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是一個耐不住性子的人,正因爲這一點,劉金銀纔會因人施教,老是讓他待在十月楓,等待着上門的生意,然後才從裡面吸取古玩的鑑賞知識,這樣的話,是一個非常漫長又無聊的過程,而黃雀日後也註定無法正常運營十月楓。
劉金銀說過,黃老二黃海林是真對黃雀好,其實他也是一樣,當年的那些往事他也經常想起,被別人暗中陷害,家本賠了個底朝天,妻子也跟着別人跑了。
這些,都是痛。
所以,別看平時劉金銀嘻嘻哈哈,其實卻是在掩飾心中的一種悲哀跟愁苦,而每次看着黃雀,他的心情總能好上不少,希望黃雀好,希望黃雀今後能夠撐起十月楓的一片天,這些,都是劉金銀心中的真實想法。
說黃雀像他視如己出一般,一點不爲過。
而劉金銀說黃海林賊也是一點沒錯,古玩這一道,畢竟是一門生財的行道,同行是冤家,誰都不可能傾囊相授,不是看準了劉金銀這一點,他也不會開口讓黃雀跟着劉金銀學習了。
黃雀在十月楓看了一天的東西,書本的知識很雜,看的眼花繚亂,第二天,十月楓又剛好碰上了一尊生意,是一枚祖傳的玉佩,劉金銀呢,用三千塊錢收了。
等到來人走後,黃雀就問了,“銀叔,這三千塊收的東西,能賺多少?”
劉金銀晃了晃腦袋,說道:“這個可不好說,要看你什麼時候出手了,如果現在就出手,賺個萬把塊肯定不成問題,至於以後是什麼行情,那就不知道了。”
“三千賺一萬?”
黃雀暗暗心驚,這傾城市的白領級別一個月上萬月薪的也不是很普遍吧?
“這就是這一門的深水,要是這玉到了貓兒口,頂多一千出頭。”劉金銀說道:“十倍的賺頭,這可是貓兒口的普遍定律,當然,這還是要在對方也辨識的情況之下,要是玉的主人自身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底細,那麼,很可能幾十幾百的就能收了,要是碰上價值連城的無價之寶,那能賺多少,幾百倍幾千倍?甚至上萬倍,誰都不好說。”
“黑!”黃雀說了一句。
劉金銀笑了,“黑,不黑能賺錢?人啊,出生的時候那顆心都是紅的,可慢慢的到死的那一天,還能保持紅色的人就不多了。”
黃雀聽的不住的點頭,世界,已經變的越來越殘酷越來越虛僞了,不是麼?
劉金銀將收來的玉放好,記了帳,然後說道:“你明天早上早點去貓兒口轉轉,這一天之計在於晨,古玩的生意是一樣,要不然就只有等到深更半夜的黑生意了。”
“知道了,銀叔!”
黃雀頭腦裡面這兩天倒是裝了不少古玩的知識,唐宋元明清的順序總算分清楚了一些,至於再有什麼高招,那就不敢造次了。
晚上,二叔黃海林找到了黃雀,問他學習的如何。
黃雀老老實實的交代了一番。
黃海林倒是沒說什麼,只是說道:“慢慢來,不急!”
黃雀見此,心中有些舒坦,二叔既然說慢慢來,那就只能是慢慢來了,再說了,有的東西,你想快啊,也根本快不了。
黃雀突然想到了劉金銀之前說到的下鄉一事,就說了,“二叔,銀叔說過幾天要去鄉下走一遍,我想也跟着去看看,這古玩一道,不是實踐最重要麼?再說了,珍寶出民間啊,要是能撈回一兩樣好東西,這不就發了麼?”
黃海林點燃了一根菸,斜了這小子一眼,說道:“民間出珍寶沒錯,可這珍寶啊,也是要有眼力的人才能發現的,就你,還沒有踏入這個門檻呢,就想一步登天?”
黃雀不說話了,他不敢反駁,也沒有理由反駁。
“你銀叔答應帶你去?”黃海林繼續問道。
黃雀點點頭,“銀叔是這樣說的,說是一直待在十月楓肯定不行,必須出去走走。”
劉金銀可沒說必須兩個字,這個節骨眼上,黃雀又豈會不加上去呢?
黃海林點點頭,“既然你銀叔說了,那你就跟着去吧,多瞭解瞭解,多學習學習,我可告訴你,這十月楓啊,以後就交給你了,你可要有心理準備。”
黃雀猛的感覺肩膀上擔子重了很多,他有種擔心,萬一,萬一這十月楓在自己的管理之下倒閉了怎麼辦?對得起二叔嗎?
第二天,黃雀早早的就來到了貓兒口,說是晨,其實也要等到半上午的樣子,古玩界不都是都說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麼?
見時間還早,黃雀便來到了玄門閣,老道士趙道途剛好坐在客廳中,見黃雀前來,十分的高興,趙正見黃雀到來,也是趕緊又泡上了一杯香茶。
趙正還是那個樣子,半張白癜風的臉上處處透着陰氣逼人,平時不笑還好,一笑起來,頓時讓人毛骨悚然,尤其是在大半夜的昏黃路燈之下,看見他比看見惡鬼還要恐怖三分。
“怎麼有時間來我這裡坐坐?”趙道途問道。
黃雀也沒有隱瞞,將自己肩膀上的重擔跟趙道途說了一遍。
趙道途聽的不住點頭,“海林考慮的周到啊,你也不小了,要文憑沒文憑,要技術沒技術,現在還不學一點防身之技啊,以後估計真得餓死,讓老劉教你,這個做法好,別人我不知道,老劉這個人可是真心喜歡你這小子啊,所以,他肯定就是有什麼就教什麼的。”
黃雀幸福感油然而生,笑道:“大伯,我問一個問題。”
“你說?”趙道途枯瘦的臉上呵呵一笑,端起了茶杯,喝了起來。
“你跟銀叔兩個人,誰的本事更大一些?”
黃海林得到了那個黑色的怪盒子,沒有問劉金銀,反而是問了趙道途,所以,在黃雀的心中有時候總感覺着老道士更加的精通古玩。
趙道途聽黃雀這樣一說,頓時搖搖頭,說道:“老道我呢,只是年紀稍長一些而已,真要比起這古玩界的鑑賞知識啊,還是你銀叔在行啊。”
“你老謙虛吧?”
“都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麼謙虛不謙虛的,我說的是實話,只是有些太過古老的東西,你二叔還是喜歡問我,老道年輕時候天南地北的到處走,自然耳濡目染了許多,要講到真本事,那可就沒有了。”說到此,突然擡起頭,輕聲問道:“對了,雀仔,你二叔還在研究那黑盒子?”
黃雀一愣,這都過去一兩個月了,敢情趙道途還沒有將那個黑盒子忘記啊,再聯想到自己的二叔也是沉迷於此,難道那盒子真是千古奇物?
黃雀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最近忙着呢,自己都管不來,那有時間去看我二叔。”
“你小子,還是性子野!”趙道途給黃雀發了一根菸,隨即又說道:“對了,小妖還在傾城不?”
“在,不過過幾天就要走了!”
“哦,碰見她,讓她來我這裡吃頓飯,算我這個做師伯的給她踐行!”
“知道了!”
黃雀拜別了趙道途,不緊不慢的往貓兒口的古玩市場走,貓兒口太亂了,買的,看的,胡扯的,起鬨的,還有賊眉鼠眼想順手牽羊的。
每個店門也都大開着,都能看見海侃神侃的人,而店裡的地上也無一例外的放滿了所謂的‘古董’!
不過買的人少,看的人多。
古玩這一道就是如此,真要天天跟超市一樣,那世界上的寶物就太多了點了。
黃雀晃晃悠悠的走在貓兒口的大街上,看着兩旁的古玩店,心裡琢磨着,去字畫店呢,還是去瓷器店?或者到那些假冒的兵馬俑店去看看?
正思索着,就在他三步開外的店門口猛的發出了一聲驚歎,“血玉”!
血玉?什麼東西?
黃雀趕緊走了過去,就在這個時候,店裡猛的衝出一人,是個長相憨厚的老實人,看上去五十多歲,花白頭髮,滿臉的滄桑,枯瘦,穿着一件舊式的黃色爛軍服,一雙爛解放鞋,滿腿是泥的就跑了出來。
看着造型,應該是一個長年累月跟泥土打交道的莊稼漢。
“你等等,你等等!”這家名爲寶軒閣的老闆趕緊的走了出來,叫喚着那個莊稼漢,可那人卻是頭也不回,雖然看上去弱不禁風,卻是走的十分的麻溜,不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
那寶軒閣的老闆想攔都攔不住,只能是發出一聲嘆息。
“唉......跑單了!”
這老闆名叫張寶賢,外號張保險,又名肥二,長的五大三粗,一肚子的肥肉,臉上也是油鼓鼓的,跟個青蛙一樣。
肥二黃雀倒是認識的,過去一打聽才知道,原來剛剛肥二跟一羣人在自己的店裡瞎侃,這裡面呢,有一些是自己的夥計,還有一個是隔壁鋪子的表兄,正說着話,就見到剛剛的那個莊稼漢走了進來,說是賣東西,肥二也沒有在意,就問對方賣什麼,那莊稼漢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衆人之後,才神神秘秘微微顫顫的打開自己隨身的一個小布包,然後翻出了一塊紅色的透明玉石,那玉石晶瑩透亮,泛着紅光,一看就不是凡物,肥二呢,半年都沒有開張了,一看之下,竟然緊張的叫了一聲血玉,那莊稼漢本來就沒有打算當這麼多人的面打開的,一聽之下,驚慌失措害怕別人搶奪就一溜煙跑了。
這事,時常發生,所以,古玩這一道,心境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
肥二後悔莫及啊,那玉他一看就是好東西,可愣是沒有壓住自己半年沒開張這火,一個緊張,就說話聲音大了點,莊稼漢本來就沒怎麼見過世面,見肥二這造型,不走纔怪呢。
“哎......哎......這好單,跑了!”
肥二還在唉聲嘆氣,又擡起頭看了兩眼人羣,那莊稼漢早已經是不見了,無影無蹤。
黃雀看的好笑,這胖子,平時也宰人夠多了,今天,就算是一個報應吧。
黃雀又在貓兒口溜了一圈,到幾個熟人的店裡聊了幾句,又在一處老書攤看了一會,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半了,就趕緊的往十月楓趕。
這一上午的,盡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吹牛,黃雀也不知道劉金銀到底要自己來貓兒口乾嘛?難道就是看肥二的唉聲嘆氣,不過隨即一想,黃雀就明白,這肥二的教訓不也是一個經驗麼?以後自己要是遇到好東西,不也是要沉聲靜氣鎮定無比麼?劉金銀叫自己來貓兒口,就是要鍛鍊自己的這種遇事不慌不驚不亂的狀態,這樣的話,才能猶如長勝將軍一般,每一仗都是手到擒來啊。
回到十月楓,吃飯,看資料,晚上,又是看古董書籍,待到第二天中午,吃過中飯,跟劉金銀抽了兩根菸,黃雀就跟他說起了昨天上午的事情。
劉金銀一笑,“肥二這廝是窮怕了,要不是半年沒開張,也不會激動成那個樣子,不過那傢伙眼力不怎麼樣,也不知道是真跑了一擔生意還是空嘆息一場。”
黃雀呢,正準備迴應劉金銀的話,突然,就見鳳尾巷的盡頭處緩緩的走來一人,爛黃色軍服,滿是泥巴的解放鞋,枯乾黑瘦的臉頰,花白的頭髮,不正是昨天上午見到的那個莊稼漢麼?
“銀叔,銀叔......”
“怎麼了?”見這小子有些慌了,劉金銀趕緊一問。
黃雀用眼神瞥了瞥那巷尾之人,咬牙輕聲道:“銀叔,那個人就是我剛剛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