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小九你有什麼好提議?”鄒太后笑着看向妙霞。
“柳姑娘可是治好了皇祖母您的病,您可不能虧了人家,皇祖母,您要賞,就要賞這天底下最好最珍貴的東西給人家纔是。”妙霞坐在鄒太后身後,輕輕地給她捶着肩膀,偷着對楚王擠了擠眼睛。
“就算是我要賞這最好最珍貴的東西給人家,也要柳姑娘看得上纔是,你說是不是啊,小九?”鄒太后笑吟吟地道,瞥了楚王一眼。
楚王聽明白了鄒太后話中的意思,臉上微微一紅,正襟危坐,還裝模作樣地輕咳一聲,但兩個眼珠子還是時不時地往若水的身上瞟,就像是被人猜中了心事,既心癢難耐,又強行忍住的模樣。
他這一番表演固然是在做戲,給暗中窺伺自己的人看,但那兩個眼珠子看着看着,就有點移不開眼,眼中露出的熱情,藏也藏不住。
鄒太后和聖德帝瞧在眼裡,心中暗笑。
君天翔則心中恨得直咬牙,他一雙陰霾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飄向若水,雙手緊握。
她原本是他的!她應該是他的!
可爲什麼現在所有的人,都把她看成了是老七的媳婦!倒像是他兩人才是天生一對!
總有一天,他要把屬於他的一切,全都奪回來!
“柳姑娘,你可有何心願,不管是什麼,只管對哀家說來,哀家定會成全。”鄒太后看楚王那一副抓耳撓腮的模樣,索性也不着急賜婚,讓這小子乾等着去。
在鄒太后的心裡,這世上最好最珍貴的莫過於她的乖孫子老七,她心想,像老七這般的人品相貌,身份地位,無一不是上上之選,萬里無一,毫不例外,定是帝都姑娘們人人心中最渴望最期待得到的佳夫婿!自己要是賜婚給這位柳姑娘,怕不是她極大的福份。
這最好的賞賜,莫過於此!
不只鄒太后是這樣的想法,在場所有人的心中,想法全都一樣。
要知道在這東黎王朝,男尊女卑之風自古而然,男子地位高高在上,女子則完全是男子的附屬品,男子可以娶多房妻妾,不以爲恥,反以爲榮,不少皇族的親貴子弟、世家大族,都以取得妻妾數量多少做爲身份高低的象徵。
而一個女子的地位可憐到極點,像若水這般未嫁就被休棄的,若她出生在一個普通人家,只怕就是給人家做妾室也沒有人願意娶她。
鄒太后的話中之意已經說得明明白白,許她任何心願,縱然是她想要的是鄒太后最珍稀的寶貝,鄒太后也會毫不猶豫地答允,只要她說一句想嫁於楚王爲妃,鄒太后就會立馬當場賜婚。
由人人看不起的被休棄女,一躍飛上枝頭,成爲高高在上讓萬人仰望的楚王妃,這是何等的尊榮恩寵!
幾乎在所有人的心裡,都認爲她會藉此良機,趁機提出這個求懇。
於是,在場衆人的目光全都凝注在若水的臉上,只不過表情各異,心情也各不相同。
聖德帝和韋貴妃相視一笑,覺得還是鄒太后老薑彌辣,這樣一來,既成全了一對美滿佳緣,又保住了皇室的面子。
雖說這柳姑娘千好萬好,但畢竟是和老三訂過親事,沒過門就讓老三的一紙退親庚帖給休棄了的,若是由太后或是皇帝主動賜婚,傳了出去,只怕許多不明內情的人定然會說,這皇室天家厚此薄彼,把被恭王休掉的姑娘許給了楚王,豈不是大大地損傷了楚王的顏面?
而若是藉着柳家小姑娘爲太后治好病求賞賜的因由,由柳姑娘自己提出要求,鄒太后再來一個順水推舟,成全了二人的美事,這話說出去,皇家不但顏面無損,還可以讓百姓們覺得皇家待人寬宏,恩德厚重。
姚皇后心中已經惱怒欲狂,眼中的恨意幾乎藏都藏不住了,她藏在袖子裡的手死死掐住手心,才能竭力保持住高貴端莊的威嚴風儀。
賤人!想飛上枝頭做鳳凰!
做夢!
姚皇后心裡恨恨地咒罵道。
可隨後她馬上想到自己今晚爲這賤人準備的那份驚喜,掐得緊緊的手指慢慢鬆了開來,眼中恨意消退,連嘴角都不自覺地浮起一絲得意的微笑來。
俗話說,飛得多高就摔得多重!
就算今天鄒太后開恩,賜你這小賤人爲楚王妃,但本宮倒要瞧瞧,明天的你,是否還有臉當這個身份高貴的王妃!
你今天笑得多燦爛,到得明天……只怕你連哭,都不能夠!
楚王的心情最是複雜,他幽深的目光停在若水的臉上,見她瑩白似玉的臉龐微側,清澈如溪的目光微微閃動,似乎舉棋不定。
但以他對她性格的瞭解,她要是能當衆提出求爲楚王妃……才真的見鬼!
別的不論,就說他昨天對她厚顏無恥的輕薄調戲之舉,已經足以讓她把他貶低到了泥巴里,皇祖母和父皇如果下旨賜婚,這硬氣的鬼丫頭只怕連當衆抗旨不遵的事情,都幹得出來!
而她究竟爲什麼理由而拒婚,他比誰都清楚!
他一時覺得甜蜜,一時又覺得懊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若水,心亂如麻。
玉瑾姑姑見若水好半天不開口,暗中對她連使眼色,若水瞧在眼裡,忽然擡起頭來,對着她微微一笑。
她這展顏一笑,登時讓殿中略顯凝重的氣氛一消而散。
鄒太后和聖德帝忍不住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看來這小姑娘聽懂了太后的暗示,已經想得清楚明白。
鄒太后臉上的神色越發的和藹,笑眯眯地看着若水,就像看着自家人一般。
縱然是姚皇后早已定好了對付若水的毒計,可眼見得這個刺得自己眼珠子疼的小賤人馬上就要春風得意的模樣,還是暗中恨得咬緊了牙。
在衆人不錯眼珠的目光凝注中,若水緩緩從繡墩上站起身來,蓮步輕移,宛如一朵清荷亭亭出水,輕盈飄至鄒太后的身前,對着鄒太后斂衽行禮。
“啓稟太后娘娘,您鳳體痊癒,乃是太后您福澤深厚,臣女實在沒有一星半點的功勞,實在不敢領受太后娘娘的賞賜。”若水輕聲說道,語音柔和宛轉,清悅悠揚。
衆人都愣了一下,這送到眼前的好處都不要?
楚王卻是眉梢一挑,心裡差點樂出聲來。
這鬼丫頭又玩起那套欲拒還迎的把戲來了,且瞧皇祖母是否也會上了這鬼丫頭的當。
鄒太后也是一怔,隨後笑了出來。
“好孩子,你居功而不自傲,這份謙和的性兒可越發地對了哀家的脾性啦,哀家不管是你妙手回春,還是哀家福澤深厚,總之哀家這病是好了,哀家說要賞,你就收着!”神態堅決,毫不容若水拒絕。
“這……”若水的臉上露出爲難的神色,眼神略帶羞怯的看向太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那含羞帶怯的盈盈眸光讓鄒太后老而彌硬的心腸不由得軟成了一汪水,她鼓勵地看着若水,笑道:“好孩子,只管大膽地說,不管是什麼心願,哀家一定會爲你達成!縱然是你想把天戳個窟窿,也有哀家幫你頂着!”
楚王死死地咬住牙纔沒讓自己笑出聲來,他機變睿智的老祖母也沒能逃得過這鬼丫頭的手段啊,一口就咬住了這丫頭放出來的誘餌魚鉤。
不過當他目光一轉,看到若水的一雙秀目微微眯起,又露出小狐狸的模樣時,他就一點也笑不出來了。
心中直打鼓,這鬼丫頭又要玩什麼花樣?
“太后娘娘既然如此厚待臣女,那臣女就斗膽相求太后娘娘一事。這件事事關臣女的終身之幸,臣女想求太后娘娘成全。”若水對着鄒太后盈盈拜倒,語氣誠摯無比。
鄒太后的眼睛都笑眯了,聖德帝也是捋着鬍子,含笑看了楚王一眼,意思是你小子有福了,這麼好的媳婦兒到手了。
楚王卻是微微苦笑,這鬼丫頭接下來說出的話,恐怕是要驚得衆人都掉了下巴頦兒罷。
“若水啊,你只管說,哀家一定成全。”鄒太后連稱呼都換了,直接稱呼起她的閨名來,顯然是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家人,生怕她還是膽怯,又送她一顆定心丸。
只見若水擡起臉來,一臉的鄭重,神態堅決地說道:“太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還有在座的諸位娘娘們,各位一定記得,臣女曾因爲貌醜,而被三殿下親筆寫下休書,棄若敝履,從那時起,臣女就曾立誓,終此一生,決不再將自己的幸福交予他人之手,臣女自己的婚事,要臣女自己來做主。所以臣女斗膽,想懇求太后娘娘賜予臣女一個恩典,讓臣女……自主擇婿!”
若水此言一出,果然如楚王所料,一下子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頦兒。
一時之間,寢殿之中,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瞪得要掉了出來,一臉不可置信地瞪着若水。
自由擇婿!
殿中的衆女子們別說是想都沒想過,就連聽……這都是破天荒地頭一遭兒聽,個個都如遭雷擊,覺得眼前跪在太后牀前說這話的姑娘,一定是瘋了!
若水卻在衆人吃驚的目光中仰起了臉,眼神堅定,不容轉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