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愛你就像愛生命
今天上午只有兩節課, 我打算上完就回宿舍睡回籠覺，結果接到上級的緊急通知，每班的心理委員務必組織最少五位同學, 去參加半小時後舉行的心理知識講座, 爲防止有同學耍賴, 進退場都要實名簽到。
這可把我愁壞了, 拉住好幾個同學詢問, 大家都表示不願意去。畢竟是要人家自願，我當然不好意思強求，但組織強按給我五個名額, 必須保量完成，於是我只好強行拉上宿舍其他三人, 外加班長和我, 總算湊足了這五個名額。
說實話我自己也不願去, 大一的時候無知，也曾巴巴地跑去聽了不少亂七八糟的講座, 結果越聽越失望越聽越崩潰，講一句蹩腳普聽話哼唧半天舊思想，也不知道這些老教授是從哪個年代穿越來的。如今我情願宅在宿舍聽羅永浩吹牛，也不願去這些坑爹的講座了。
而對於學校而言，講座沒人捧場是很丟人的, 於是爲了營造高朋滿座的假象, 每場講座不是必須簽到, 就是給來的同學加課外學分, 總之威逼利誘, 實在是不可思議的大學生活。
簽到入定，老師開始介紹今天的主講人, 說他是從本國最牛掰的大學邀請過來的，這場講座大家絕對會有所收穫有所感悟。我看向一旁的主講人，寸板頭戴黑框眼鏡，雙目炯炯有神，四十來歲的樣子，看這斯文睿智的形象，是比我們學校的教授強多了。
這纔剛開講，手機就振動個不停，我按拒接，然後發短信問有什麼事。請你吃大餐，李凌皓回話過來。我只好告訴他，在行政樓聽講座呢，沒空去，然後把手機放進包裡，既然來了，當然要認真聽講。
看主題，竟是從心理學解剖愛情。
這個題目似乎很新穎，而這位講師也很風趣幽默，時不時冒出些精闢的言論，還以自己戀愛經歷爲例子，講堂裡不時爆發出笑聲，大家都聽得饒有興致。
“愛情是什麼，愛情就是一個請你看見我的哀求。”他這樣講着，突然拿着話麥站起來，走到我們第一排說：“總算看清楚了，你們學校美女帥哥一定很多，這一排的同學就個頂個漂亮，愛情經歷肯定很豐富。”
他這一調侃，在座的同學都起鬨起來。
我心想，咱604難得集體出動聚集於此，能不驚豔旁人麼？而我身旁的麗娜，竟然已經掏出本子開始認真作起了筆記，還喃喃地說：“愛情就是一個請你看見我的哀求，聽聽，這話說得多好。”
對此我已不想作任何表示，自從愛上羅威起，她的神經就一直不太正常。
“來，我們請這一排的帥哥美女，說說你們對愛情的理解。”說着他將話麥遞給坐在最邊上的仇曉曉，我聽這話偷偷樂了，心想老大又被當成男生了。
“我覺得，愛情就是唯一。”仇曉曉簡明扼要，說着她將深情的目光轉向她旁邊的“帥哥”，而“帥哥”的理解更簡潔，只聽她淡淡地說道：“同曉曉所言。”大家立刻喧譁一片，有人鼓起掌來。
輪到小穎，她摸摸額前劉海很無奈地說：“老師，我還沒太搞清楚這個東西，可能就是一種喜歡的感覺吧，想到他就會很開心。”而麗娜，顯然已經完全淪爲宿命論者，說了一堆命中註定前世今生刻骨銘心之類的話，聽得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終於到我了，我站起來清了清嗓子，心裡琢磨着怎樣將愛情這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形象化。
我說：“我不知道愛情在別人看來是什麼，但就我而言，可能它只相當於調味品，沒有它可能會影響生活的口感，但絕不會影響生活的質量。”
“你這個觀點提得比較新穎，這麼多場講座裡，我還沒聽過把愛情當調味品的比喻。”講師有點驚奇的樣子。
等你們經歷了一場真正的愛戀，我想你們就會發現，其實，所有關於愛情的發生和結束的解釋都是如此的蒼白，只有愛戀的過程纔是最讓人難以忘懷的感動。好了，就講到這裡，謝謝大家捧場，祝同學們戀愛順利。
於是，這場精彩講座在大家的熱烈掌聲中結束。
我們隨着人羣往外走，這時我才發現李凌皓正坐在靠後門的角落裡。
“什麼時候來的？”我很驚訝。
“聽了好一會兒了。”他起身，然後拿過我的包，我們一起往外走。
“你對愛情怎麼看？”坐上副駕駛，我問一旁的李凌皓，突然很想知道他的看法。
他轉過頭看我一眼，那一眼是深嵌式凝望，語氣卻是淡淡的：“遇見了，愛上了，然後就無可救藥了。”
說完他看向我，似乎在等我的表示，而我還在思忖他剛纔那一眸的深意，他的脣動了動，但沒發出聲音，有些欲言又止，只是那眼神又哀怨般掃過我。
“看不出來，你也是個宿命論。”我拉上安全帶，儘量不和他的目光對峙：“這觀點跟王小波很像，你看過《愛你就像愛生命》？”
“沒有。”他搖搖頭否定，然後問：“他是誰？”
“作家裡的一個異數，雖然長得有點醜，但是個無比真實無比可愛的人，中國逝世的作家裡，他是我最愛的一個。”頓了頓，我又補充道：“他的書我看了七七八八，未來一定要買套全集來珍藏。”
我補充的話外之音是，要不你送我一套？之所以會萌生這樣的想法，是因爲三天後我二十歲生日，我希望他能送我件禮物，而這套作品集是我目前最想要的東西。
但他聽完一點反應都沒有，這不得不讓我懷疑，丫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生日，不覺有點小沮喪。
“話說你舞排練得怎麼樣了？”我沒好氣地問：“三天後街舞比賽就開始了，你行麼？”
“你放心。”他朝我淺淺一笑：“你就等着給我洗一個星期襪子吧。”
“切，別太自信了。”我提醒他：“有秦老大在，你這冠軍可不好拿。”
他拍了一下方向盤，然後很不在乎地說：“拭目以待。”
我無語，想我平生最討厭自戀之人，如今竟然會喜歡他，實在是不合常理。
事情始於四天前，我去看老大排舞，被他們的團體街舞震撼。老大告訴我，一個星期後，大學城裡的十三所高校將聯袂舉行一場街舞比賽，比賽地點就定在我們校西門對面的經貿學院，每個學校選派一個隊參加，以羣魔亂舞的形式PK。
我們學校，當然是以老大爲首的街舞社精英成員去參加。
我興致勃勃地和李凌皓說，老大跳得如何牛逼，這次冠軍非她莫屬。而他低頭吃着飯，一副不以爲然的表情。於是我很不爽地說，街舞這種年輕人玩的東西，你一個小小個體戶知道個毛線球，不要覺得這是小把戲，有能耐你也跳個我看看。
沒想到他淡淡地來了句：“街舞這種炫技的東西，不是我不會，只是懶得學。”
聽聽這口氣，多狂妄。
“那你倒是學呀。”我鄙視他：“吹牛誰不會。”
他放下筷子，擡頭看我：“如果一個星期後的街舞比賽，我拿到第一怎麼說？”
“我們打個賭。”我纔不相信他能七天速成，於是我信心滿滿地挑釁他：“你要是拿第一，我給你洗一個星期的臭襪子。但如果你輸了比賽，我們的分手契約即刻生效，從此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怎麼樣，敢不敢賭？”
“一言爲定。”沒想到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良久，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鄭重其事地補充了一句：“我的襪子不臭。”
我甚無語。
而從賭注開始到現在，他自始至終都十二分淡定，我問他選的什麼舞，什麼時候排練之類，他一概不予回答。是以我不得不開始懷疑，丫在逗我玩兒。
下課，往宿舍方向走。
拱形石橋上，韓東學和欄杆上那些石獅子並排而列，一見我走上來，趕緊攔到我面前。
“呦，好久不見。”我客套。
“是好久不見，我都想死你了，你有沒有想我？”他一貫的流氓氣質：“哎哎，你別走呀，哥今個兒來是有正事。”
我停下腳步轉身問：“什麼正事？”
“給你過生日唄。”他很不避嫌地將手臂搭到我肩上：“趕緊把你那幾個姑娘叫過來，哥今個兒請客。”
我一想剛好肚子餓，吃大餐賺頓口福也不錯，於是電話一聯繫，大家集結於匯金的一家飯店。
“既然有人請客，我可就不客氣了。”我拿過菜譜：“爺今天要點他十幾二十個菜，吃死自己。”
“儘管點。”韓東學滿不在乎：“我昨兒剛發的工資，全揣兜裡帶來了。”
我正挑着菜，燕子拎着個大蛋糕進了包間，她將蛋糕放在桌上，然後環顧四周問：“你男朋友怎麼沒來？”
這一問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李混蛋連個祝福短信都沒給我發，我猜他八成壓根兒就不知道我過生日，不知道拉到，反正他又不是貨真價實的男友，不稀罕。
“他公司有事，沒空。”爲了岔開話題，我擡頭掃視大家：“在座的，趕緊把禮物都拿出來，讓爺樂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