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路理臣眯眼朝外看去,便見溫公瑾笑的像只狐狸般漫步而入。

“哼!”殷弛冷哼一聲,定定的站在路理臣的身後,看溫公瑾的樣子警惕且憤恨。

溫公瑾卻全然當是沒看見,走到路理臣面前便坐下,當真是一點不客氣。“等你考慮好了,就告訴我,三天的時間。三天後你若同意,計劃便會開始。”

“這麼急?”路理臣似笑非笑的看着溫公瑾,滿目洞悉。

這裡面一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則,溫公瑾不會獨自前來。溫雅沒來,說明這件事還是瞞着她的。只是,溫公瑾的手段,又瞞得住那位溫家大小姐嗎?

“我們可以等,但是多等一天,對方就會更多一點時間來分析我們的舉動,倒時成功率就會又小一分。我想你應該明白其中的關蹺。”

其中的關蹺?路理臣立刻冷笑起來。其中的關蹺難道不是你溫公瑾想陷我與不義。若不是存着這個心思,一個小小的駱峰又哪裡是需要他路理臣親自出馬的?退一萬步說,就算他親自出馬,有路氏和溫家做後臺,他有需要擔什麼樣的風險?又何需瞞着溫雅?何故枕邊人殷弛都不能相信這巧舌如簧。

路理臣在心裡將這些溝渠過了一遍後,得出的結論便是溫公瑾此次居心叵測,用意不純。或許他是想借此次的機會得逞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或者更直接,這次就是將他路理臣拉下水,保住他在溫家多年不動的地位。

雖然明知道里面重重陰謀,無論是目的還是結果都不利與他。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還是選擇了這個於己不利的選擇。或許這種時候,有些看起來虛無縹緲的東西比生命來的還要讓人更想追尋。

溫公瑾得到路理臣的首肯,離開後。殷弛便在路理臣耳邊喋喋不休的說他心懷不軌,不是什麼好東西,讓路理臣別進了他的圈套。可是路理臣既然做出選擇,就是想到了那些。說着說着倒是覺得沒有什麼意義,也就住了口。或許他也猜到,路理臣會這樣做的用意。

如果那個人真的會無時無刻的守護自己,那麼若是自己陷於危境,他是否依舊會挺身而出。如果,如果他依舊是他,那麼還有什麼可計較的。難道真的要與別人結婚,將自己永生囚困,來報復那一段的不清不白?

殷弛見自己規勸無用,也離開了路宅。估計是又去計劃佈置什麼?這次不比從前,連盟友都可能成了陰謀的幕後,那麼他該是處在怎麼樣的無助裡?他必須要盡全力幫助這個驕傲卻任性的男人。即使,他並不會對自己產生多餘主從關係的其他感情。

路理臣將自己關在書房,安靜且認真的批閱着路氏遞來的文件。從來沒有一次,像今日這樣安靜且認真的,就像是做好了赴死的決心,正在處理後事遺囑般,沉默且莊凝。

在天色漸晚的時候,路理臣在家中擺了小宴,宴上請的都是路氏裡賣命的核心人物,除了遠在海外的沈韻,來了八人。就在今晚,路理臣重新佈置了他們在路氏的工作。在他能力所及的情況下,他儘可能的將他們形成相互競爭相互壓制的格局,以便路氏即使在沒有他的時候,也可以正常的運營下去。

他甚至在這之前就聯繫了W市老宅的路織染,如果他遇不測,便由她來接管這龐然路家。而他唯一的要求便是,能讓老頭子安享晚年。

或許是他的行爲是在太過異常,宴席上,沒有人提出疑問,更沒有人敢問爲什麼?一餐宴席,更像是異常不見血的酷刑,只讓人汗溼了脊背。終於吃過後,路理臣大赦放行,衆人才抹着額角冷汗匆匆離去。

只是,這晚的一餐卻是給了衆人莫大的印象。路理臣那深沉如水的神情,那銳利且鋒銳的眼神,還有那緊抿的薄脣帶着冰般的冷硬。這與路理臣平日在人前展現的樣子是在相差甚遠,以至於他們很長時間後,再回想這個曾經的路董,路氏的決斷者,都不經爲自己當時沒有提出半分疑議而感到慶幸。

席散人盡,偌大的家宅又恢復空蕩寂靜。路理臣看着傭人將桌上幾乎沒有動過的酒菜一一收回,卻是忽然的就鬆了口氣。終於卸下了這個擔子,或許就算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也算是個不錯的解脫。看來,他終究是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將那人忘記,拉溫雅入懷的。

天色已經很暗,盛夏夜空繁星點綴,似是鑲滿了鑽石的湛藍幕布,閃的人無法直視。直視這似乎美好的夜晚,卻藏滿了不爲人知的隱秘,在這暗色的掩映下,悄悄的醞釀。

郎家大少的私宅,郎夙正手執酒杯,有一搭沒一搭的哼着小調。邊上伺候喝酒的美人卻是膽戰心驚的侍候在一旁。見他皺個眉,或是重些的扣下酒杯,便是一身的顫慄。

“做什麼?怕成這樣?本少我還會吃了你不成?”郎夙不悅的睨了那侍者一眼,便不耐煩的揮揮手,“行了行了,別一副見到鬼的樣子在我眼前晃。”

“是是。”女傭被訓斥卻如獲大赦,立刻收拾了東西,退了出去。

“真是!本少英俊瀟灑,風度翩翩,這些沒眼色的傢伙,怕怕怕!怕個屁啊?”

“他們是不懂的郎少的好,可是我可是清楚的很吶。”一個磁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郎夙微微眯了微醉的眼。俊朗的五官在醉酒時顯得有些妖異。

他頭也不轉,繼續續着杯中酒,彷彿是沒聽到身後不請自來的人。郎夙是在京城這髒的不能再髒的渾水裡浸淫長大的,沒有什麼能在他這樣的人眼裡激起漣漪。就像這樣的,忽然讓人闖入自己的領域,也不會立馬便驚慌無措,凡是他們這樣的人,都會在這瞬間在腦海裡搜尋所有與來着相關的一切資料,以及他們之間會有的干戈與關聯。

而身後這人,在他的印象裡實在是再熟悉不過的。他甚至不用看,就能猜到聲音的主人是誰,他們之間所有的恩怨都一一列在眼前。只是他依舊醉眼朦朧,似乎是忽略了來人的話,並不與回覆。

只是他還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這個人找到自己,會有什麼樣的事情。他們似乎沒有什麼可交集的,除了交際場上的逢場作戲,他們還有私會的交情嗎?他可不知道。

“郎少一個人喝酒?”溫公瑾在他對面坐下,依舊笑意盈盈的臉,看不出深淺。

“原來是溫四爺,不只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啊?”郎少像是剛看見這不速之客,疑慮之餘還表現出一點受寵若驚的訝異。誰不知道前幾日路少逢難,這位溫家的第三位主子,可是眼睛都不眨的站在一邊看戲。誰有不知道他這三年對路理臣的用心,他現在來自己面前,又能說些什麼呢?

“呵呵,”溫公瑾四下略掃一眼,便輕笑,“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其實我是爲何而來你也能猜到。”溫公瑾見郎夙自己不肯點破,有意要帶着他繞上一個圈子。就像郎夙所想,溫公瑾自然是比誰都要清楚郎夙這三年對於路理臣的那點心思。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三年的不得所願,再有耐心的人遇到機會也會蠢蠢欲動的。

郎夙見他賣關子,嘴角微不可見的扯了一下,又自顧灌了一杯酒下肚。似乎是藉着酒勁的意思,他擡頭瞟了一眼笑的彌勒佛一樣心思莫測的溫公瑾。低低的笑了起來,“除了理臣的事兒,你還能找我做什麼?”

“郎少果然是明白人。”

“怎麼,你是知道些什麼了?還是你想做些什麼了?”又一杯酒下肚,郎夙微微眯着眼,看溫公瑾的目光有些閃爍。

“哦?照郎少的意思,貌似我該知道些什麼?”溫公瑾抓住了郎夙話裡的破綻,立刻打蛇上輥,有意的避開了郎夙的疑問。

郎夙看他一眼,漠然的別過臉頭,看着天上的星辰閃爍,開始沉默。

似乎是知道郎夙是不高興跟自己繞話題了。便開始正經起來。

“我來的確是爲了路理臣的事情而來。”

話題一撩開,談起事兒來就方便多了。郎夙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他出了什麼事?”

“或者更準確的說是,他將會出些什麼事。”溫公瑾提醒,笑容越發像只狡猾的狐狸。

“是你?”郎夙猛然回過神。似乎是發現了其中的奧妙,他雙眼警惕的盯着溫公瑾,卻在其間閃爍的亮光,似乎對他的到來隱隱的開始有所期望。

如果他沒有足夠讓自己配合他的條件,就不會來郎家找自己。而這條件會是什麼呢?郎夙不屑一顧的薄脣霎時彎起一道得意的弧度,看向溫公瑾的眼睛也晶晶的發亮。以至於開始不在意,溫公瑾將要他做什麼?

“你要我做什麼?”郎夙甚至親自爲溫公瑾倒了杯酒,放在他面前。“請!”

“謝謝,”溫公瑾接下,卻並不喝。似乎有些爲難的,他抿了下脣,朝郎夙招了招手。

郎夙會意,便將耳朵湊了過去。

溫公瑾說完,郎夙卻還沒有回過神,他怔愣的僵在了那個姿勢上,像是被點了定身術。

“呵呵,你還有時間考慮,不用急。不過,我相信一郎少的精明,知道怎麼做纔是你最想要的。”溫公瑾拋下這個誘餌,便笑的一臉高深莫測的離開。

郎夙盯着自己酒喝了一半的水晶杯,有點不知道怎麼反應。這個溫公瑾,果然是好手段,這樣損的招式都能想的出來。

只是,這的確是個讓人不得不好好考慮的誘餌。雖然過程不是那麼的光鮮,至少結局能讓自己得償所願。想到這裡,便覺的腹下燥熱,身後傳來腳步聲的時候,卻是像涼水當頭潑下,驀地清醒。他暗自咬牙,罵自己無恥。

“表哥,剛剛那人來和你說什麼?”顧廷方從後面一處走出來,直直走到郎夙的對面,方纔溫公瑾坐過的地方坐下。

“不管你的事,還有,你手腳以後可得放乾淨點。做些暗地裡下跘子的事兒還被人揪住辮子。”

“哼,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人都是人精。他們只要花點心思,什麼事情,能瞞得過他們?”

“這就是你的藉口?”

“表哥,你別轉移話題,我看你剛剛臉色都變了。是不是又是關於路理臣那小子的事情?”

“這是你該管得事嗎?”

“我只是怕你出錯。”

“行了!這些事情,我郎夙還是做得了主,承擔得起後果的!”

郎夙冷冷撇下話,便拎着酒瓶,頭也不回的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