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忽然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想起方纔的夢境,深覺後怕。
“就連我,也險些喪命於此。我千想萬想,也想不到那火堆之中會有什麼蹊蹺。我剛纔也拾了些枯枝落葉,點燃那堆火,那火堆裡卻還殘留着魔鬼之足的粉末,又再次燃燒起來,這才讓我也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迷夢。七兄,如果不是你及時趕回,任由我沉睡下去,那麼用不了多久,我墨白也會變成一個瘋子!我救了我一條命,七兄,這是我墨白欠你的,終有一日,我會還給你!”
墨白一字一字,神情無比嚴肅。
這是他有生以來頭一次,欠下別人這樣重的債,重要他要用生命來償還!
“墨兄,你何必說這種話!如果你不是爲了幫我救人,又怎會讓自己遇到如此危險?我不要你還我的命,我只要你幫我把她找出來!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請求!”小七沉聲說道。
墨白的意思他懂,他是給了自己一個承諾,重得他要付出生命來完成的承諾。
可是他不要!
他不要對方欠他的任何東西!
“好,七兄放心,我一定會盡力而爲。”墨白重重地點了下頭,不再多言。
他俊挺的雙眉揚了揚,道:“只是我有一個環節還沒有想通,那就是,我怎麼也想不出來,這人是怎麼帶着她離開的這裡,而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你是說,此人的功夫不在你我之下,甚至比咱們更高,已經達到了真正的踏雪無痕?”小七倒抽一口冷氣。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不但有着高絕的武功,還有着詭秘莫測的下毒手段,長着一顆比毒蛇更毒的心腸,若水落在他的手裡,會遭到怎樣的痛苦折磨!
他幾乎不敢想下去,再繼續想,他真的怕自己會瘋掉。
他握緊了手中的靈犀丸,突然痛悔無己!
自己爲什麼要收下這顆靈犀丸,爲什麼不留在她的身邊,她手無縛雞之力,又懷着身孕,遇上了這等下毒的武功高手,她根本無力自保,如果有靈犀丸在她身邊,好歹可以保得她一時平安。
該死的!自己爲什麼就這樣自私!
他突然重重一拳,擊在旁邊的岩石之上。
“卟”地一聲悶響,那岩石乍看上去,沒有什麼變化,卻突然一點點地裂成了龜紋,然後慢慢地酥化,坍塌,最後變成了一堆石粉。
而小七的五根指骨,也變得鮮血淋漓,皮破見骨。
可就是這樣的痛,也及不上他的心痛之萬一!
“七兄,你何必如此!你就算是擊爛了手掌,現在也沒有半點用處!還不如保存實力,養精蓄銳,等查到那人的所在,再用你的鐵拳,轟爛了他的腦袋!”
墨白從懷中取出傷藥藥膏,拋給了小七,道:“這是我師門秘製靈藥,生肌去瘀,大有靈效。”
小七伸手接過,默默地點了點頭,墨白的話再一次點醒了他,自己就算是再自苦,也是徒勞無功。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不再傷害自己,然後找出擄走若水的那人,將他的腦袋轟個稀巴爛!
他用溪水洗淨了傷口,塗上了藥膏,只覺一股涼意直沁入傷處,火辣辣的傷口登時舒服了許多,這藥膏果然像墨白所說,極見靈效。
他瞥了墨白一眼,並不開口道謝。
墨白說,他欠了自己一條命,那自己又何嘗不是欠了他的一份情。
男子漢大丈夫,恩怨分明,墨白今天的贈藥之情,他君天羽會永遠記在心裡。
以後如有機會,他一定會報答!
墨白拋出藥膏之後,就盤膝坐在溪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望着山間溪水潺潺而流,深思起來。
想不通,他怎麼也想不通!
他在這方圓數十米察看得十分仔細,幾乎把每一片落葉,每一個足跡都看遍了,除了小七和他自己留下來的極淺極淺的印跡之外,再也沒有第三個人的足印。
可是他敢肯定,現場一定有第四個人出現過!
讓墨白如此肯定的原因就是,那魔鬼之足不會無緣無故地跑到山洞面前的火堆裡。
小七和自己收集來的枯枝落葉只是有催眠之效,卻絕對不會讓他們深陷在魔鬼的夢裡,變成瘋子!
所以一定有這樣的一個人!
就是這個人擄走的若水!
卻又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這事說起來幾乎是不可思議,卻真真實實的發生了!
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果說這世上真的有比自己和小七的輕功更高明的人,也未嘗不可,可就算是再高明,他也是個人,他擄走若水,還能做到踏雪無痕嗎?
那根本不可能!
除非他不是人,是神仙,抑或是魔鬼!
否則他就一定會在地上留有痕跡。
可是爲什麼自己偏偏就找不到呢?
這正是墨白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他越想越是不解,越想越是煩燥,心中的火熊熊燃燒,燒得他幾乎要爆炸了。
突然,他站起身來,“撲通”一聲,一個猛子扎進了溪水之中,水花濺了旁邊的小七一身。
“七兄,你也下來遊一下水,這水極清涼,極舒服。”墨白從水裡鑽出腦袋來,對着岸上的小七招手道。
小七掛念着若水,哪有什麼心思下河游水,他正想搖頭拒絕,目光掠過清澈的水面,心念一動,忽地縱身跳入了水裡,濺起了老大一篷水花。
“七兄,你是屬秤砣的麼?跳得這麼重!”墨白看到小七跳下來的姿勢,壓根就是不會游水的模樣,擔心他溺水,雙臂划動,向他落水之地游去。
他剛遊了兩下,就看到清澈見底的流水之中,小七就像一條靈活的游魚一樣,在溪底潛行,那水性比自己高明瞭何止數倍!
那溪流不深不淺,水流不急,陽光直透水底,溪底鋪滿了白色的鵝卵石,清晰可辨。
墨白看到小七就潛伏在水底,一顆一顆地去撿着鵝卵石玩,撿一顆丟一顆,他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
自己在這裡冥思苦想幫他救媳婦,可他倒像個沒事人一樣,悠哉悠哉地玩得好不歡樂!
他奶奶的,他本人都不着急,老子急個屁啊!
老子不管了!
他雙足一蹬,“波”的一聲,從水中溼淋淋的躍上了河岸,運起內功,烘乾身上的溼衣。
過不多時,他身上開始冒出騰騰白汽,像是燒開了的水一般,再過片刻,他一身衣衫全部變幹,又變得潔白如雪,光亮如新。
他將光滑如黑色絲緞的長髮披在身後,隨便扯了個絲帶一挽,探頭向河裡瞧去。
只見小七依然在溪底摸石頭,他低低地罵了一句,倒也佩服對方的閉氣功夫了得,這麼久了,都沒上水面來換一口氣。
突然,他看到小七雙臂滑動,開始向水面上浮來,終於探頭出水,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七兄,瞧不出來你的水性還不錯,怎麼,水底的石頭好玩麼?有什麼好玩的,說出來讓在下也樂呵樂呵。”
墨白斜眼睨着小七,語氣中滿是嘲諷譏刺。
小七卻沒有理會,他從水裡一步步地上岸,全身像個落湯雞一樣地往下滴着水,他直直地走到墨白麪前,對着他伸出手來,掌心中託着一樣物事,閃閃發光。
“這是什麼?”墨白掃了一眼,發出嗤的一聲,不屑地道:“一顆珍珠?原來你在水裡摸了半天,就是在摸這枚珍珠?七兄,你不至於窮困潦倒到如此地步了吧,這東西這麼小,能換得幾錢銀子,你要是要錢,在下這裡有得是。”
他拍了拍胸前鼓囊囊的錢匣子,忽然叫了一聲:“哎喲,糟糕!”
伸手入懷,摸出錢匣,急慌慌地打了開來,只見滿滿一匣子銀票全都泡了水,字跡已經變得模糊不清,又被他以內力烘乾,厚撂撂地粘在了一起,拆都拆不開。
“我的銀子!哎,全都泡湯了!看來我就是沒有那個發財的命!”墨白重重地嘆了口氣,在匣子裡翻翻揀揀,想挑出幾張沒被浸水的漏網之魚。
小七突然一擡手,“啪”的一聲,將墨白手中的錢匣子打落水中,轉眼之間已經被流水沖走。
“你幹什麼!發的什麼瘋!那可是咱們的銀票!全部的身家!”墨白猝不及防,望着漂在水中的錢匣子直跺腳,恨不得跳入河裡去撈了回來。
“你不識得這東西麼?”小七託着那枚珍珠,像是託着一件無價之寶,定定地往墨白麪前送去,“你看清楚一點,這是什麼?”
“老子的眼睛還沒瞎,老子看得很清楚,這就是一顆破珍珠!河裡的蚌產出來的珍珠!拿到集市上去連一兩銀子也換不來的破珠子!”
墨白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他一眼也沒掃向小七掌心中的珍珠,踮着腳尖對着越來越遠的錢匣子不停地張望,心裡琢磨着怎麼想法子撈回來。
“這不是珍珠!”小七一瞬不瞬地直視着他,黑眸幽幽地閃着光。
“不是珍珠是什麼?是你的眼珠子麼!”墨白惡聲惡氣地道。
他看到錢匣子已經變成了一個小黑點,然後河水轉了一個彎,就再也瞧不見了,心知這幾十萬兩的銀票通通打了水漂,他就沒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