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哭,奶奶捂着我的嘴。
於琴面無表情的躺着,眼睛都不眨一下,滿身青紫像一個破敗的娃娃,他沒有哭甚至沒有一絲的反應,我卻感覺到了絕望。他的安靜讓女人更加的暴怒,酒水倒在他的頭上,白色的衣服全身狼藉的酒漬。
他的衣服不合身,卻總是乾淨,我親眼看見他光着上身在院子裡用力搓洗着衣服,小心翼翼的展開,晾在舊電線上。
我都無法想像他在承受這種虐待之後是怎麼一點一點洗乾淨自己的衣服,然後繼續被染髒,日復一日。
於琴像是發現我了一樣,突然把頭轉向我的位置,目光裡面有了波動,我被這樣的目光嚇得一縮。他看見我的反應眸子裡的光慢慢熄滅,看起來毫無生氣。
“於琴,跑!”我朝他一遍又一遍的做嘴型,提醒着他。
瘋狂的女人已經失去了理智,把酒瓶在桌角狠狠的砸開,手裡鋒利的碎片擡手向小小的於琴扎去。
“於琴,快跑!!”我大聲叫了出來,心裡全是焦急。
於琴聽見我的叫聲,一下子從桌子上閃下來,依舊面無表情卻是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就是這一秒的停頓女人的碎片划着他的胳膊過去,鮮血一下涌了出來,他卻並不在意,不去管它,向我跑過來。
女人一下子落空,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反應過來後,罵咧的向於琴撲過去。於琴也是踉踉蹌蹌的跑到門口,奶奶把他拽出來,把門上生鏽的老鎖用力扣上。
我抱着小小的於琴放鬆的笑了,他漂亮的眉眼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笑了一下,我愣在原地,他可真漂亮。
“走!”奶奶抱着我們兩個回到了院子,本想等着那個女人冷靜下來再找人開鎖,萬萬沒想到的是,傍晚的時候院子卻着起了大火,帶着摧毀一切的力量。
奶奶慌張的找人救火,我卻看見於琴跑到那個院子門前定定的看着那火,等着有人來抱他,他才反應過來一般嘶吼着掙扎着想向火裡跑。
我第一次聽見他歇斯底里的哭聲,那麼絕望,那麼驚恐。
“不要離開我。”他的聲音哭的有些沙啞我還是聽見了,一時間難過極了。
大火一直燒到深夜,明亮的火光衝破天際,周圍的人來了又走,熙熙攘攘,沒有人在意這場火吞噬了一段悲涼的過去,和一個瘋狂到可憐的女人。
直到火被撲滅於琴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我長大後才知道,在火裡死去的那個女人,是他一生中唯一見過的親人。從那以後他與這個世界就只剩下我一個了,於是拼命的對我好。而奶奶在這場火後沉默了許久,誰也不知道那扇救命的門是她親手鎖上的,奶奶每天面對於琴就猶如每天都在受着良心的烘烤,我知道要不是因爲我孤身一人,奶奶也不會走到現在。
忘記於琴,忘記那場火,算是對奶奶的一種解脫吧。
我從回憶中脫身出來,發現那個醫生正在打電話,表情頗爲糾結。一會咬着筆尖,一會皺着眉頭。
“這麼好賺錢的機會幹嘛不要。”我只看見這一句話,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白衣服被他脫下來搭在椅子上,抓耳撓腮代表着他現在有多麼爲難。
安靜的坐了許久,平復了一下心裡的情緒,直到他掛了電話轉過來望着我。
“對不起,這個病人……”他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已經站了起來,死死的盯着他。這句話聽得次數太多了,我竟然生出一股悲涼。
“我們不能收。”他羞於啓齒,說完狠狠皺起眉頭,把本子重重的和上,像在發泄不滿。
“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你得罪的那位爺……”他正在尋找措辭,臉憋的有些紅,最終深吸一口氣,放棄找好聽的詞語,“不好惹。”
這些我當然知道。
閻遲暮!腦子迅速充血有些眩暈的感覺,雙手狠狠的攥了起來,眼睛赤紅。
他不把我逼上絕境是不會停手的!就像一隻狩獵的獵人,把獵物一
步步逼近他設好的陷阱。對他的恨意一點一點積滿了整個身體,奶奶命在旦夕,他居然下的去手。他的心是石頭做的嗎?!不,他根本就沒有心。
“你……可以去求求那位爺,我們這隻能留你到今天了,過了今天你就自求多福的。”說完這句話他也感覺不是很合適,卻礙於我的臉色沒有再說話,把本子收起來,明顯是趕人的態度。
他就是想讓你求他。
白天白柳的話毫無預兆的崩了出來,不停的在我腦中回放。
“你的離開在他眼裡就是侮辱了他的威嚴,明明是一個一窮二白的女人,卻一次又一次的反抗,最後還區她所願就這麼離開了。”
“對於這麼一隻不聽話的寵物,不把她逼上絕境怎麼能讓她乖乖的回到自己身邊,不讓她體會一下絕望怎麼能行呢?”
“這就是他們這種人卑鄙又自私的想法!以狩獵爲樂,凡是看上的就不擇手段,甚至把別人毀掉都在所不惜,因爲有權有勢就可以做的如此理所當然。”
每一句話都那麼的清晰,不斷衝擊着我的神經,冰冷的感覺已經滲進心臟,我甚至是想不顧一切的逃離,可是我不能。
第一次感受了絕望,一種被逼上絕境的感覺,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
“按照那位爺的作風,只要你在國內……他是不會罷手的。實在不行,你可以去國外試試。”
國外?既然他權勢通天可以掌控所有的醫院,我能順利的出國嗎?奶奶的身體允許拖到那個時候嗎。
不就是讓我低頭嗎,好,我求。
只要求饒就能讓他救奶奶,就算一命換一命我都答應。嚥下心頭的恨意,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沒有再去看那個醫生快步走出了會診室,手機裡閻遲暮的號碼還沒有刪除,迅速調出他的電話號碼,沒有一絲猶豫的按下的撥通。
低着頭,心裡翻涌的情緒已經變成認命的麻木,一秒一秒的等待就像在等待命運的判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