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像一股黑霧,無孔不入的蔓延開來,陽光漸漸偏移了方向,錯過落地窗,射向了他方。巨大地屏幕里正反反覆覆的播放着樹林邊事件的過程,只有模糊的,聲音和偶爾慘烈的嘶吼從耳側響起。
“那個人蓄謀已久。”殷弛斷然說道,“這絕不可能是偶然。”
“我當然知道這不是偶然,所以才把你叫來這裡,讓你自己看看你是怎麼被人捏在手心裡玩兒的?”路理臣抱胸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極度壓抑着自己的呼吸。不知道,宋銘現在如何?他記起第一次見到宋銘的時候,他也是渾身是傷的,看的出來,傅成溪對他也並沒有多好。
殷弛眉頭皺了皺,沒有反駁,誰讓路理臣說的都是事實呢?他的確栽在了他的手裡,而且這已經是第二次。他看向路理臣,他應該已經知道這是誰的手筆了吧?
“這個人就是針對路家的那個人吧?”殷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他瞥了眼忽然氣場變得**起來的路理臣,眉頭輕皺。他們認識時間也不短了,有意無意間也能察覺出他對那個人不同尋常的在意。
“是的,就是針對路家的那個人。”路理臣低低的迴應,整個人陷在黑暗的陰影裡,不見動作。“事不過三,你清楚。”
“明白!”殷弛冷着臉應道,當然,輸三次,他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那簡直就是他的驕傲碾在腳下,這是他絕不能容忍的。
“還有,上陽的事,你查的如何了。”路理臣換了個話題,,緩緩將頭擡起。
“已經查清楚了,那個女人是……”殷弛看了一眼路理臣,竟然有點說不下去。
“是什麼?”路理臣心一沉,會讓他忌諱的,還能是誰?“你說。”
“是令尊,路天方的情人,大概是五年前。”殷弛阻止着詞句,儘量不使某人暴走。
“五年前?五年前。”路理臣喃喃回味了一下這個時間,不就是水墨蘭廷改成銷金窟的時候嗎?不就是路家生意開始走斜坡,轉成高盈利,將觸手伸向服務業牟取暴力的開始嗎?原來那時候已經開始……
“該死!那個蠢女人,是要害死路家!”
路理臣重重一腳踹翻了腳邊的裝飾品,水晶做的燈塔,一下支離破碎,落了滿地。爸!你怎麼能這麼糊塗?
“理臣,現在需要冷靜。”殷弛握住路理臣氣的發抖的雙肩,沉聲說道,“現在還來得及,只要在最短的時間裡將路家產業重新洗白,就沒有人能抓住路家的把柄。”
“談何容易?”路理臣儘量使自己的聲音冷靜下來,卻還是微微的發顫。“五年的經營,要一朝清洗乾淨,談何容易?所以他才躊躇不定,任人宰割。”
殷弛從沒見過這樣失態的路理臣,不由心緊了緊,他的手更用力的握住他的肩膀。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沉着,冷靜:“正是因爲令尊進退維谷,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所以,你纔要更爲鎮定,掌握全局,保住路家。”
“掌握全局?保護路家?”路理臣喃喃的說着,漸漸冷靜下來,“是的,現在不是悲憤的時候,還有很多事需要處理。那個女人在上陽村還做了什麼?”
“大規模的偷渡,就在去年年底。追溯根源,也是……”殷弛沒有說下去,在這裡頓住了,不是也是,而是;“是令尊的好友席相詰。”
什麼?席伯父?他,也和那個女人有一腿?這怎麼可能?路理臣覺得腦袋快被這些不可思議而且混亂無比的消息絞碎掉,可是,他又不得不一一理清。
沉默的很久,路理臣才嘶啞着咽喉低低的問:“殷弛,你認爲我是和爸商量。還是自己行動?這件事牽扯太多。”
“我認爲還是要和令尊談談,解鈴還須繫鈴人。沒有令尊的出面,憑我們,是不可能將路家產業重新洗白的。”殷弛冷靜的分析,在他眼裡路理臣已經不僅僅使他的僱主,他的上司,而是他二十年的人生裡,唯一一個朋友,他異常珍惜。即使這個男人並不這樣認爲。
“你說的對,我應該和他好好談談了。”
路理臣漠然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裡徘徊了很久,才漸漸消散。
“他已經知道了嗎?”
郝斯伯抿了一口酒,嘴角微微揚起,只要事情都在他的把握之中。他終究會一步步爬進他的手心,即使他現在依舊到處留情。但最終頁只能是他一個人擁有。除了他,還有誰更瞭解,更適合他?
“是的,先生。一切都是按照您的計劃在走。”一樣的刻板,一樣的表情。郝斯伯微笑着輕輕擺了擺手,那人便離開。
“果然,還是他有趣。要不要找他去,好久未見了。”郝斯伯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嗯。怎麼那時就不知道好好把握呢?什麼破家族使命,關他屁事?沒有了他,還有什麼意思?
正午的陽光灑在病房潔白的窗簾上,投下唯美的影象。但這樣美麗的陽光背後,四處都充滿了緊張的氛圍。
他們四人,就這樣,不期然的相遇在一起。心思各異。
路理臣皺眉看着背對他們看着窗外的傅成溪,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畢竟他曾經似乎對他有那麼點的動心,如今,他卻在他面前探望他的情人。還被他撞見。
“你……”宋銘似有悲傷的看着路理臣,終究沒有說出一句話。他現在還是傅成溪的人,他,不久剛剛接受了傅成溪的求愛。他該如何自處?
“這麼熱鬧?看來宋先生頗有人緣啊。”郝斯伯提了提眼鏡,出現在病房門口,笑意盈盈。
他怎麼回來這裡?路理臣疑惑,傅成溪聽到聲音也回過頭來,疑惑的看着他。
看懂他們眼裡的疑惑,郝斯伯也非常自然坦蕩的說明來由,“因爲宋先生在樹林邊遭襲,顰事者卻進了精神科,此事牽扯上了公衆人物,上級特派我來做個調查。希望宋先生,以及傅先生能積極配合郝三的工作。”
郝斯伯悠然的走進來,笑着向路理臣別有深意的點了點頭。又走近宋銘,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希望您能配合!”
“宋銘剛剛醒來沒多久,希望檢察官先生能注意點病人的情況。”傅成溪淡淡的應了一聲,“有需要,我可以爲您解答。”
“當然可以,我只是例行公事,沒有惡意。”郝斯伯自行;拉了一張椅子坐在,宋銘牀邊,拿出檔案本。
一邊的路理臣鬱悶的看着滿屋子的人,怎麼搞的?他纔來五分鐘不到,就全擠過來了。真是掃興,他不滿的瞥了眼正正經經做筆錄的郝斯伯,這傢伙的理由,未免太牽強了。這麼小樁案子也要他親自來要筆錄?
還有傅成溪這傢伙,看見自己完全當空氣。算了,今天就是來觸黴頭的,“那你們先忙,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不忙,做完筆錄,我還有事要和路少商談。”郝斯伯頭也不回,便把路理臣留下。問牀上的宋銘一系列相關的問題,宋銘臉色愈見蒼白,傅成溪眉頭漸漸皺緊。見差不多了,郝斯伯便收起了檔案簿。
“感謝二位的配合,如果還需要你們的幫助,我還會再來,希望二位能像這次一樣配合郝三工作。那麼,今日就不打擾了。”
“理臣,我們走吧!”郝斯伯在路理臣的後方,到門口處時,頓住,像裡面掃了一眼,脣角勾起,輕輕點頭。
屋裡的二人頓時心中翻江倒海,那笑是什麼意思?宣佈他的所有權?
開什麼玩笑?他沒有得到的,會讓你得手?傅成溪狠狠的捏着拳,指節漸漸蒼白,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
原本已經沉澱的情愫,又翻涌而出,他嫉妒!憑什麼他一個檢察官可以這樣堂而皇之的表達他對路理臣的佔有慾,而他連說出口的權利也沒有?
握緊的手忽然被覆上一片涼意,傅成溪猛地驚醒。是啊,他不是已經打算徹底忘記那個男人嗎?何苦計較這些?他轉過身低頭看向仰着頭看向他的宋銘,他波光盈盈的眼裡滿是委屈。
“別擔心,這件事我會處理。郝斯伯來這裡只是例行公事。”傅成溪摸摸宋銘的腦袋,狂躁的心頓時安靜下來。
他還不是道自己的背叛,如果他知道他和他愛到骨子裡的那人是那樣的關係,一定會發瘋吧!宋銘頭一次對這個強勢的,高高在上的太子爺產生憐憫的情緒。他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尋求彼此的安慰。
“我知道,有你在就不會有事。”宋銘低低的說道。
傅成溪訝然的看着柔軟下來的宋銘,他記憶裡,雖然銘很少反抗他,但是他是驕傲而倔強的,而不是這樣溫順服帖。或許是真的嚇壞了吧,他如是想,坐下來,將他摟進了懷裡,下巴輕輕蹭着他柔軟的毛髮。
“你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傅成溪親親他的額頭,笑了。
宋銘卻在他懷裡留下苦澀的淚滴。或許,傅成溪纔是他應該的選擇。現在,他是那樣的溫柔,他願意忘記理臣,把所有感情傾注在他的身上,他應該滿足,不是嗎?畢竟,他是那樣優秀的男人,除卻偶爾的偏執,他幾乎完美無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