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東西,本公子說的就是你,你是聾子還是啞巴,給本公子吱個聲!”
墨白見對方對自己視若無睹,心中更是有氣,伸掌在桌子上又是重重一拍,斜眼睨着老乞丐。
老乞丐慢條斯理地挾了口菜送進嘴裡,忽地吐了出來,也學着墨白的樣子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叫道:“店小二,你耳朵聾了,沒聽到蒼蠅在叫嗎?嗡嗡嗡,嗡嗡嗡的,吵得我老人家連菜都吃不進去了,還不趕緊給我打死了它!”
店小二的臉都白了,拿眼睛直瞪老乞丐,心道你這老不死的,還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竟敢當面辱罵那貴公子,可不是自己找死嗎?
他偷偷往後縮了縮,巴不得墨白一怒之下,一掌劈死了這老乞丐。
果然,墨白大怒!
“老東西,你罵誰是蒼蠅!”他霍然起身,雙目直瞪過去,目光凌厲如刀,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那老乞丐早就被傷得體無完膚了。
要不是他顧念自己是武學高手的身份,不願意出手攻擊一個不會武功又老邁龍鍾之人,早就一記大嘴巴子扇了過去。
店小二身子一抖,莫名地打起了哆嗦。
眼前這位白衣飄飄的貴公子,突然間變了模樣,咬牙切齒,活像是一隻暴怒的獅子。
“這位公子,您好大的火氣,這桌上的湯不錯,您不妨多喝上幾口,年輕人,火氣大了不好,說話時候會口臭,沒的薰壞了您身邊的這位姑娘。”
老乞丐一點也沒被墨白的氣勢壓倒,反而擡了擡眼,對着墨白笑了笑,露出一口焦黃殘缺的牙齒。
“你、你說誰口臭!”墨白頓時又羞又惱,情不自禁擡眸看了若水一眼。
“小白,這位老人家說得沒錯,你還是坐下來喝幾口湯吧,這湯的確有清心降火,潤心明肺的功效,多喝一點對你有好處。”
若水一直靜靜地一言不發,這時候突然開了口,說出來的話卻差點氣歪了墨白的鼻子。
“你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也嫌我的口臭,所以叫我喝湯?”墨白一下子轉移了目標,對着若水怒目而視。
“小白,坐下,別說話,你沒瞧見又有客人進門了嗎?”若水的目光對着大門口瞧了過去。
墨白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材瘦削,猴頭猴腦的人蹩進門來,一臉的猥瑣相。
他卻是不識。
葛掌櫃看見了,不由眉頭一皺,直覺地感到這獐頭鼠目的傢伙不是什麼好人,他正想招呼店小二把這瘦猴兒給趕了出去,就聽到小七的聲音響了起來。
“掌櫃的,再開一桌,請這位爺臺入座,上酒菜。”
什麼?
葛掌櫃和店小二們渾身一震,眼中全是不可思議,這瘦猴子也是那貴公子請來的客人?
墨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瞪着小七,“你是瘋了,還是錢多得沒處使了,居然請這樣的人吃飯?他是你朋友?你什麼時候有這樣的朋友?”
“我沒瘋,他也不是我朋友,我就是看他順眼,所以才請他吃飯,你管得着嗎?還有旁邊的這位老人家,也是我請來的客人。”
小七對着墨白翻翻眼,不以爲意地答道。
“你、你……”墨白指着小七,氣得說不出話來。
“好,好,你愛請誰就請誰,老子我不吃了!看着這些人,我就覺得倒胃口,什麼東西也吃不下!”
墨白一甩袖子,掉頭就走。
他堂堂天下第一高手,豈能和這等人一起用飯,沒的丟了他的人!
“喂,小白……”若水忍不住站起身來,卻被小七一把拉住。
“別理他,他走了正好,給我省錢了。”小七口氣涼涼的說道。
“……”
聞言,墨白的肚子都要氣爆了。
他猛地轉回身,大步走回小七桌前,一屁股坐了下來,嘿嘿冷笑。
“想用這種法子氣走我?告訴你,沒門兒!今兒個我還就不走了。喂,店小二,本公子要的菜呢,爲什麼還不上來?快上酒,上菜!再來十壇酒,老子要一個人喝個痛快!”
他把桌子拍得山響。
我的個乖乖!再喝十壇!
店小二直咋舌,他真擔心這位公子爺會醉死在店裡,那他們可都脫不了干係。
他忍不住對着葛掌櫃瞧過去,見掌櫃的微微點頭,這纔敢下去搬酒。
“這位猴兄,你喝酒不喝?”
墨白拍開了一罈酒的泥封,目光落在旁邊桌上的瘦猴兒身上,對他發出了邀請。
那瘦猴兒一愣,他剛剛坐下,連屁股還沒坐穩呢,聽到墨白的聲音,本能地點了下頭,道:“喝。”
“好,那咱們就拼上一拼。”
墨白大聲道:“店小二,將五壇酒送到這位猴兄的桌子上。”
“什、什麼?”那瘦猴兒一驚,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墨白,結結巴巴地道:“五、五壇?”
“不錯!你敢不敢?你既然敢坐在這裡吃這位七兄請的酒菜,想必這區區五壇酒,也不在話下吧?”墨白斜着眼,用眼角掃了小七一眼。
“嘿嘿,這位公子爺見笑了,在下和這位、這位七兄素不相識,承蒙他設宴相請,在下受寵若驚,哪裡敢和公子爺拼酒呢?在下不敢,不敢。”
那瘦猴兒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對着墨白連連拱手。
在下?
一聽到這兩個字,墨白的目光突然閃爍了一下,他對小七瞧去,只見小七隻是淡淡微笑,輕品菜餚,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墨白晃了晃有些暈乎乎的腦袋,目光落在那瘦猴的一雙手上,只見他十根手指又瘦又長,宛若雞爪,可是每個指甲都修剪得短短的,十分整齊,指關節微微凸起,一看就是江湖上練家子的模樣。
醉了,自己還真是醉了。
竟然連這麼明顯的事情都沒看出來。
墨白苦笑一聲,再向那老乞丐瞧去。
老乞丐頂着一頭亂蓬蓬的花白頭髮,將一張滿是皺紋的臉遮去了大半,一雙眼睛昏暗無神,看上去和街邊那些普通的要飯乞丐沒什麼兩樣。
這倒奇了。
墨白再向下瞧,只見他腳上提拉着一雙只有鞋底兒沒有鞋邦的破鞋,兩隻腳掌又黑又髒,長滿了老繭,小腿上更滿是瘡疤。
他馬上別開眼去,只要再多看一眼,他的胃口就徹底沒了。
本來他還想,這老乞丐敢開口諷刺自己,說不定是個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故意裝成乞丐的模樣遊戲人間。
現在他敢斷定,這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乞丐,而不是什麼喬裝改扮的風塵異人。
君小七是吃飽了撐的不成?
居然請一個臭要飯的坐在這裡喝酒吃菜,難道他是走了眼嗎?
墨白心中正在嘀咕,忽然耳朵一動,聽到門口腳步聲響,有人大踏步走進門來,大聲道:“掌櫃的,有客到!”
就像是半空裡響了個霹靂,那聲音震得在場的人耳朵都是隆隆作響。
葛掌櫃和店小二們全都捂住了耳朵,臉露驚惶地看着剛剛走進門來的那人。
只見那人身高膀闊,又肥又壯,往門口一站,像座肥胖的小山一樣,將兩扇門板擋得嚴嚴實實。
往臉上看,那人的年紀並不算大,不過二十出頭,卻是滿臉橫肉,一副兇相,肩膀上扛着一把巨大的殺豬刀,煞氣騰騰。
看到這樣一尊凶神惡煞,店小二們全都往後縮去,誰也不敢上前招呼。
葛掌櫃的腿肚子直轉筋,兩隻腳就像釘在地上,一動不動。
那凶神般的壯漢等了片刻,不見有人上來招呼自己,兩條掃帚般的濃眉豎起,不耐煩地又喝了一聲:“人呢?都死光了不成?”
這一聲巨喝,比剛纔那聲霹靂更響。
只震得店小二們臉色蒼白,叫了一聲“我的娘哎”,一個個全都抱着腦袋蹲在了地上。
墨白對着小七斜了斜眼,略帶嘲諷道:“七兄,這位說話聲音像打雷一樣的老兄,你不會也要請他吃飯喝酒吧?”
小七聞言笑了笑,點頭道:“你猜得一點也不錯,這位也是我要請的客人。”
他對着那壯漢拱拱手,往旁邊桌上一指,說道:“這張桌上有酒有菜,兄臺要是不嫌棄,就坐下來喝酒吃菜吧。”
“好,還是你這小白臉爽快。”
那壯漢讚了小七一句,大步走了過來,往板凳上一坐。
只聽得“咔嚓”一聲,那板凳的腿竟然被他給坐斷了。
那壯漢猝不及防,差點摔了個屁股墩兒。
他手忙腳亂,好不容易纔站穩了,看着歪在一旁的斷腿板凳,納悶地抓了抓頭皮。
“這什麼破凳子,這麼不牢固,差點摔壞了尊客,店小二,還不快換一張結實點的凳子來?要是再摔壞了客人,小心我打斷你們的腿!”
墨白衝着自己身邊的店小二一瞪眼。
那店小二心中直叫倒黴。
他本來湊在小七他們桌身邊,想好好巴結巴結這三位財神爺,多獻獻殷勤,要是討得了他們的歡心,這賞賜下來的銀子定然是少不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三位不但不是財神爺,反而是惹事的祖宗。
現在他就是想溜,墨白也不給他這個機會了。
他只好苦着臉,跑去拿來一條嶄新的板凳,然後馬上躲得遠遠的,生怕那壯漢再坐斷了凳子腿,那公子爺生起氣來,真會打折自己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