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能說。然後笑眯眯的打岔道:“我們是聽說皇陵一般都有很多寶藏,所以半夜來尋寶的,挖挖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好寶貝!”
這話一出,太子爺狹長魅眸微眯,這個答案,對於乾孃來說,還是很正常,但是澹臺凰卻不可能因爲這個原因來做這種事!
沉寂了片刻之後,涼涼道:“先回去!”
南宮錦一屁股往地上一坐,開口道:“還是你先回去吧,我們坐在這兒休息一會兒先!傷心,挖了半天什麼寶貝都沒挖到,放心吧,你先走,我們不會再挖了,費力又傷神,還沒好處,唉!”
澹臺凰也很堅定的一坐,搖頭:“是的,我們還需要休息一會兒,你先回去吧!放心,我們真的不挖了!”
太子爺狹長魅眸閃過半絲狐疑,卻也動了點別樣的心思,開口道:“好,爺先回去!”
語落,下人們擡着轎子就走了。
南宮錦和澹臺凰不敢置信的瞪大眼,這麼好說話,這樣就走了!眼見君驚瀾的轎子越走越遠,兩人飛快的從地上跳起來,在後面的泥土堆裡面一陣翻找,終於找到兩把鏟子!
嘿嘿嘿,幸好她們早有準備,鐵鍬沒了,再上鏟子嘛!
找到之後,兩人一邊接着挖,一邊唱歌挖祖墳版《大花橋》,南宮錦唱:“太陽出來我挖祖墳!”
“挖到半路我想唱歌!”澹臺凰接下去一句。
南宮錦又接着唱:“歌聲唱歌我兒媳婦聽啊!”
澹臺凰一邊唱,一邊擡起胳膊,一陣揮舞:“看見了滿山的紅杜鵑!”
“喂,你詞錯了……呃……”
兩人拿着鏟子,僵硬在原地,看着跟前那去而復返的太子爺!
太子爺看着她們兩個,忽然笑了笑,很溫和的道:“你們不是不挖了嗎?”
“呃,這個,那個……”澹臺凰的腦後滑下冷汗一滴。
南宮錦已經開始瑟瑟發抖……
然後,太子爺更加溫和的笑了笑,語氣卻冷如冰雕:“給爺把她們綁回去,若敢反抗,弓箭手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