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入到林中,凌熙的身子一個低旋,隱匿在一棵樹的陰影內。
下方傳來二人的腳步聲,正對凌熙的方向過來。
兩人穿着百夫長的衣飾,解開褲子,正對着一棵樹下開始小解。
一人低低道:“嘖嘖,周管事做事真狠,連世子的未婚妻都敢對付。”
另一人道:“什麼未婚妻?周管事定知道一些內幕,袁世子對凌家小姐完全不喜歡,所以纔會下狠手,而且他不會明着做,要暗中去做。”
“不過剛纔周管事正罵着,說用不了多久,他一定要把蘇家吞併了,讓那凌家的小賤人流落街頭,然後找人侮辱她,再賣掉她……這樁事情莫非就是我們尋人去做?就像先前我們通告那些匪賊蘇家的路線?”
“不錯,要記得,只有心狠手辣纔可以爬上去。”
“說的是,我們這些人,哪個手裡乾淨?”
“好好做事,走吧!”說着,二人提起了褲子……
就在轉身的剎那,忽然感覺有人在輕拍他們的肩膀,二人轉頭,同時有風而至。
一黑衣人從樹上驀然落下,倒掛金鉤式在二人的面前出現,雙手抓住二人的髮髻,狠狠撞擊,二人頓時眼冒金星。
趁二人搖搖晃晃之際,對方迅速兩手成刀攻擊頸側動脈,咽喉、鎖骨、肋下、氣海,一系列的連擊一氣呵成,出手不可謂不快。
終於,二人一動不動,被對方拖入到了暗中。
月光照出凌熙斜淡如墨的影兒,順便扯下一人衣襟擦了擦手。
夜色下,少女凝眸,眉宇間凝起一個好看的旋兒,鳳目中卻散發着淡淡的寒氣。
“你們想要對付我,也得有命纔是。”清冷的話語從她的脣中一字一句迸出,脣邊冷冷一笑。
對付了二人後,凌熙芊芊素手撩起面前的枝葉,接着看到貨車周圍有人走動,周桓卻並沒有看到,大概是躺在一輛馬車內養傷。
至於那輛精緻華美的白澤馬車,早已不見了蹤跡。
不遠處傳來了喧譁聲與低笑聲,還有隱隱約約的幾團火光。
篝火下,一衆人圍坐着,休息着,無所事事。
凌熙眯了眯眸子,她優美的脣角微微抿緊。
她很清楚這次對付周桓,看似匆忙,卻是最佳的時機。
這次出手替蘇家解除後患,並不是因爲嫉惡如仇,而是長遠考慮。
她眼下的身份很尷尬,身份與後世的自己屬於天壤之別,寄人籬下也需要一個依仗,而她的依仗蘇家卻又是岌岌可危。
同時商人背景對她來說是非常有利的,商人在任何時代都有無可替代之處,爲世人所必須,是以蘇家對她的意義極不尋常。
而且當週桓離開時曾回眸看她一眼,她已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惡意,所以她定會先下手爲強。
就在這時,耳畔,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了野狼的叫聲,連連嗷叫了三聲。
兩長一短,正是暗號。
她嘴角一勾,目光微凜,妖嬈一笑,時機差不多了。
悄然靠近,凌熙收斂起了氣息,墨色衣衫與夜晚融爲一體。
她彎着腰,貼着樹,一個低低的翻滾,神不知鬼不覺地藏在了馬車下面,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馬車下有兩雙靴子走過,她就在二人剛剛經過時,從馬車下滑出半個身子,伸出手,一擡手,一把抓住了馬車上的臺子,縱身從車窗內躍了進去。
一人感覺到了什麼,連忙回頭,看到周圍什麼都沒有,道了一聲“奇怪”。
“怎麼了?”旁邊的人問道。
“走吧!許是眼花。”
馬車內,凌熙微微凝眸,慢慢地適應了周圍的光線。
黑暗中,少女的一雙瞳眸恍若璀璨星空中的明月,閃着睿智的光芒。
此地是一處堆放雜物的貨車,望上去周桓的貨車也很大,車頂上方是擋雨的油布車棚,古時的油布防水不防火,相當易燃,凌熙目光接着掃了掃,接着從其中的雜物中尋出了幾壇酒,一掌擊開了封口,心中估算一下燃速,緩緩傾倒在了貨物上。
凌熙取出了火摺子,玉指若蘭,指間輕撥,在黑暗中乍然現出一朵花火。
從馬車內部點火,凌熙等到外面無人經過時,接着縱身一躍,身影一閃,動作迅疾若鬼魅,從貨車下方滾到了另一輛貨車的下方。
暗中,凌熙從陰影中閃過,快到讓人以爲看到了幻覺。
而她用了相同的方式,跳入貨車,倒酒,引火。
動作有條不紊,每一個步驟都恰到好處。
半晌,外面巡邏的人擡頭問道:“伍長,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氣味?”
旁側的人擡起鼻子,嗅了嗅,“好像是燒刀子,不過……好像是有東西燒糊了。”
“燒糊?等等,是貨車那邊。”
向第一輛點燃的貨車看去,正看到裡面有黑煙從縫隙中冒出,在夜色中並不顯眼。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掀起簾子,頓時火光乍現,“不好了,貨車着火了,救火啊——”
這時,袁家的部曲回過神來,凌熙已閃身從最後一輛貨車底出現,身形一縱,悄無聲息的退到林中。
不遠處,又有人大喊一聲,“好像,還有一輛貨車着火了……”
“伍長,這邊也有……”
“不好了,所有貨車都着火了——”
“什麼?”這時周桓方纔從馬車內探出頭來。
他捂着頭部的傷口,看到貨物着了火,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圓,本就不好的面色頓時變得煞白。他很清楚宮裡的貨物如果損壞要五倍賠償,而他就是利用蘇家這個弱點,逼得他們走投無路,既然,蘇家可以因此而傾家蕩產,那麼他周桓又何嘗不是?
貨車着火,這是陰謀!
但事有輕重緩急,他顧不得思索,大喝道:“救火,速速去救火。”
咆哮後,他退後兩步,胸口彷彿被堵住,喘不過氣來。驀然,有個東西砸到了他的身上。
周桓深深蹙眉,忙伸手摸去,卻是一塊模糊的血肉。
風迎面拂來,更重的血腥氣息傳來,野獸的叫聲越來越近。
一股不詳的預感襲來,周桓打了個寒噤,擡眼,看到遠處十個騎馬的黑衣人,正把皮兜內的血肉都拋向袁家部曲的方向。
四面八方,引來了無數的狼,黑色的狼影衝了過來,血腥氣息激起它們嗜血的獸性。
一匹頭狼張着血盆大口,森森白牙在月色下閃耀着陰冷的光澤。
它的血液已經沸騰,綠色的眼眸望向前方,此處有更多的人,沒有騎馬,通通都是活生生的食物。
嗷叫了一聲,發出號令,衆狼一同朝着袁家營地撲來。
“是狼,哪來的這麼多的狼?”袁家部曲還未顧上救火,一聲大喊,不可置信。
“野獸!還有其他野獸,這是怎麼回事?”其他人手忙腳亂中,哪裡顧得上救火。
一伍長瞧見一頭衝在最前面的豺,臉色驟變,豺已經餓了三日,不顧一切地撲來,撕咬住伍長的脖子,他掙扎着,甚至能看清那野獸眼裡的兇殘。
周桓忽然發覺了不對之處,已經顧不得貨物,身子一低,連忙縮回了馬車內。
凌熙高高站在樹上,冷眼看着下方的一切,點燃了浸泡過火油的箭矢,脣邊綻出一抹冷豔且別有深意的一笑,張開弓箭,一箭射向周桓的馬車。
擡指,再射。
再射。
再射。
終於,火光熊熊燃起。
遠處,樹上的姬三用力地一拍大腿,滿眼興味,連連叫好,“真是精彩,精彩,周桓的營地已經是亂成一團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