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家大喜,派人準備了高頭大馬,將我迎入翰林府中。府門內外張燈結綵,喜樂悠揚,我像是做夢一樣,被人簇擁着來到喜堂上,幾名喜婆給我胸前綁上了紅綵綢,推到正堂,嗩吶喇叭一起吹響,在我的對面,一個穿着新娘服飾的嫋娜身影對着我盈盈下拜,我也身不由己地跟着拜了下去。
拜完了天地,被送入了洞房,等到所有人離開,洞房裡只剩下我和新娘的時候,我還有如在做夢一樣,這一切都變得太不真實了。我本來是想要找齊十個美貌女子來解毒,可是卻稀里胡塗地成了翰林家的贅婿,和一個千金小姐拜了堂,這簡直太滑稽可笑了。
不過一想到她酷似納茜莎的容貌,我的一顆心又開始怦怦跳個不停。我心想,既然她長得和納茜莎這樣相像,那她就是老天爺可憐我,送給我的一份大禮。納茜莎害得我這樣慘,那我就在她的身上報復回來!
我心裡充滿了惡念,嘴角掛着冷笑,一步步向她走近,她坐在牀邊,聽到我的腳步聲,緊張得身體發抖,蓋着紅蓋頭的腦袋埋得更低了。我一聲冷笑,一把掀掉了她的紅頭巾,她被我的粗魯嚇了一跳,擡起眸子來飛快地掃了我一眼,我只看到一雙澄淨如水的眸子,就像天上的星星那樣閃亮。這麼明亮美麗的眼睛,根本不像是納茜莎的。我頓時糊塗了,不知道眼前的新娘究竟是不是納茜莎。
迷迷糊糊中,我吹熄了蠟燭,放下了牀帷,抱着我的新娘上了牀。她是那樣柔順,那樣嬌羞,就像一朵潔白的百合花在我身下綻放着,這種感覺和納茜莎完全不同,我的動作不知不覺變得輕柔起來,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第二天早上,我比她先醒了過來,一睜開眼睛,我就看到枕畔那張比白山茶花更嬌媚的臉龐,她正合眸睡着,粉嫩的玉頰帶着一抹淡淡的紅暈,就像是一塊上好的水玉,看得我怦然心動。想起昨夜的溫柔,我情不自禁地湊了過去,在她臉頰上輕輕親了親,沒想到我的動作雖輕,還是驚醒了她。她慢慢地揚起長長的睫毛,嬌羞脈脈地看了我一眼。突然之間,她的臉色大變,美麗的臉龐上露出了驚恐欲絕之色。
我知道她一定是看到了我的臉,昨夜在黑夜中她什麼也瞧不見,她只能感受到我強健的體魄和有力的動作,所以對我特別溫柔順從。可是等她看到和她同牀共枕的男人居然有一張人不人、鬼不鬼的臉孔的時候,她怕
是連腸子也都愧青了吧,她一定會怕死了我,後悔自己爲什麼要把繡球拋給了我!
我嘿嘿冷笑着,故意對着她露出一個可怖的表情,和一口森森白牙,她果然怕得驚叫一聲,閉上了雙眼,縮在被子裡瑟瑟發抖。我哈哈大笑,笑聲中卻充滿了自傷自憐。要是我還是以前那樣的容貌,那麼今天早晨她睜開眼看到的,就不會是像現在這樣一個怪物了,而是一個像芝蘭秀樹般的美男子,她的臉上一定會充滿了驚喜,而不是現在的驚恐異常。
你要是後悔了,還來得及,我會馬上離開,從此以後再也不出現在你的面前。
我冷冷地說道,穿衣下牀。雖然她昨夜給我的感覺十分美好,但我還是咬牙捨棄了這份溫柔,因爲看到了我的臉之色,她就會把我當成一個怪物,再也不會對我那樣溫柔了。不知爲何,我不願意在她臉上看到厭惡和嫌棄的表情,所以我背對着她,一眼也不去瞧她。
我很快穿好了衣服,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我要馬上離開這裡,去尋找下一個目標。她是我找到的第一個女人,只要我再繼續找到九個像她這樣如花似玉的姑娘,我就能夠恢復容貌,所以我對她可以說是毫不留戀。我剛剛站起身來,她忽然從被子裡伸出一隻纖纖素手,抓住了我的衣袖,輕輕地喚了一聲:夫君。
她這一聲呼喚雖輕,卻像是個大鐵錘一樣,重重地錘在我的心裡,讓我的身體猛然一震。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慢慢地回過身來,盯着她。
你叫我什麼?
我澀聲道。我知道自己一定是出現了幻覺,或是聽錯了,可是我還是想從她的嘴裡再聽一遍那個稱呼。
她悄悄地揚起了睫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從睫毛下面偷偷地打量我,這一次她的臉上沒有了害怕,也沒有了恐懼,有的只是一抹淡淡的嬌羞和溫柔。她輕輕地動了動好看的嘴脣,又喚了我一聲:夫君,別走。
我猛然俯低身體,握住她的雙肩,緊緊盯着她的雙眼,我的動作嚇了她一跳,她剛剛睜開的眸子又合了起來,可是她沒有往後縮,臉上的暈紅也沒消褪,我沙啞着嗓子問道:你看到我的臉,你不怕我?你不覺得我醜?
她閉着眼睛搖搖頭,卻不說話。‘睜開眼睛,看着我,回答我的問題!’我的聲音很嚴厲,她聽話地睜開了眼睛,一雙秋水般的眸子在我的臉上轉了轉,擡起右手,輕輕地觸摸着我的臉,我沒有躲閃,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想要看穿她的心。
夫君,你不醜。
她終於開口,聲音是那樣溫柔,臉上的表情十分認真,我馬上判斷出她說的是真話。這下子我真的詫異極了,我明明醜得連自己都不願意多看,可她竟然說我不醜,難道她是瞎子不成?
你爲什麼說我不醜?
我再次厲聲問道,她沒有迴避我的視線,只是有些羞澀地說道:容貌美醜,不過是一副皮囊,夫君你是有大本事的男子漢,何必在意區區皮囊的美醜呢?過得百年,就算再美的容貌也會化成一堆枯骨,夫君你說是不是?
聽了她的話,我的眼前驀然一亮,有如醍醐灌頂一般,整個人都變得通達明徹起來。她永遠不知道,就是她的這番話讓我重新煥發了新的希望,讓我重新又活了一遍。我仰起頭來,哈哈大笑,不錯,你說的對,紅粉骷髏,全是枯骨,我又何必執著着一副臭皮囊的醜惡!好!太好了!
娘子,你叫什麼名字?’我這才醒悟,我和她拜了堂,入了洞房,已經成了名符其實的夫妻,可是我居然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垂下眼簾,面帶羞澀地道:賤妾小名阿秀,夫君喚我阿秀便是。
阿秀,阿秀,你放心,這一輩子我一定會好好待你。
我回身抱住了她,一顆心漲得滿滿的全是喜悅,這是一種和納茜莎在一起的時候我從來沒體會過的感受。因爲阿秀說的那句話,讓她一下子住進了我的心裡,把我的心填得沒有一絲空隙,就連納茜莎都被擠到了不知名的角落。什麼恩恩情仇,在這一刻,全都變得煙消雲散。我只想和阿秀在一起,過這種普通人的平淡生活。
三個月後,阿秀突然含羞帶怯的告訴我,她有了身孕。說完之後,她滿含期待地看着我,可是我卻像是雷劈了一樣,整個人都呆住了。我心裡沒有半點喜悅,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恐懼,在我的耳邊突然迴響起唐隨風說過的那句話:大哥,你可以和她們有肌膚之親,但是千萬不要讓她們懷有身孕,否則她們生下來的孩子,會和你一樣醜陋!這幾句話像轟轟巨雷一樣,震得我半天回不了神。
不行,這個孩子絕對不能留下來!否則他就會變得和我一模一樣,頂着這張醜八怪的臉,再也無法再人。他可不會像我有這樣的好運氣,能遇到一個不嫌棄我容貌的阿秀。不,我絕對不能讓我的孩子是一個醜陋不堪的鬼臉人!如果阿秀真的要生,那就等我恢復了容貌之後再生。現在,她肚子裡的孩子絕對不能要。
我看到阿秀一臉困惑地看着我,怯生生地道:夫君,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還是生病了?
她伸出手來摸我的額頭。我深深吸了口氣,抓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阿秀,你聽我說,這個孩子不能要。她的眸子一下子睜大了,吃驚道:爲什麼?我搖搖頭,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這件事,因爲說出來我怕她根本接受不了。
我強硬地道:我說不要就不要,我的話你不聽了嗎?她對我一向溫柔順從,可是這時候她卻用力搖着頭,雙手捂住腹部,向後退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