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月初三這天,錫若府裡果真和九阿哥所料的那樣,比明珠老爺子過生辰的時候還熱鬧。只不過這一次的熱鬧大部分都不是被長袍馬褂翎頂輝煌的官員們撐起來的,而是來了一大堆的龍子風孫和各處王公大臣們家裡的小蘿蔔頭,顯然是想借機再在錫若府裡“大鬧天宮”一把。
揆敘被一屋子的黃帶子晃得眼睛都花了,也笑得合不攏嘴。錫若早就見慣了他這副德性,也懶得搭理,由得他去對付那些自己不想招待的蘿蔔頭和他們的隨從,自己卻拉了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在後院裡說話。
過了一會,八、九、十阿哥三人也聯袂而來。錫若只好又跑到前院來“歡迎歡迎,熱烈歡迎”一把,不過在見到八阿哥時,也真有幾分高興,連着叫了好幾聲老大,逗得八阿哥也是滿臉笑意盈盈。
錫若把八、九、十幾個阿哥領到後院,卻見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正仰頭看着天上,不由得也擡眼看了上去,結果卻驚訝無比地在天空上發現了一隻熱氣球,上面飄下來的那根緞帶,用聶小青獨門的鬼畫符寫着,“又大了一歲,你要乖一點哦,小席子。”
錫若嘴角抽搐了一下,幾步走過去揪住也在仰頭傻看的何可樂問道:“這是誰送來的?”
還沒等何可樂發話,一個穿着長袍馬褂、帶着一頂紅緞結頂瓜皮小帽的人就從十三阿哥身後繞了出來,用一柄扇子骨戳着錫若的胸口問道:“本少爺親自送來的。你不喜歡?”
錫若看着那個人愣了一下,半天說不出話來。
後面的十阿哥卻早已叫了出來,“十六妹,你怎麼會在這兒?還有你這是什麼打扮?不倫不類的。”一旁的九阿哥連忙捅了十阿哥一下,卻轉頭向八阿哥說道:“八哥,看來我們來得不巧了。打攪了人家小兩口兒幽會。”
八阿哥卻看着福琳輕輕地搖了搖頭,說了一句,“胡鬧。”
錫若在福琳的眼睛裡,分明地看見了她想要飛撲過來把八阿哥壓倒的森森狼意,連忙一閃身攔在了八阿哥身前,同時用目光警告道:不許爬牆!尤其不許當着我的面爬牆!
福琳領會了錫若目光裡的威懾之意,扁扁嘴又把目光移向了九阿哥,竟把後者看得忍不住哆嗦一下,下意識地把十阿哥拉過來,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錫若目光又是一寒,居然把福琳也看得哆嗦了一下。
十五阿哥剛好在這時候撞了進來,一邊走還一邊笑着對身後的人說道:“今兒個要好好地鬧他一鬧!”他擡眼一見這滿院子的詭異氣氛,立刻止住了腳步,呆呆地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福琳轉過臉,朝十五阿哥嫣然一笑道:“十五哥,你好啊。”結果十五阿哥在看見她的時候,卻像是活見鬼了一樣,竟往後退了一大步,剛好一腳踩在十六阿哥胤祿腳上,疼得他立刻“嗷”地大叫了一聲。
“你、你怎麼在這兒?”十五阿哥看着福琳結結巴巴地說道,臉上仍舊是一副“你別過來”的表情。
錫若覺得又是詫異又是好笑,下意識地朝十四阿哥望去,卻見他搖搖頭表示自己毫不知情。錫若又朝十三阿哥看去,十三阿哥兩手一攤,表示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過十五阿哥接下來做的那個動作,卻讓他們三個人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十五阿哥死死地盯着福琳,見她突然朝自己這邊跨過來一步,猛地伸出兩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褲頭,下一刻竟掉頭沒命地狂奔而去。可憐的十六阿哥在一片混亂當中又被他狠狠地踩了一腳,已是疼得連叫喚的力氣都沒了。
“咳……”現場最年長的八阿哥輕咳了一聲,代表羣衆問出了疑問,“這又是怎麼回事?”
錫若和十四、十三兩個阿哥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看向了福琳。福琳在數道灼人目光的炙烤下,“唰”地一聲攤開了摺扇,搖頭晃腦地說道:“孟聖人有云,食色性也……”
八阿哥立刻打斷福琳的話說道:“這句話雖然出自《孟子-告子上》,卻不是孟子說的,而是告子對孟子的‘人性善’觀點很不滿意,就找上門與孟子辯論。在兩人辯論的過程中告子說了句‘食色,性也’,所以不是孟聖人說的。”
福琳被八阿哥說得面上一紅,手裡的摺扇也不自覺地收了起來。可是八阿哥竟不肯放過她,慢慢踱到福琳身前,又說道:“皇阿瑪既然已經公開宣佈了你和錫若的婚事,你就該好好學一學爲妻之道。就算不爲你自己的臉面,也要顧慮到錫若和大清皇室的臉面。我聽說你現在還跟小時候那樣,時常幹些出格的事情。難道你也想變成史書上那些荒唐的公主嗎?”
錫若見福琳被八阿哥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中不忍,便上前去拉開了福琳,放軟了聲音說道:“你特地來看我,我很高興。謝謝你送的禮物,我也很喜歡。”
福琳擡起頭看着錫若,目光裡有感激,也有感動,便重重地握了一下錫若的手,朝八阿哥等人蹲身福了一福,朗聲道:“今日是小妹造次了,倒叫各位兄長們看了笑話。小妹這就回去好好研讀《女誡》、《內訓》、《女論語》、《女範捷錄》,一定做一個大清朝的模範格格,讓大清皇室和各位兄長顏上有光。八哥,這裡您最大,您說福琳可以告退了嗎?”
八阿哥有些驚異地看了福琳一眼,最後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朝福琳揮了揮手。福琳立刻起身便走。錫若幾步追了上去,嘴裡說道:“我送送格格。”
九阿哥看着錫若的背影說道:“我看他以後會被十六妹吃得死死的。”
八阿哥聞言,眉頭卻皺了起來,淡淡道:“管這些閒事做什麼?今天兄弟們來了不少,我們也趁這個機會多見見吧。”
十四阿哥卻蹭了過來說道:“十六妹性子雖烈,錫若卻也是個綿裡藏針的,未必真會被她降住。”
九阿哥瞟了十四阿哥一眼,卻笑道:“是你不願意他被降住吧?照眼下這架勢看來,錫若要是真和十六妹成了親,以後要出來多半就難了。你豈不是少了一個稱心如意的……”他用眼角瞥了一眼十四阿哥的臉色,仍舊維持着剛纔的笑容說道:“跟班?”
十四阿哥臉色果然有些微變。八阿哥卻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說道:“九弟,你又和十四弟開玩笑了。”
九阿哥也不接腔,自己回身攬了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兩個,嘴裡說道:“說來說去,還是自家兄弟最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話真真是說得半點兒不錯,九哥也是最近才真正領悟到這一點呢。呵呵……”說笑間漸漸去得遠了。八阿哥微嘆了口氣,拉上一臉莫名其妙表情的十阿哥,也跟在九阿哥身後出去了。
十四阿哥在原地看着九阿哥的背影,卻拗緊了嘴不吭聲。錫若送完福琳回來見他這番表情,不覺奇怪地問道:“誰又招你了?”
十四阿哥重重地“哼”了一聲,讓錫若越發覺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時一直沒有作聲的十三阿哥卻走了過來說道:“壽宴要開席了,今天少了你這個壽星可不行。有什麼話以後再問吧。”說着又向十四阿哥使了個眼色。
十四阿哥臉色稍緩,點頭道:“十三哥說的是。我們這就過去吧。”說罷率先朝前院走去。錫若只得把滿腹的疑問暫且存在心裡,先去當了他的壽星翁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