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樓掛着一排氣死風燈,下面的人影晃動着,那燈泛着紅色,是大婚時的色彩。
半晌,尋衛師師的衆人都空手而歸。
他們已找遍了宮裡內內外外的每一處角落,但可惜都沒有尋到衛師師的蹤影,直到他們去問看守密道之人,方纔知道衛師師昨夜離去後,再也沒有回來。
小黃公公湊到皇帝的耳畔,目光帶着一些複雜,“陛下,沒有找到她。”
小皇帝脣邊泛起一絲慘笑,年僅十七歲的他,此時宛如年過花甲的老人一樣,白色稚嫩的面容,卻透着一股不同的死寂之氣,果然……是她出手做的。
人心不古,他喝了她泡過的茶,才發生如此情形。
枉費自己覺着日後很對不起她,讓她下半身都要忍受沒有權勢的孤獨,他願意相信她,他懷揣一份美好的幻想,也願意誠心誠意去待她,可她……爲何要這麼做?
本以爲自己可以與她相守到老,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世上連枕邊人都存着其他的心思,讓他該如何相信旁人?
以往的自己總是疑神疑鬼,權利的**極重,總覺着旁人都在覬覦自己的皇位,甚至懷疑自己身旁的每一個人,尤其懷疑姬鈺。
後來他發現自己錯的離譜,大錯特錯了!
當自己再次成爲傀儡之後,雖然權勢失落,但也如釋重負。
他目光呆怔,久久說不出話來。
此刻,他覺着自己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九天真龍。
既然落入人間就要試着去過人間的生活,他及時調整心態,而他也願意面對衆臣一副虛僞的忠臣孝子之狀,同時接納身旁的女人,就像太傅與淩氏阿熙一樣琴瑟和鳴,偏偏,沒想到的是,自己面對的居然會是這種結局,若是要怪的話,都怪自己還是太天真。太自大,太愚蠢,並沒有把太傅真正的本事學到手。
太傅,你與淩氏阿熙之間爲何會如此的好?
自己真是遇人不淑,這就是命麼?
莫名的,他自己的一生都在眼前晃動着,如同走馬觀花一般,不斷接連的出現。
自己的一生何其短暫?何其悲哀?
小皇帝眸子轉動着,暗忖:難道自己的生命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內心極度悲傷之後,“噗”的一聲,小皇帝又噴出一口黑血來,整個人如同抽出了靈魂一般,躺在牀上一動不動。
小黃公公臉色陡然就變了,連忙上前大聲叫道:“皇上,皇上。”
姬鈺看到小皇帝的嘴還在顫動,想來是話還是沒有說完,走上前湊過去傾聽,“你慢慢說。”
小黃公公也隨聲附和,“陛下,太傅讓你慢慢說。”
卻聽到小皇帝嘴脣動了動,低聲的說道:“我……我遇到了太傅,此生……非常榮幸,我以前不懂事,總以爲太傅會從我這裡奪走權利,卻根本不知太傅的辛苦庇護,我不是大雍朝最好的帝王……但是卻遇到了大雍朝最好的太傅,但可惜……我實在是不爭氣,我死之後,這江山……這江山就交給您了,與其交給其他的亂臣賊子,希望您能替代我做這個……皇帝……”
姬鈺的眸子眯了眯,目光閃耀。並沒有應允。
“白澤太傅……”小黃公公看向了姬鈺,目光復雜。
“放心,我會處理好的。”姬鈺安撫的看着小皇帝。
“太傅……做事情,我放心。”
言訖,皇帝微微的一笑,腦袋一歪,耷拉了下來,便再也沒有任何的話語。
良久,良久……
小黃公公起身一看,瞧見小皇帝臉上的表情已是僵住了,瞳孔變的渙散,他連忙伸出手在小皇帝的鼻子下一探,臉色卻驀然一變。
他退後了幾步,忽然尖聲道:“白澤公子,不好了,陛下已經歸天。”
這可怎麼辦?怎麼辦?
“我知。”姬鈺頷首,站在原地,慢慢閉上了眼睛,在他的心中卻是想到了很多。
小黃公公半晌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聲音淒厲道:“上蒼啊!究竟是誰這麼惡毒?真是天不佑我大雍朝!那殺千刀的歹人應被千刀萬段。”
“是衛師師。”姬鈺慢慢說道。
“居然是她?居然是皇后娘娘?這如何可能?”小黃公公瞠目結舌。
“是她,如果我沒有猜錯,是她連續七日下毒,第七日的時候毒性發作,而她逃之夭夭。”姬鈺負手而立。
小黃公公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他瞳孔一縮,面色在此劇烈一變。
捶胸頓足,不斷大哭,不斷叫着,“無恥啊!無恥!衛師師,衛師師,她簡直就是個蛇蠍婦人。”
姬鈺蹙眉,目光略微陰沉,一襲白衫,衣袂飄飄,雖然小皇帝是一代傀儡皇帝,但畢竟這麼多年來,大雍朝一直沒有易主,他依然還是世人心中的皇帝,是大雍朝唯一的天子,他的地位更是舉足輕重的。
至於,他的另一個身份……
小皇帝表面是項家嫡系,可惜卻是姬家骨血,畢竟他真正的身份沒有公佈於衆,姬家想要謀得大雍朝的野心更是無法做大,更何況小皇帝他如今剛剛大婚,沒有子嗣,後繼無人。
此外,大雍朝如今的現狀有些詭異。
大雍朝有個規矩,而且延續了三百年,且說項家帝王自從百年前爲了壟斷權利,但凡姓項的子嗣都被打散在大雍朝各地中,
打散在大雍朝各地中,皇權這一脈更是子嗣單薄,其他項家的人卻是在當年被皇帝變相驅逐出去後,頒佈了一道無法改變的聖旨,不得其脈子嗣繼承皇位。
也就是說,哪怕日後皇帝無子嗣,血脈中斷於此,也不能由項家其他人一統天下。
先皇甚至默認了禪讓制度,皇位也可讓有德者居之。
改朝換代,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不過在大雍朝卻有這個規矩。
這件事來龍去脈一言難盡,大約是當年開國皇帝承諾開國皇后一世一雙人,但是他卻喜新厭舊,娶了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惹惱了開國皇后,從此離開了皇家。
而男人總是失去後方纔知道珍惜,後來發現身邊人才是他最愛,失去她之後,整座後宮也不過如此。
因開國皇帝覺着對不起深愛女人,當她成爲姬家婦人之後,依然想要彌補挽回那一段感情,方纔有此決策,只爲二人的後代可以世世代代成爲帝王。
但是可惜陰錯陽差之後,那子嗣也早已不是項家的子嗣。
世人也皆不清楚,項家的皇權不知從何時變成了姬家的皇權,所有的事情都是這麼戲劇性。
不過天子駕崩,姬鈺揉了揉眉心,此事有些麻煩,自己若不主持此地,怕會引起軒然大波。
好在凌熙已經帶着諸人在各地穩固人心,戰局漸趨平靜,否則皇帝這麼一死,弄不好會引發一系列的動盪,天下更是會發生大亂。
他微微舒了口氣,深知江北處有貴族勢力似乎並不太積極歸附,凌熙已經趕去此地,當心中想到那深愛的女子,那姑娘爲了婚事倒是非常的辛苦,他心中很感動,也甘之如飴。
至於小皇帝的建議,姬鈺迷人的嘴脣微微一勾,令人看不清他心中究竟在想什麼。
他依稀想過少年時的自己,也曾經肖想過權利,對於至高無上的皇權也不是沒有動心過。但兵不刃血的成爲帝王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天下間的男子對權利都是極有**的,他姬鈺向來在權利的頂尖上站立着,當小皇帝死後,若要重新輔佐一人很難。若他身爲高高在上的那個人……一切似乎都非常省心。姬鈺甚至簡單的想,天下大勢難以平靜,若平靜之後,淩氏阿熙是他的皇后,二人各司其職,不需三宮六院,從此整個大雍朝都是二人的。
那樣的感覺,他似乎已經記不清了,多久,他都沒有生出這種**。
不過……這樣的一起,她喜歡否?
當然,皇權的爭奪,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若自己努力一把,或許會靠近這處權利,禪讓的制度畢竟不是天下的大勢所趨。
屆時,反對的人也不會在少數。若自己退讓一步,則機會不會再次出現。
當然若是爭奪了皇權,想必她也是喜歡的吧?
思及此,姬鈺看了一眼小皇帝的屍體,輕輕嘆息一聲,太明白簡單的兩個字“禪讓”是什麼意思,這個孩子的心胸並不大,剛剛成長了一番卻遭遇不幸,真是一個苦命天子,但是二人緣分已盡。
他接着對小黃公公說道:“雖然皇帝剛剛駕崩,可大雍朝穩定方纔是第一要緊的大事,先莫要敲打喪鐘,以免引起外面的惶恐,明日上朝說明此事,喪事都一切從簡,靈朽送入潁川皇陵,安排三名項姓的弟子去守靈,全國舉孝,三個月內不得有紅事,除卻皇族親友與朝中重臣之外,各處官場上下無需弔唁。”
小黃公公擦擦眼淚便應了,急忙轉身去辦事。
姬鈺沒在房間中繼續呆着,反倒是轉身出了門。
他廣袖輕輕擺動着,大步走出了這片房間,諸多的人從宮內趕來,整個宮內變得喧鬧忙碌。
……
國喪的鐘聲傳出,皇帝駕崩的消息,令羣臣心裡齊齊一顫。
潁川,整個金鑾殿內,當裴子楚抵達宣德門時,外面已經站滿了諸人。諸人陰沉着面容,一片死寂。
今日是上朝的時日,眼見外面的時間一點點過去。
據說皇帝的身體不佳,但是代表天子駕崩的鐘聲還沒有完全敲響,是不是代表天子依然還在人世。
裴子楚也看着姬鈺,目光情緒難辨,他身邊站着小黃公公,接着打開聖旨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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