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小七真的以爲姚皇后的神智是清醒着的,她的瘋癲不過是裝出來的而己。
可是緊接着,姚皇后就用力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神情兇狠地叫道:“扼死你,扼死你,都是你這個賤人,奪走了陛下的心!扼死你,扼死你!”
她掐得自己吐出了舌頭,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可是兩隻瘦成雞爪般的手還在拼命地用力,很快她就滿臉紫漲,兩眼翻白。
小七長嘆一聲,一縷指風飛出,點中了姚皇后的睡穴。
姚皇后頓時像個布袋一樣,倒在了地上,終於闔上了眼睛,安靜地睡着了。
小七還不死心,他走到另一間石門的洞口,叫道:“老八,我是七哥,我回來了。老八,八弟!”
石室內,牀上的人影一動不動。
小七眼中的淚緩緩流下,他慢慢地轉過身子,一步步向外走去,心情比腳步更爲沉重。
他知道,八弟的心是徹底的死了,不管什麼也喚不回八弟了,他是鐵了心要留在這裡自生自滅了。
怎麼辦?自己該怎麼辦?
怎麼才能讓八弟的心活過來?
他絕不能讓八弟就這樣被關在這伸手不見天日的地底石牢中,就這樣過一輩子。
要是繼續任由八弟自生自滅,八弟絕對活不了多久了。
自己該怎麼做才能將八弟喚醒,或許,若水會有辦法?
一想到若水,小七眼前頓時一亮,似乎出現了一線光明,像是一個迷途的人看到了前方出現的曙光。
他的腳步頓時變得輕快有力,心中再次充滿了希望。
是了,若水一定會想到辦法的,一定會!
而且八弟最服氣的不是別人,而是若水!
只要自己把八弟的事情告訴若水,以她的醫術,她不但能治好八弟身體上的病,更能治好八弟心理上的病。
八弟就一定會活過來!
小七走出地底石室,再次踏入清心殿,看到暖暖的陽光透過窗紙照在地面上,他的心情也變得暖和了。
想起剛纔所經歷的一切,恍如隔世一般。
他將銅香爐推回原位,然後走出後殿,一眼就看到了聖德帝。
聖德帝背對着他,聽到他的腳步聲,卻並沒有轉身。
“老七,朕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你這一去,說什麼也要把你母后給朕帶回來,要是找不到人,你也別回來了!”
“父皇……”
小七怔怔地看着聖德帝的背影,只覺得眼前的父皇變得是那樣陌生,而冷酷無情。
不但對八弟絕情,而且變得不通情理。
自己纔剛剛回到帝都,他就馬上要趕自己離開,聽父皇的言下之意,竟不打算讓自己再去見一見鄒太后,見一見若水。
看來父皇是鐵了心要瞞住花王爺去世的消息,也瞞住八弟的消息,父皇他、他竟然連若水也不相信了。
小七的心冷了下去。
可是拒絕的話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因爲他看得出來,雖然聖德帝的脊背依然挺直,但卻比以前彎曲了。
父皇他的心腸更堅硬如鐵,他也是一個老人了,一個只盼着和自己心愛的女人相會的老人。
“是,兒臣遵旨。”小七低聲答道。
“好!好!這纔是朕的好兒子!”
聖德帝倏地轉過身來,臉上已經掛上了笑容。
“老七,朕知道,只有你纔不會讓朕失望,只有你!”他在小七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下去。
“這張地圖就是你皇叔留下來的最後一樣東西,如果朕所料不錯,你按圖索驥定會找到你母后的線索。”
聖德帝意味深長地看了小七手中的地圖一眼。
小七的手情不自禁地一抖,他這才低頭看向那片薄薄的東西,耳邊響起了不久之前聖德帝說過的話。
原來他手中緊握着的,居然是花王爺後背上的那塊皮!
他頓時毛骨悚然。
有一瞬間,他產生了想要將這張人皮遠遠丟出去的衝動,被他強自剋制住。
“這張地圖父皇看不明白,但是朕相信你能看得懂,圖上那朵蘭花所在的位置,朕相信就是你母后被囚禁之所。”
聞言,小七唰的一下展下人皮,在陽光的照射下,人皮上用靛青刺出來的一筆一畫清晰浮現在他和聖德帝的眼前。
人皮上繪的有山川有河流,乍眼看去,的確是一副地形圖。
可是這片大陸如此龐大,四國鼎立,就算是小七有過目不忘之能,他也分辨不出這一小片地圖究竟位於何地。
只按這張地圖前去尋人,無異於是大海撈針。
但是小七心中還是燃燒起了希望之火。
有了這張地圖,就有了一絲線索,比他和若水之前漫無目的的去尋找總是多了一分希望。
他皺緊雙眉,凝視着地圖上所畫的圖形,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墨白!
要是墨白在這裡,或許他能看出這張地圖畫的是什麼地方。
可惜墨白卻如同黃鶴一樣,一去杳無音訊。
“父皇,那兒臣就去了。”小七將人皮收入懷中,“兒臣想在離開之前,見一見若水,兒臣有幾句話想要囑咐於她。”
他現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若水,還有她腹中的孩子。
“水兒有你皇祖母照料,你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麼?你有什麼話不妨告訴父皇,父皇會幫你轉告水兒的。”
聖德帝微笑道,又恢復了他一向慈愛的面孔,可是看在小七的眼裡,卻覺得眼前的父皇已經變得陌生起來,再也不是他以前熟悉的、親切的父皇了。
“父皇,水兒她……”小七欲言又止,他咬了咬牙,道:“兒臣相信,水兒她能夠照顧好她自己,請父皇告訴她,兒臣很快就會回來,讓她不必爲我擔心。”
“好,父皇答應你,你就安心的去吧。”聖德帝雙眼閃亮,滿懷期翼地看向小七。
“你需要多少人馬,拿着這塊虎符,所有御林軍都會聽你調令,你自去安排便是。”聖德帝將一塊刻着“御”字的虎符交在小七手中。
“兒臣不要什麼人馬,這種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兒臣想獨自一人前去。”小七將虎符又交回聖德帝。
“老七,你不要託大,你將這虎符收在身邊,你可不要小看了這枚虎符,有它在手,等於如朕親臨,你可以調遣咱們東黎所有的軍馬!”聖德帝再次將虎符放回小七手裡。
這半塊虎符乃是純金所鑄,拿在手裡沉甸甸的,小七的心裡也是沉甸甸的。
他知道聖德帝將虎符交給自己的用意是什麼。
父皇這個舉動,等於是將半壁江山交在了自己的手中。
等自己找到母后歸來,父皇就會避位,然後親手將自己扶上皇帝的寶座。
“父皇!”小七喉頭哽住了一般,只叫了這一聲就再也說不了話。
從他被加封太子的那一天,他就知道遲早有一天,自己要爲父皇擔負起這片江山社稷,他一直努力在學習。
可是他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去吧。”
聖德帝沒再說話,只是擺了擺手,讓小七離開。
只是等小七離開之後,他目送着小七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仍然對着門外癡癡瞪視。
他的思緒飄浮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德喜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陛下,太后娘娘派人來請陛下,說是在宮裡擺好了宴席,爲太子妃接風洗塵,請陛下和太子殿下過去呢。”
聖德帝回過神來,淡淡頷首。
“走吧。”
他邁步便行。
德喜公公看了看他的身後,詫異地問道:“陛下,太子殿下呢?太后娘娘說了,她好久沒見到太子殿下,務必讓太子殿下過去敘話呢。”
“大膽!你不過是個奴才而己,什麼時候太子殿下的行蹤也要向你彙報了?”
聖德帝臉一沉。
德喜馬上知道,皇帝陛下的心情很不好,自己還是少說話爲妙。
“是,是,陛下,老奴知罪。”
德喜低下頭,畢恭畢敬地在前引路。
聖德帝哼了一聲,面沉似水,向着鄒太后寢宮的方向大步而行,竟然連步輦也忘了傳。
*
鄒太后宮中一片喜氣洋洋,所設宴席十分豐盛,幾乎每道菜都是若水愛吃的。
可見鄒太后爲了這頓飯菜花費了多少心思。
若水看在眼裡,感動在心中。
她被鄒太后拉到宮裡,陪着鄒太后說了許多閒話,鄒太后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問東問西,問得最多的就是她肚子裡的孩子。
此時的鄒太后就像親切慈祥的老祖母一樣,一心一意只是關心着未來的孫子。
若水含笑一一作答。
她好幾次想找機會探問一下宮中的情形,以及鄒太后和聖德帝是如何脫困的,可是鄒太后每次都不着痕跡地東拉西扯,將她的話題引了開去。
若水很快就明白,自己想從鄒太后的嘴裡套出話來,那簡直難如登天。
鄒太后是什麼人?
她在皇宮裡住了幾十年,早已經變成了人精,若水就是再聰明伶俐十倍,論心機也絕對不是鄒太后的對手。
若水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又見玉瑾姑姑一個勁地對自己使眼色,索性就不問了,只是順着鄒太后的心意閒話家常。
她相信鄒太后不說,但是聖德帝卻不會不說,等自己見到小七之時,一問便知。